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別扭
第二天周日,奕銘開車去劇組看男朋友,恰好遇上大內密傳整個劇組出外景。
外景地在兩個多小時車程的一片油菜花園,顧念秋本來不用去,杜明江臨時有事,他得幫忙頂戲,午打電話讓奕銘在酒店裏等他回來。
奕銘應着好,但只在酒店裏等了半個小時便等不下去了,沒告訴秋哥,自己悄悄開了車趕到他出外景的地方。
顧念秋正在拍一段高難度的戲,身上捆着威亞,蒙着眼睛,站在油菜花海邊上的大樹上,劉導和技術指導都拿着喇叭,在下面喊:“念秋,沒問題吧?能不能站穩?”
他有恐高的老毛病,又被蒙了眼睛,四周黑漆漆一片,站在樹枝上渾身僵硬,聲音裏帶着抖,道:“還行。劉導,我們速戰速決吧?”
“好,我們先試一次,”劉導喊,“一號二號位準備,無人準備。陸維,你的位置往左一點。場記,可以打板了。”
奕銘安靜地走到劇組的邊緣,站在幾個玩的化妝師後面,擡頭去看樹上的顧念秋。
顧念秋抱着劍,靠在樹幹上,衣擺被帶着花香的風吹起來,長發蓋住了半邊臉,身上被穿過樹葉的光斑投得星星點點,微微低着頭,似乎在“看”油菜花叢裏的陸維。
無人靠近他的四周,給了一個極近的特寫。顧念秋的輕輕一動,把劍別在腰後,被威壓牽着,做了一個跳躍的姿勢,慢慢從樹上被吊了下來,落在陸維的身旁站定。
顧念秋有些抖,演了這麽多年戲,他依然沒法适應這種被威壓吊着飛來飛去的感覺。
但鏡頭還在拍着,他朝着設定的方向安靜地走了一步,只一步,又有些遲疑地停下,似乎在猶豫不決。
花叢裏的人突然拉住了他的。
顧念秋嘴唇有些吃驚地輕張開,下意識地往後退,卻被那人用力一拉,整個朝着油菜花地裏倒了下去。
陸維雙臂張開,結結實實地把人抱進懷裏,睜開裝睡的眼睛,湊到他的耳朵邊,勾着嘴角輕聲說:“人人都道大內的蘇青柏是冷面冷心的活閻王,沒想到也會站在樹上偷看別人睡覺,嗯?”
顧念秋推開他,身上的威壓帶着他在空翻了個身,落在離陸維兩米以外的地方。這個動作跟剛才的疊加在一起,剛才已經想吐的顧念秋臉色發白,腳沒踩穩地面,跌坐在了地上。
“卡!”劉導喊,“怎麽樣?沒摔到吧?醫生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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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醫生和武替都上去了,把顧念秋圍在裏面,伸去拉他。顧念秋臉色蒼白,扯掉眼睛上的黑布,扶着不知誰的,胃裏一陣翻騰。
“秋哥,你沒事吧?”陸維也站了起來,伸準備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去旁邊坐一下,實在不行讓武替上吧。”
剛碰到顧念秋軟綿綿的腕,突然插過來一只臂,擋在了他們之間,随後牢牢地攬住顧念秋的腰,把他整個攔腰抱了起來。
突然出現的人整個臉都是黑的,帶着生人勿近的氣場,看也沒看他們一眼。
現場一二四個工作人員全呆了,剛才還鬧哄哄地圍成一圈,現在都站在旁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看着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奕銘把人抱到了休息區。
這個動作作為探班人員似乎有些過,但劉導什麽也沒說,看了看他們倆,大喇叭又喊道:“讓念秋休息下,陸維,還有武替,把剛才那段補上,位準備,從蘇青柏去推的地方開始。”
顧念秋額頭上一層密密的冷汗,還在發抖,被奕銘緊緊地抓在掌心。他緩了一陣才緩過那股惡心勁,看着一周沒見的男友的臉:“……不是說在酒店等我?”
奕銘臉色甚至比他還差,遞給他一杯水,嘴唇緊緊地抿着,一直看他把水喝完,才開口道:“好點嗎?”
“好點了,我就是恐高,每次吊威亞都這樣,”顧念秋觀察着他的神色,“來多久了?”
奕銘用力地握着他的,邊握邊揉,沒有看他的眼睛,側着的半邊臉黑沉沉,安靜了好一會才接道:“沒多久。今天什麽時候下班?”
顧念秋任由他揉,伸出另一只貼在他的胸膛上,去探他的心跳。
那顆誠實的小東西在不正常地怦怦跳,每一下都像帶着強忍的怒氣。剛探了幾秒,奕銘把他的牽了下來,沒說話。
顧念秋身上帶着黑可可的苦味,混在他的松香裏,像雪地裏突兀的一大塊紅。
奕銘全身的血液在倒流。
就在顧念秋被別的異性抱進懷裏的那個剎那,他的大腦裏突然出現了一段空白,記憶、五感、情緒全是空的,失去了意識一般,好像下一秒就要沖過去幹出點什麽事來,直到冰涼的四肢把他喚醒,他才發現自己還生根般的站在原地,掌心裏被指甲掐出了血。
秋哥的身體柔軟溫熱,就靠在他的身邊。
奕銘松開,藏住自己的發抖,不知為何,下意識地拉開了自己與顧念秋之間的距離。
顧念秋微微皺起眉,掌貼在他冰涼的臉頰上:“怎麽了?”
奕銘依然不敢看他,理智已經重新回到了他的腦子裏,一同回來的還有後知後覺的害怕。
一邊為這樣的自己感到後怕,一邊努力想控制那些無法無天的情緒。
他望着那邊跟武替對戲的陸維,聲音裏有些緊繃,道:“開車太久有些累。”
顧念秋道:“你為什麽不看我?”
奕銘:“……”
他緩緩地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對上了顧念秋的眼睛。
今天的陽光極好,秋哥的瞳孔被照得透亮,裏面清楚的印着他黑色的影子,像一塊黑斑。
顧念秋注視着他,道:“奕銘,這是我的工作,你也會有同樣的工作。”
“我知道,”奕銘道,“跟你恐高一樣,我也需要緩一下。”
顧念秋捏捏他的耳垂,給他也倒了杯水。
兩人誰也沒說話,就這樣并排坐在休息區的又硬又冷的長凳上,坐着看完了陸維和武替補拍的戲。劉導大喇叭問顧念秋好點了沒,顧念秋站起身,拍拍奕銘的背,道:“好點了,我們繼續拍。”
油菜花園的這一段,大都是感情線上的戲。
顧念秋沒有勸奕銘先回去,奕銘也沒有走。兩人也不知道誰跟誰較真,一個照常往下演,一個眼也不眨地坐在旁邊看,場休息各坐一方,都不找對方說話。
陸維被奕銘看得渾身不自在,悄悄問顧念秋:“不要緊吧?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顧念秋沒理他。
外景一直拍到晚上九點多,下班之後陸維第一個走,平日裏還會找顧念秋問問明天的戲,今天眨眼便沒了人影。
合作拍戲的這個星期,顧念秋已經基本摸清了陸維的心思。這人就是個野心勃勃的放蕩子,看到長得好的都想上去撩一下,但只要沒有嗑藥理智正常,遇到涉及到自己事業的事情,又必定會權衡利弊,謹而慎之。
他想趁這個難得的會跟顧念秋搞好關系,合作營銷,蹭蹭熱度,又見識了奕銘的醋勁,不想招惹奕銘。
哪有這麽兩全其美的事情。
顧念秋心煩意亂,跟劉導聊了幾句,把明天上午的戲挪到下午,然後走到奕銘身邊,拉了拉在那兒坐了整晚的人,道:“走,帶你去吃飯,好餓啊。”
奕銘站起身,跟在他身後,被室外的夜色蒙着,看不清神色。莊曉根本不想靠近這對鬧別扭的情侶,遠遠地道:“念秋,奕銘,你們先回,我有點事!”
顧念秋朝他擺擺,牽着奕銘上了車,跟司說去附近的一個農莊。
從這裏回酒店得兩個多小時,哪怕現在就出發,回去也十一點了。顧念秋晚上沒吃,這回餓得有些燒心,車上翻了半天有沒有吃的,身邊的奕銘遞給他一塊巧克力。
“有沒有別的?”顧念秋道,“太膩了,胃裏不舒服。”
奕銘把巧克力收回去,遞給他一個保溫杯。
裏面是米糊狀的東西,帶着一股好聞的麥香。顧念秋還記得,他在《無疆》的飯局上被何導灌到吐,奕銘也是遞給他這個,跟他說養胃、醒酒、頂飽。
應該是從t市一路帶過來的,米糊有些涼了,帶着最後的一點溫度。
顧念秋餓得很,一口氣喝了大半杯,鬧騰地胃終于緩和了些。他把杯子遞給同樣沒吃東西的奕銘,道:“墊墊肚子。”
奕銘望着他,沒有伸的意思。顧念秋便擡起,送到他嘴邊,喂他喝了兩口。
奕銘把米糊咽下去,在顧念秋的背上咬了一排淺淺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