第2章 ☆、Chap.雪融
跟尉遲主任談完事情再回到502病房時,霍雪融又睡着了,她睡得很不安穩,身體蜷着,很沒有安全感。
路上碰到楚醫生,好心地告訴他霍雪融明天就可以回到片場。
顧信則在病床前站了良久,掙紮了幾番,最後還是拿出了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他想了又想,還是給顧又寧打了電話,這一年來他很少主動聯絡顧又寧,但現在為了霍雪融,似乎要破例了。
電話被接起,顧信則沒有馬上說話,倒是顧又寧有些驚喜的聲音傳來,“信則?是你嗎?”
顧信則像是終于做好了心理準備般後開口,“對,是我,我想請你幫個忙。”
“你說,我一定幫。”雖然顧信則仍舊沒有喊他姐夫,但是還肯跟他說話,就是好事。
“蔚泱她現在在拍的那部戲,那個導演,你應該認識吧?”顧信則站在病房外打電話,他現在站的這個角度,能清楚的看清霍雪融的睡顏。
“你等一下。”顧又寧聲音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翻什麽東西,“她現在應該在寧莊拍戲,月紅塵嗎?你要找簡蘅安?我是認識他。”
“對,就是月紅塵,既然你認識他的話,我要給我的病人請一星期病假。”
顧又寧滿口答應,立刻叫秘書進來交代下去,他是聰明人,不會過多介入顧信則自己的事情,所以他沒有問為什麽他會為了一個病人找到自己這來。即使這件事情不尋常,但他不需要知道這個答案,顧信則主動打電話給他求他幫忙這個結果,對他來說就足夠了。
顧信則知道霍雪融不可能拖着病體回家,出院後打算直接回片場去拍戲時,就已經計劃好把她領回自己年少時和姐姐一起住的老房子了。
霍雪融最開始說什麽也不想麻煩他,最後還是拗不過一貫溫和的顧信則板起了臉。
嘆了口氣,又柔聲教育她,雖然燒退了,出院了,但是還是有幾率會再次燒起來的,真引發肺炎不是鬧着玩的,拼命工作不急于一時。
霍雪融只好給簡蘅安打電話請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聽到簡蘅安“哼”了一聲,但還是沒有為難她,并告訴她全養好了再回來,別反反複複耽誤他的進度。
進了老房子,霍雪融不由地有些難過,環視的眼神中透着懷念,客廳還是熟悉的客廳,跟十年前幾乎一模一樣,偶有換掉的家具,也是和之前的相似,顧家兄妹都是戀舊的人。
只是物是人非。
顧信則讓她住在姐姐的房間,霍雪融沒有再反對,乖乖地住下了。
顧信則早已不住這裏,他拿到第一份工資的時候,就已經搬離了和姐姐的小家。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顧信則并沒有時時出現,他自己的工作也很忙,只是,托了相熟的鄰居多加照看着,得了空閑,就帶着自己熬好的粥或補品去探病。
多年未見,兩人之間并未生分,聊聊高中時代,或者是近期生活,唯獨對中間空白的十年避而不談,霍雪融有心回避,顧信則也不會傻得揭人瘡疤。
返回寧莊的那個晚上,顧信則提着一兜菜回家,看愣了霍雪融,她是有多少年沒吃過顧信則親手做的飯了。
這裏沒有顧信則的衣服,他只能挽着襯衫袖子,套着卡通的圍裙,在廚房切切炒炒。
廚房很小,勉強夠兩個人轉身,霍雪融沒有進去添亂,就站在門口傻傻地看着他。
廚房裏的燈已經老舊了,不夠明亮,光線昏黃,沐浴在這種燈光下的顧信則,讓霍雪融有些恍惚。
他仿佛近在咫尺,又好似遠在天涯。
顧信則做的菜還是以清淡營養為主,霍雪融幫忙擺好了碗筷,才坐下吃飯,嘗到了暌違已久的味道。
顧信則怕她嫌清淡,問她好不好吃。
霍雪融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又點點頭。
飯後顧信則開車送她回去,停車場距離劇組駐紮的地方有一段距離,兩人漫步在鄉間小路上,天氣微涼,霍雪融穿着一件墨藍色的大衣,把臉縮在兔毛領子裏面,此時月光淡淡,氣氛溫馨。
“信茗姐……想不到蔚泱是那樣的人啊……”鄉下地方都是土路,兩旁有堆砌起來的土包,她一邊仰着頭感慨一邊蹦到那上面去,完全不顧自己穿得是坡跟的靴子。
顧信則默默走她身側,帶了點保護的意味,“是啊,人心難測。”
随着他的話語呼出的氣在他唇邊凝結成淡淡的水霧,在月光下,在霍雪融心中,這個人是那麽極致的溫暖。
《月紅塵》這部戲的主角是少年封相的白衣少年,有一個楊喜兒般的小白花女主善兒,女配角是霍雪融扮演的青梅竹馬将軍千金海棠,還有個女三號就是海棠的丫鬟淺碧。
說道海棠這角色,霍雪融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眼睜睜地看着深愛的男人被小白花拐走,海棠對男主只有一片深情,也沒怎麽為難小白花,雖是女配,但不惡毒。
但海棠卻驕縱跋扈,虐得就是她的丫鬟淺碧。
霍雪融在之前的拍攝裏因為不敢對蔚泱下手已經被簡蘅安罵了好幾次,回歸片場第一場戲又是掌掴淺碧的戲份,此時她心中怒火蹿升,這一次,她可不會手軟了。
“啪——”清脆的巴掌聲想起,蔚泱跪在地上,不該置信地瞪向霍雪融。
“卡——”簡蘅安态度不悅,厲聲喝道,“蔚泱你那是什麽眼神!以為你是千金小姐嗎!記住你演得是一個丫鬟!”
蔚泱一貫被嬌寵到大,一直以來都是像寶貝一樣的被全劇組寵着,何時受過這等委屈,當下就要起身不幹,在一旁陪着的經紀人趕緊上前勸慰,好說歹說才哄住這位大小姐。
繼續拍攝,霍雪融換上海棠慣有的蠻橫表情,又是毫不留情的一扇,蔚泱的臉當下高高腫起了一塊。
“卡——”簡蘅安又不耐煩地叫了停,“蔚泱你瞪什麽瞪,眼睛大去演女鬼去,別在這礙眼!”
蔚泱臉色煞白,不知是氣得還是吓得,經紀人跟她分析過厲害關系,像她這種純花瓶沒演技的女孩子遍地都是,能上簡蘅安的戲還是看在顧又寧的面子上,現在甩手走人就沒有下一次了,她承擔不起這後果。
最後這場戲NG了十次才過,霍雪融覺得自己的手都要打腫了。
既然她演的是小姐,蔚泱是丫鬟,那麽弱者甘為魚肉,也是必然的。
她只是單純地想為顧信茗出口氣,并不怕被有背景的蔚泱報複打壓,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回到父母身邊,回歸普通人的生活,反正沉沉浮浮這麽多年,她對這娛樂圈也沒什麽留戀了,她沒有經紀約在身,孤家寡人的好處是,沒有戲接也不會連累人。
第二天霍雪融就在娛樂報紙上占據了一塊小版面,上次有她的新聞似乎還是簡蘅安挑中她出演女二號時的一片質疑。
當然這次也不是什麽好新聞。
蔚泱看她的眼神又充滿了趾高氣揚。
霍雪融從場記小哥手裏拿了一份,攤在腿上,仔細的讀着。
若是說上一次單純的質疑,這一次的語氣就要不善得多,娛記在行文間暗指她在《月紅塵》片場裏耍大牌,仗着有簡蘅安撐腰作威作福,還說她這次的出演機會是靠潛規則得到的,又翻出以前的舊事,十八歲懷孕打胎、與沈從嘉之間的種種,諷刺她為求上位劣行不改雲雲。
霍雪融平靜地合上報紙,像是什麽都沒看到一樣,周圍有幾個人等着看她的笑話,可是她要讓她們失望了,從十八歲起,她已經很習慣這種事情,早就麻木了。
蔚泱沒有等到她想看到的好戲,咬花了粉嫩的唇彩,恨恨地扭頭走了。
顧信則再一次出現在她眼前是在幾天後的周末,他輪休有假,還是不放心霍雪融的身體,便煲了湯來探班。
霍雪融請了假,跟他一起走走,不知道為什麽,大病之後簡蘅安對她的态度好了很多,她也樂得輕松,不去深究,亦無視總是狠狠瞪着她的蔚泱。
還是在上一次走過的鄉間小路,霍雪融走在土堆上,張開雙臂,一路哼唱。
“池塘邊的榕樹上
知了在聲聲叫着夏天
操場邊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師地粉筆
還在拼命唧唧喳喳寫個不停
等待着下課
等待着放學
等待游戲的童年
……
……
……
陽光下蜻蜓飛過來
一片一片綠油油的稻田
水彩蠟筆和萬花筒
畫不出天邊那一道彩虹
什麽時候才能像高年級
地同學有張成熟與長大的臉
盼望着假期
盼望着明天
盼望長大的童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盼望長大的童年”
她的嗓音清亮悅耳,音色婉轉甜美,像是十六歲的少女一般。
她唱得開心,顧信則跟在後面溫柔地看她堅強的背影,看她小心翼翼地,遮掩着骨子裏的哀傷。
他也看到報紙了,小護士談論八卦又被他聽到了,不得不說這又是一次巧合。
他擔心她,所以他就來了,來到她身邊。
她只是輕輕地唱,霍雪融還是當年那個霍雪融,不會輕易向命運認輸。
“雪融。”他喊她的名字,只是對着她的背影做了口型,沒有發出聲音。
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多麽的寵溺。
或許他是知道的,只是刻意忽視。
他亦明白不應該這麽做,他有他自己要肩負的責任,已經沒有資格參與到霍雪融生活中來。
只是有些事情,沒有應不應該,只有無法克制。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