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危險”兩個字刺痛了燕知雨, 他立刻把盒子搶到懷裏,打開看了一眼。
裏面不是什麽危險物品, 而是一套女孩子用的頭面, 很精致。
燕知雨愣了愣:“這是什麽?”
“嫁妝。”淩冽道。
燕知雨有點沒明白,為什麽要他給靖王一套……嫁妝?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靖王也不例外。”淩冽在燕知雨身旁坐下, 伸手拿過那個盒子, 從裏頭翻出一方帕子來遞給燕知雨。
燕知雨接到手裏看了一下,發現這帕子很特別。
大周的皇子朝服皆為暗黃色, 雖說百姓也可以用, 但這料子是貢緞,工藝複雜,一年也做不出多少, 除了皇家的人,民間鮮少能見到。
帕子上頭繡了一支并蒂蓮, 蓮花下還有兩尾漂亮的小魚, 一紅一青, 繡工精湛,但比起手藝, 其中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應該是誰家姑娘或者哥兒繡給情郎的。
“這帕子……”燕知雨猶豫了一下, 只道, “繡這蓮花的人手真巧。”
“我不太懂這些。”淩冽笑道, “我就喜歡你繡的。”
燕知雨臉上一紅,微微偏頭:“說正事。”
“這就是正事。”淩冽道, “這是一位姓程的姑娘繡的,叫程碧錦。”
“程?”燕知雨手指撫過那尾青色的的小魚。
“你不認識她也正常, 但你肯定知道京中程家那起滅門案。”淩冽道。
燕知雨點頭,這案子他自然是知道的,這程大人在戶部任職,人老實又和氣,卻不知招惹了什麽人,一夜之間滿門被滅,兇手至今尚未逮住。于是京中便開始傳說是這程大人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才落得這個下場,有段時間百姓連程府的門口都不敢經過。
Advertisement
燕知雨很快明白淩冽的意思:“幸存者?”
淩冽點頭,垂眼看着帕子上那支蓮花,說:“那天晚上她跟靖王幽會,不在府中,所以才躲過一劫。”
燕知雨忽然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猶豫了一下,問道:“這事跟靖王有關?”
“程大人查到了一些東西,如果交到父皇那,皇兄怕是無緣皇位了。”淩冽解釋道,“你還記得這件事的前一年,平城旱災牽扯出來的貪墨案嗎?”
燕知雨臉色驟變:“那是靖王的手筆?!”
那個案子燕知雨是記得的,那年平城大旱,皇上撥了赈災銀子卻沒到百姓手裏,險些引起暴動,最後是靖王作為欽差過去平息了這件事。當時砍了很多人,其中有不少齊王的人,因為這件事齊王還被皇上狠罰了一頓,卻沒想到這件事背後竟然還有靖王在。
“當時有一筆銀子去向一直沒查出來。”淩冽解釋道,“靖王把這件事甩到齊王頭上,父皇正在氣頭上,不管齊王怎麽否認都沒用。”
燕知雨抿了抿唇:“就算父皇信也沒用,靖王肯定有第二手準備。”
淩冽笑了笑,繼續道:“程大人也是意外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了,一直在暗中調查,沒想到被靖王發現了,所以他決定殺了程大人。”
燕知雨皺着眉:“可你說程姑娘跟靖王幽會,那他們不是……”
“是在一起。”淩冽道,“靖王一直想娶她,但母妃覺得她出身太低,配不上,一直不肯答應,兩人便一直沒成婚,直到靖王娶了正妃才有松口的現象。畢竟是靖王喜歡的人,母妃自然不會因為這事跟他鬧得不愉快,做正妃不行,做個側妃還是勉強夠的。”
燕知雨又低頭去看手中的帕子,看着那尾紅色的小魚,忽然覺得心口一酸。
他記得靖王的名字就叫淩彤。
“所以這是那位程姑娘的嫁妝。”燕知雨道。
淩冽點頭:“那天的事,其實是母妃讓人動的手。”
燕知雨握着盒子的手緊了緊。
“但是靖王都知道。”淩冽道。
“他知道?”燕知雨有些難過地看向淩冽。
靖王知道當時的尹貴妃做的事,知道這件事要是暴露,他跟程碧錦之間就沒有任何可能了,也知道程碧錦會恨死他。
但是他還是默許了。
“他都知道。”淩冽接過他的話,神色有些冷,“靖王就是這麽一個人,在他眼裏,什麽東西都比不上他自己。”
“那後來呢?”燕知雨問道,“程姑娘後來……”他說着頓了頓,眉心皺了起來,他記得靖王沒有一個姓程的王妃。
淩冽問道:“你希望她當了這個王妃嗎?”
燕知雨默了。
說實話,他不希望。
如果有一天程姑娘發現枕邊人是害了自己全家的仇人,那種痛苦他無法想象,就算靖王瞞得了一輩子,那對她來說,又是真的好嗎?
可他怎麽想,重要嗎?
淩冽見他皺着眉,伸手過去按了按他的眉心,柔聲道:“她沒有成為靖王妃。”
燕知雨莫名松了口氣,心頭卻依舊堵得慌:“那程姑娘後來怎麽樣了?”
“她去投靠遠房親戚,被親戚嫁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做了填房。”淩冽說完,見燕知雨難受得幾乎要哭出來,伸手把他攬進了懷裏,動作滿是安撫,說出來的話卻越發讓人發冷,“是母後安排的。”
燕知雨不再問靖王知不知道。
他想知道,自然可以知道。
他問道:“那這嫁妝為什麽會到你手裏?”
“因為她當時到瑞王府找我了。”淩冽道,“成婚那晚,她逃了出來,求我帶她去見靖王。”
燕知雨攥着帕子的手攥得骨節都泛起白:“你答應了?”
淩冽搖頭:“我告訴她,就算她去了靖王府,靖王也不可能幫她查家裏的案子,頂多就是給她一套宅子,将她養做外室。”
燕知雨抿唇,有些不開心地看着淩冽:“你為什麽不跟她說真相。”
“我說了又如何,她也未必信我。”淩冽解釋道,“若有天,有人跟你說,我并非真心待你,還在宮外養了別的人,你信嗎?”
燕知雨立刻搖頭。
非但不信,怕是要找嚼舌根的人麻煩。
“她又何嘗不是。”淩冽道,“有些事,得她自己去看,由我來說,除了讓她恨我,也沒什麽用。”
燕知雨默然。
“她也是個聰明人,我那麽說,她也覺察出什麽了。”淩冽繼續解釋道,“她求我帶她回程家,我答應了,她在家中找到的,就是這個盒子。”
燕知雨動作頓住,驚訝地看着淩冽:“這不是她自己準備的?”
“嫁妝自然是父母備下的。”淩冽道,“只是原先給她準備的嫁妝早就讓那些不知道哪來的親戚分完了,後來又被靖王的人搜過,程家夫婦大概猜到有此一劫,能剩下這個,也是因為程大人将這盒子跟當初找到的證據一起藏在暗格中。”
至于放在一起的原因,便很難說了。
程大人自然知道女兒跟靖王的關系,留下這些,可能是怕女兒所嫁非人,也可能是想女兒幫他們報仇,真正的原因,已經無從得知了。
“她把這個留給我了。”淩冽道,“我就是靠這個拉靖王下馬的。”
燕知雨抿起唇:“那程姑娘……”
“她的墓在城郊。”淩冽道。
“靖王……”
“沒什麽反應。”淩冽想了想,道,“可能傷心過,不過他就是那麽一個人,後來看見我拿出程大人手裏的證據,應該恨死她了。”
燕知雨聞言笑了:“恨得好。”
淩冽伸手拿回燕知雨手中的帕子放回盒子裏,說:“她跟我說,如果靖王後悔了,那便把盒子給他,如果沒有,這盒子便送我了,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裏面的東西的。”
燕知雨抿唇:“她到最後也抱着希望。”
“是。”淩冽道,“不過她現在過得很好。”
燕知雨一愣:“她不是……”
“她既然在我這,我自然護得住她,她沒病沒痛的,好端端怎麽會沒了。”淩冽笑着伸手揉揉他的頭發,“我在江南給他置了宅子跟地,她現在過得很好,還記得我剛登基那年,你問我拿去送人的那幾套頭面嗎?”
燕知雨自然記得,那幾套頭面是在先皇私庫拿的,價值不菲,本來淩冽拿就拿了,卻沒說拿去哪了,害他很是擔心了一段時間。
淩冽解釋到:“我本來想把這頭面還她,她說看了傷心,不願意要,我便差人幫她尋回一些程家的東西,和那幾套頭面一同給她了,當時也是答應了她不說,所以才瞞着你。”
“那你還把這給我。”燕知雨道。
“我給她去過信了,是她同意的。”淩冽湊上去親了燕知雨一口,“所以當初的事就別惦記着了。”
燕知雨臉一下紅了:“我沒惦記。”
淩冽笑了笑,也沒拆穿他,只是伸手捏捏他的臉:“她說這套東西靖王也是見過的,你送過去,他看見了,肯定會有動作。”
燕知雨嘆了口氣,這東西對靖王而言的确意義非凡,背叛了心愛的人,又被背叛,最後無緣皇位,也算自作自受,看見這東西,他肯定氣死了。
想了想,他喚人進來,讓人快馬加鞭把盒子送到靖王封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