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柯祺恨不得能以頭搶枕頭。
太禽獸了!
簡直是太禽獸了!夢裏的自己竟然心安理得地聽着謝瑾華叫老公!要不要這麽快就接受了已婚的設定啊!柯祺喃喃自語:“奶奶, 您的法律學得真好。”這也就是做夢了,其實他奶奶大字不識一個。
不過, 說起來謝瑾華穿校服的樣子還挺好看的!柯祺夢裏的校服就是那種毫無設計感的華國傳統校服,任你玉樹臨風、婀娜多姿, 大面口袋似的校服一罩, 美好的青春就立刻丁點不剩了。不過, 顏值特別高的人往往都比較任性。謝瑾華即便穿上了校服, 也遮掩不住他那種校草級別的長相和氣質。
這就是所謂的天生麗質難自棄啊。
額,不對!這句話貌似是用來形容女人的?
柯祺繼續用腦袋撞枕頭。太禽獸了!他竟然把形容楊貴妃的詩句套在謝瑾華身上了!
這一日已經是婚宴過後的第二日,柯祺和謝瑾華該回書院中去了。柯祺吩咐下人去采買了一些東西,又叫廚房裏弄了兩大罐醬料。民以食為天。有了這些, 他可以用小爐子做出更好吃的食物來了。
謝二和新婚妻子你侬我侬,這回送他們去書院的人是謝三。
“叫管事套上馬車送我們去就是了, 哪裏需要三哥親自走一趟?”謝瑾華覺得場面太隆重了。
柯祺附在謝瑾華耳邊小聲地說:“你就讓他跟着吧。他那日鬧洞房時有點過, 留在家裏怕被謝二哥追着打……他只是想要出去避避風頭,哪裏真是為了送我們?”這雖是調侃的話,卻說中了三分真相。
剩下的五分原因則落在了主母張氏那裏。
張氏嫁進謝家這些年,只在最初幾年摸過賬冊, 後來因排除異己、任人唯親、中飽私囊等行為把府裏弄得烏煙瘴氣的, 侯爺雖從未落了她身為主母的臉面,賬冊等物卻再也不叫她經手了。而現在, 莊氏才剛剛嫁進來,聽侯爺漏出來的口風,日後這家竟先叫莊氏管着了, 張氏差點沒咬壞一口銀牙。
張氏左思右想,也知道自己真接了賬冊仍不懂如何行事,不如趕緊給謝三娶個媳婦回來,好分了庶子媳婦的權!于是,張氏回回見到親兒子謝三時,開頭都是一句話:“某家有女,我瞧着極好……”
謝三自覺有一顆浪子的心,受不了他親娘這種“逼婚”的行為,就想要出去躲躲。
謝瑾華領了謝三的好意。謝三将他們送到半山腳下,捏了捏謝瑾華的臉,說:“四兒啊,在書院裏要是被誰欺負了,你只管把他們的名字記下來,回頭告訴我。我帶着一幫同伴們幫你把場子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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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謝瑾華說什麽,謝三嘿嘿一笑,又道:“不過,要是柯祺欺負你了,我可不會管。”
這要在兩天前,柯祺絕對不會就這一句多想什麽。然而,在知道謝瑾華是自己合情合理合法的媳婦兒之後,柯祺就覺得謝三這話似乎是在……開黃腔?除了在床上嘿嘿嘿,他還能怎麽欺負謝瑾華?
柯祺很想把刑法糊謝三臉上去!
“柯弟待我至誠,哪裏會欺負我?三哥說笑了。”謝瑾華老老實實地說。
謝三又是嘿嘿一笑,道:“那你欺負他啊!一樣的,都一樣的。”
柯祺面無表情地想,奶奶啊,您今晚要是有空,就給謝三托個夢吧,吓死了他算我的!
回到他們住的小院,柯祺遠遠見到邵瑞在他們的院門前轉着圈圈。謝瑾華快步上前。邵瑞眼睛一亮,說:“你們可算回來了!我有個大消息要告訴你們。後天又有一場雅集,謝賢弟一定要參加啊!”
“不是才開過嗎?”柯祺問。謝二成親的日子正好和本月雅集的日子撞上了。
邵瑞道:“野連慕老将至,再開雅集是為了給慕先生接風洗塵。這機會千萬莫錯過了。”
野連是地名,在江南一帶,是個隐居的好地方。
慕老先生已近古稀,身體依然很硬朗。《野連文集》是他的作品,謝瑾華翻來覆去看過好幾遍,都能倒背如流了。慕老年輕時,皇帝還是姓燕的,燕氏王朝的末後幾十年,官場黑暗,吏治敗壞,科舉自然毫無公平可言。他一身才華卻屢試不中。幾次名落孫山後,他見一商人之子分明目不識丁卻成了秀才,憤怒之下寫了一首諷世詩,就此成了狂生,還因為太狂傲了下過監牢,很是受過一番苦楚。
因那時朝廷的名聲确實不好,敢于發聲抗争的慕老竟隐隐成了當時讀書人暗中推崇的對象。
等到安朝建立後,慕老的名聲就更好了。
慕老的存在于一定程度上證明了燕朝的腐朽不堪,于是,安朝的謀朝篡位就成了順應天命。可以說,慕老能有今天,也是因為安朝官方一直在暗中表示支持。再加上他确實有才華,當年又确實傲骨铮铮,既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豈有不被人推崇的道理?慕老如今在清流中名聲極好,是當世大儒。
既然慕老會來,這雅集确實不容錯過。不光秋林書院對此很重視,附近的文人都會趕過來。
無論是像柯祺這樣的功利讀書人,還是像謝瑾華那樣因為喜愛讀書而讀書,若是他們能在雅集上得慕老一句贊揚,這對于他們的未來是有極大好處的。但柯祺要守孝,這回便只有謝瑾華去參加了。
邵瑞又說:“咱們秋林書院的人去參加雅集,都是穿書院常服的,你若穿了別的,反叫人覺得你不合群。對了,謝賢弟可會做白粉妝?我原也不會,但書院裏不能帶小厮,就硬是自己練出來了……”
白粉妝,也叫白面妝,就是用一種特質的粉把整張臉都塗成白的。這在讀書人中非常流行。
據柯祺所知,這種粉賣得并不便宜,于是非重要場合,做白面妝的書生并不很多。柯祺早就知道了有白面妝的存在,卻見得很少,只是在柯家時見一位兄長弄過,那簡直就是對他眼睛的一場強奸。
哦,其實柯主簿也弄過。
不過,柯祺常年見不到柯主簿的面,從來沒真見過柯主簿弄白面妝的樣子,只聽柯祐提起過。柯祐那時是這麽說的:“爹今日做了白面妝……他的臉和臘肉似的,根本挂不住粉,哪有大哥好看啊!”
問題是,柯祺覺得柯大哥的白面妝已經夠醜了啊!
絕對不能讓謝瑾華的臉被白面妝荼毒了!不然他就是柯小狗!柯祺趕緊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謝哥哥已是這樣難得的好樣貌,何必還要濃妝豔抹?不如謝哥哥就這麽去吧,別弄白面妝了。”
邵瑞眼珠子一轉,說:“柯弟,雅集設在紅林山上,席間以茶代酒,且無歌姬助興。大家都是正經人,又有我幫你看着,你就只管放心吧,謝賢弟絕對沒什麽招蜂引蝶的機會。所以,讓謝賢弟好好弄個白粉妝也沒什麽。”此時皆以白面妝為美,于是他把柯祺當作那種不願意媳婦打扮的小氣男人了。
柯祺一口血悶得內傷。
審美差異的存在确實讓人無法溝通。雖柯祺覺得白面妝醜,但若謝瑾華真素着一張臉,會不會叫人覺得他很奇怪?讀書人的嘴皮子和筆杆子都很厲害,謝瑾華目前沒什麽根基,還是随大流比較好。
汪。
柯小狗艱難地說:“是我想岔了……謝哥哥還是做白面妝吧。”得,坐實小氣男人的名頭了!
邵瑞很熱心,等雅集那日,還提前過來幫謝瑾華上妝。柯祺蹲在院子裏的角落裏,郁悶地折騰那一盆小蔥。審美這種東西真是跟着時代走的。柯祺穿越前曾在網上看到過唐朝流行的女人妝,那時可不僅僅是以胖為美,還以粗眉小嘴為美,用柯祺現代人的眼光去看,所謂的美人妝簡直是慘不忍睹。
“我得提前想好臺詞,等會兒才好昧着良心把謝瑾華誇一遍。”柯祺嘆着氣說。
邵瑞不懂柯祺內心的糾結,一邊給謝瑾華塗粉,一邊故作意味深長地對葉正平說:“柯賢弟常說自己不擅詩詞,兩日前為了攔着謝賢弟不做白粉妝,他竟是脫口而出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這個時空中沒有李白大大。
謝瑾華說:“柯弟确實偶有妙句。不過,他總說這些句子并非是他獨創的。”謝瑾華很相信柯祺說的話,并不覺得柯祺是故作謙虛。至于柯祺那些妙句是怎麽來的,柯祺不說,謝瑾華也就不追問了。
“不管是不是他獨創,他贊你天生麗質,也不見你臉紅一下。”邵瑞說。
謝瑾華忍不住笑了起來:“柯弟常常如此……”
原本壞心想要打趣謝瑾華的邵瑞被塞了好大的一捧狗糧,雖然他不知道狗糧這個梗。謝瑾華拿着勺子使勁地往邵瑞的喉嚨裏塞,一邊塞,一邊說:“夠了沒有?再多吃一點吧,我們這兒狗糧管飽!”
等三人從屋裏走出來,做好了眼睛再次被強奸準備的柯祺戰戰兢兢地朝門口望去。大約是他期待值太低,竟覺得謝瑾華的白面妝還行吧。即便是這麽毀人三觀的妝,謝瑾華也比邵瑞和葉正平好看。
某一些自以為筆直筆直的人遲早是會彎的,先彎的是審美。
汪——汪汪汪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