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子
陳嘉入宮是借着探望貴妃的名頭,既如此進了宮勢必先要去陳貴妃那裏請安。
如此又少不得磨蹭些時間。
她有些埋怨這皇宮中的規矩,實在繁多,這般相處哪還能自在的過日子?
她心頭卻是越發的疼惜起太子來,難怪她當年問太子日子過得快活不,太子沒有應聲,只是很勉強的笑了笑。
皇宮真是個富麗堂皇的籠子。
前頭去通傳的宮女回來了,告訴她貴妃去了東宮照料太子。她道了聲謝便急匆匆的往東宮去了。
進東宮時,她止住了要進去通傳的宮女,一個人悄悄的進了寝殿。
一只腳剛踏入寝殿,濃郁的藥香便迎面襲來,那空氣中的苦澀叫她眉頭緊鎖。
來不及埋怨這屋子不通風,她便聽見裏面兩道低低交談的女聲。
咦,什麽人,明知道太子抱恙在身需要靜養,竟還敢在這裏吵鬧?
透過珠簾,她瞧清了裏面的人影。
坐在床榻上正擦淚的便是太子生母陳貴妃,邊上立着的那個則是陳貴妃的奶媽孫嬷嬷。
“娘娘,太子吉人自有天相,總會好起來的,您也不要太過傷心,仔細哭壞了身子。”孫嬷嬷拍了拍自家主子的肩膀,小心的勸慰。
陳貴妃止住了哭聲,“若是能讓熠兒好起來,身子似從前那般康健,就是拿了我的命也成。”
陳貴妃說着又哭了起來,抽抽答答,像是春雨打在凋謝的花瓣上,叫人一聽就覺得心疼。
孫嬷嬷聽到這句,臉色大變,連忙道:“娘娘,您千萬不能這麽想啊。您說太子殿下若是醒過來了,卻發現您熬壞了身子,那該多自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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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到時肯定會日夜不歇的照顧您,他不過大病初愈,哪能再禁受折騰啊?”
陳貴妃摸着太子精致卻無一絲血色的臉蛋,不住的嘆氣,“熠兒,她從生下來就沒過過好日子,都是因為我當年一時迷了心竅,才會害得她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你說我當年那樣做是不是做錯了?
如果熠兒不是太子,便不會從小被逼着學習四書五經,被逼着習武,更不會才十四歲就上戰場,歸來時傷痕累累,更不會陷入今日這般的險境?
都怪我、都怪我?”
陳貴妃哭得越發大聲了,那哭聲裏的懊悔和自責連陳嘉這樣一頭霧水的人也聽了出來。
她能感受到姑姑對太子那深切的母愛,但姑姑當年究竟做了什麽事,為何今日這般懊悔?
孫嬷嬷心裏發急,生怕主子一不小心就将這麽多年辛苦隐藏的秘密給說了出來,這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宮牆外有沒有人聽着呢?
偏她又只是一個下人,雖同主子情誼深厚,卻也不好僭越了,肆意打斷主子。
她好不容易瞄到桌上的青瓷茶盞,便趕緊倒了杯茶遞給陳貴妃,“娘娘怕是渴了吧,喝點茶潤潤嗓子。”
陳貴妃兀自沉浸在悲傷中,哪有孫嬷嬷想的那般多,也就沒有接下孫嬷嬷遞過來的梯子,依舊念叨着。
孫嬷嬷捧着茶盞,看着自己一手養大的主子,無奈的嘆了口氣。
主子在家時因着是家中唯一的女兒,衆人将她寵上了天,好在主子明事理,倒沒有生出什麽驕奢蠻橫的性子。
後來主子在花燈會上遇見了微服私訪的皇上,兩人一見鐘情,皇上便将主子接進宮裏了。
主子在宮中有皇上的寵愛,沒有受過什麽搓摩,如出閣前一般過着無憂無慮的日子,卻也因此遭了皇後的妒忌。
主子生太子時,邊境不穩,南蠻大軍勢如破竹一下子攻下了大齊幾座城池,皇上決意親征平叛。因此給了皇後機會使絆子。
主子在生産前夕飲用的安胎藥裏竟出現了藏紅花,湯藥入肚後,便腹痛不止。
禦醫監裏的禦醫也不知是奉了誰的命令,竟無一人前來醫治。
好在她年輕時學過點藥理,又有過養孩子的經驗,才讓主子平安産下一位公主。
即便是這樣,主子還是傷了元氣,往後再不能生育。
主子也是在那時才察覺後宮艱險,一時不慎便會葬送了性命。都說為母則強,一向性子良善的主子,竟撒下了彌天大謊,聲稱當夜産下的是一名皇子。
只有皇子才能引起足夠的重視,叫那些龍使出面保護主子和太子,阻止皇後的陰謀。
為了保密,主子更是下令将當晚進過産房的人都下了啞藥,不讓半點消息洩露出去。
可那都是迫不得已才想的法子啊,如今看着太子殿下為儲君這個身份勞累,做娘的怎能忍心,主子自是後悔了。
“娘娘你可千萬不能累壞了自己啊,太子殿下如今這情形,怕是難大好,往日裏她就遭了不少人的妒忌,這下子落了難,只怕那些人會猛烈報複。
太子殿下如今需要您的庇佑啊。”
孫嬷嬷這一番掏心窩子的話終于将陳貴妃的眼淚徹底止住了。
“嬷嬷你說得對,如今熠兒處境危險,我這個母妃更是不能再垮下去了。”她站起身子,扶着孫嬷嬷的手道,“你可明白我為何要給嘉嘉和熠兒賜婚?”
陳嘉也豎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留心裏面的話。
孫嬷嬷卻是遲疑了,“老奴不知。”
“嘉嘉是我陳氏一族唯一的女子,若她嫁給了熠兒,那熠兒和陳家的關系更是緊密,儲君之位就更穩固了。”陳貴妃不慌不忙的說着,穿過了珠簾,準備出去。
聯姻!
陳嘉心中劃過一絲酸澀,她沒想到姑姑賜婚竟是這個緣由。那姑姑是什麽時候就有了這般心思呢?
她在陳府每日見到的便是父母恩愛、兄弟友愛的場景,在雲南的那幾年姨母家中衆人對她也是真心實意的好。
她身邊的一切都太過美好,以至于她忘了史書中的慘烈和陰暗。如今驟然逢變,自然是又驚又痛。
尤其是想到往日姑姑對她的好,她便越發的覺得難受。
她在雲南之時,姑姑每年都會給她送去不少東西,生辰賀禮、珍貴藥材,京城裏、江南邊上新興的首飾、布料,或是異域特色小玩意,花樣繁多,不計其數。
難道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別有用心的?
她還未想明白,裏頭又響起了交談聲。
“當然那并不是最關鍵的原因。熠兒的身份便注定了嫁給她的女子難以得到幸福。
嘉嘉也算我看着長大的孩子,我也不是很情願她進宮,耽擱了這一生的幸福。”陳貴妃停頓了一會兒,聲音變得激動了起來,“可你知道嗎,嘉嘉居然是凰女的命格,她是注定要當皇後的。
若她不與熠兒成親,若是嫁給了其它男子,這大齊豈不十分危險?熠兒作為大齊儲君,又能有什麽好下場?”
陳嘉愣了一下,她怎麽不知道自己是凰女的命格啊?随即一曬。
命格之說?她是不信的。曾有大師說她這一生都不會遇上心愛的男子,可如今她不就喜歡上了太子嗎?
可見那些什麽大師都是诳人的,做不得真。
陳嘉躲在那帷幔後頭靜靜看着,陳貴妃緊緊握住孫嬷嬷的手,神情頗為激動,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那根救命稻草。
她現下倒沒有之前那般痛苦了,姑姑雖疼愛她,但哪比得上她的親兒子呢?何況姑姑的意圖與她的願望并不矛盾,她也不必再去尋不痛快了。
只要姑姑日後不要學那些壞婆婆,給太子塞幾門小妾,那樣她可是萬萬不許的。
“難怪娘娘那般着急賜婚。”孫嬷嬷輕輕揉着陳貴妃的雙肩,面上盡是了然之色。
陳貴妃飲了一口茶水又道:“本來我也沒那麽着急,原打算今後多召見嘉嘉幾次,讓這個兩個孩子生出些情愫來再賜婚的。
誰知道熠兒陪着他父皇去祭天遇上了刺客,回來就成了這般模樣,我這不是怕皇上厭棄了她,才想着早些定下親事,保護熠兒。”
“娘娘不必憂心,兒孫自有兒孫福,該來的緣分是擋不住的。”孫嬷嬷接道。
陳貴妃聽了這話之後,面色稍虞,似帶着點滿足,感嘆道:“可不是嘛,昨日我召嘉嘉入宮,來看望熠兒,兩人不過第一次見面便生了情分。
你看熠兒這幾日都沉睡,怎麽喚都醒不來,唯獨嘉嘉來了她便醒過一次,這豈不就是她們的緣分?嘉嘉也說她看熠兒眼熟,可不就是天賜良緣?
如今我就只盼着嘉嘉這個小福星能呆在熠兒身邊久一點,兩個孩子都好好的。”
孫嬷嬷也是看着太子長大的,知曉太子不易,連連說道,“會的,娘娘就安心吧,太子殿下那般俊秀的人兒,閻王老爺舍不得帶走她的。再說了咱們大齊百姓也離不了這位賢明能幹的儲君啊。”
“賢明能幹?我倒是希望她能平庸一點…”那樣就不會遭人妒恨,不會被迫害了。
陳貴妃又看了太子一眼,細細的掖好被子,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待二人走遠,陳嘉才從帷幔後頭走出來,來到了床榻邊上,深情的看着床榻上的人。
那人容顏甚好,膚色晶瑩剔透,眉目如畫,比畫中的仙女還要好看幾分,唯有那又黑又直的劍眉彰顯了她的英氣,襯出她儲君的過人風姿。
也是,上過戰場的人,風骨自然是不同的。
可此刻,那人就這樣靜靜的躺在這兒,唇色發白,雙眼緊閉,這副毫無生氣的模樣叫她疼惜不已。
這個傻子,當年在戰場時便不管不顧、奮力殺敵,仿佛不要命了,這次怕也是愛惜君父心切,才會讓那刺客得手吧?
她的傷究竟有多重啊?
陳嘉突然生出了想要剝開她的衣裳看一看傷勢的沖動,可看着那張閉着雙眼、神态安然的臉時,她就下不了手。
她是個女子啊,怎麽能作出那等輕浮的動作!
那人又昏睡着,她這般行徑豈不是趁人之危?
可再看那人的臉,她心中又十分意動。
待她意識回籠時,才發現她的手已經放到了太子的胸前。
作者有話要說: 搞定貴妃涼涼了 ,以後再不用擔心什麽惡婆婆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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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不是很粗長,撒花誇獎一下嘛●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