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悶裏壞
物業人員緊緊團結在溫杞謙的颀長身材下把盧傾傾緊緊凝聚到廣場舞大媽的包圍圈裏。
盧傾傾為實現博雅駿苑的社區金秋文藝活動奪得可喜的成績發表了重要大話——
“大家瞧好吧!吃上柴雞蛋,名次妥妥的!放眼整個社區,也不像能有幾個會拉大提琴的。”
說兩句好話又不要錢,廣場舞大媽們煞有介事、交首附和:“老二厲害。”
溫杞謙垂眼看盧傾傾,這家夥明顯被吹暈了,他清了清嗓子以此提醒她悠着點,顯然她自己摟不住了——
盧傾傾聽見溫杞謙那破碎的磁性聲音了,心想他可真是不甘寂寞,時時要找個存在感,這就是喜歡争第一的弊端!
看在他提東西的份上,她替他也吹起來:
“比我差一miu miu的也厲害,雖說書法競争激烈、難拿名次,但······”
她叫不出哥。
“但他會努力。”
盧傾傾自己都感覺到一種微妙的奇怪,明明打認識之後,明裏暗裏想挫溫杞謙一下,壓下他的勢頭,但在對外的時刻,她還是嘴下留情了:
“畢竟參賽的不是退休老幹部,就是上過書法班的小屁孩,比專業、比磨練,贏了顯不着,輸了——別找我們!”
物業的柴雞蛋都搭上了,嘴也不是面團捏的:
“別呀,該争取還是要争取呀!你哥學習那麽好,書法肯定能拿名次。喏,宣紙都給你們備好了,今年特意印了咱們小區的logo在上面,省得和其他小區弄混了。”
溫杞謙實在受不了虛哄的話,提着雞蛋在前面開始帶路,“回家?”
他本來到嘴邊的是祈使句,轉頭對着盧傾傾脫口而出的時候,卻成了略像征詢的語氣,閃着腳前的位置。
物業意猶未盡喊:“老二,我們等着你一會兒把字兒拿下來,還是明天你自己費勁跑一趟送物業去?”
報名書法的叫溫杞謙,她們卻找他的官方發言人。
盧傾傾揮揮手中的宣紙:“十分鐘,我拿下來。幾個字兒的事兒。”
物業:“半小時吧。回家還要找墨、開筆啥的。我們等你啊。”
在幾十雙矚目下,盧傾傾和溫杞謙前後腳離開。
她像個下鄉的幹部,宣紙手中握成演講稿的氣勢。
後面跟着俊俏可人的随行秘書,手裏有兩箱蛋,一箱是柴雞蛋,另一箱還是柴雞蛋。
到了家,盧傾傾等溫杞謙洗涮捯饬,跑去書房找墨找筆。
找到一只筆頭幹到劈叉的毛筆,盧傾傾才覺得叫物業在樓下接“熱乎”的書法很失策。
子彈沒備齊呢,上戰場了。
慌得盧傾傾趕緊找墨汁。
在書架最底下找到幾近幹涸的一瓶墨汁。
盧傾傾心想,這玩意兒兌兌水就能用吧?
她拿着墨汁瓶子去衛生間兌水。
溫杞謙已經洗了澡,正擦頭出來,倆人差點撞個滿懷。
盧傾傾下意識吸了下鼻子,顧不上損溫杞謙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着先把自己鼓搗的香噴噴的,她忙着順了筆頭,兌了墨汁,好叫他寫字。
溫杞謙已經又在客廳拖地。
盧傾傾端着兌滿水的墨水瓶,看到擦地的溫杞謙有點生氣。
什麽時候了,人家在樓下等着書法“出爐”,他在這忙這沒用的!分不清個輕重緩急!
“來寫字啊!”盧傾傾盯着人形擦地機半天,他居然一副不急不慌,甚至事不關己的樣子。
溫杞謙不擡頭。
“哎!”
擦地。
“牛我都給你吹上天了,墨汁都給你兌好了,你給我現在掉鏈子!”
盧傾傾簡直想把墨汁澆地上。
溫杞謙這才停住動作,手肘拄在拖把棍兒末端。
拖把明明是正常尺寸,在他的襯托下,比例縮小似的,他拄着,需要俯着胸膛。
溫杞謙眼中有漫不經心的誠懇,語氣輕飄飄的:
“名不是我報的。比賽用的紙也不是我拿的。”
說完,這膈應玩意子又開始拖地,氣得盧傾傾站在原地直翻白眼。
兩箱柴雞蛋被溫杞謙放在貼門處,進門後,他把外盒上噴滿了酒精,現在擦地,他要挪開。
腳下濕滑,溫杞謙不小心一腿叉滑出去,“咣叽”摔在地上。
摔地上的箱子有點點······漂浮——
蛋殼爛了,蛋液把箱子浸了。
報應來得也太快!
盧傾傾放下墨汁瓶子和毛筆就去扶他。
反應快得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太過興奮還是想投機添一腳。
不知道溫杞謙是摔得過于厲害自己起不來,還是面子抹不開,他就保持着摔地的動作。
還挺潇灑,雙爪身後反,玉足前頭蹬。
從溫杞謙背後叉着他的胳膊,使勁把他推起來後,盧傾傾轉身就颠颠跑到了書房,關上房門——
“呱呱呱,哈哈哈,嘎嘎嘎,大傻杯,嘿嘿嘿!”
盧傾傾吃了溫杞謙一口癟,立馬看到了他的報應,這種爽快必須及時嘲笑到底,笑的肺管子都開叉了。
篤篤篤——
書房門響了。
吓得盧傾傾立刻噤聲。
溫杞謙:“出來。”
“咋?”
“出來看看。”
“看啥?”盧傾傾心想,壞了,他聽見我笑話他了?要看看我快要笑爛的臉嗎?
“看看你幹的好事。”溫杞謙又篤篤篤敲門。
溫杞謙的語氣總是整體趨于淡和,但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執着。
盧傾傾立刻想起叫她起床時的被“治愈”,那倒計時煩人得像念超度經。
她心中生出一排密密的鋼牙,卻一臉平和的開了門,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溫杞謙指着走廊。
盧傾傾從書房伸出腦袋,順着他的手指一看。
墨汁灑了一地,瓶子滾到很遠。
不知道是顧着扶他起來時倒灑的,還是顧着跑進書房笑話他時踢灑的。
“壞了,壞了!”盧傾傾跳着腳,回書房抓起宣紙。
溫杞謙皺眉:“這紙是人家給你參賽用的,拿來擦地?”
“我擦什麽地!就這麽點墨汁,趕緊趁它沒幹,先寫完一張,給人家送去,省得叫人在樓下等着!”
盧傾傾蹲地上,把宣紙攤在走廊。
溫杞謙拿着拖把,站在她旁邊,“不趕緊擦了,地板都被浸黑了!”
“我馬上就寫完了!”盧傾傾撿起地上的劈叉毛筆,蘸着地上的墨汁,龍飛鳳舞,“反正你的字寫得跟清明特供似的,求着你寫,你還拿起架來了。”
不用他了,當然要拿話藥死他。嘴上便宜盧傾傾是要占到底。
溫杞謙見盧傾傾奮筆疾書的差不多了,打開蒸汽擦地。
一個擦,一個撅腚跪地轉着圈找角度蘸墨汁。
“我這還沒完呢!”盧傾傾趕緊蘸蘸還沒被擦掉的墨汁,“早知道一個字寫成頭大!”
邊唠叨邊默誦寫着的詩:“······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快點擦掉你那發臭的墨汁!”
不用她嫌棄,最後一個字寫完,潔癖已經把最後一滴墨汁擦幹淨了。
盧傾傾舉着大功告成在燈下照一照:“這裏最好補補色,墨汁本來就兌了水,又叫你的拖把水沖淡了。”
溫杞謙已經清理好拖把,進行第二次深度清潔了。
“算了,就這樣吧。那些就算用高端墨汁的書法,不見得比我寫得更好······哎?毛筆掉毛,這筆劃裏面有毛!”
盧傾傾開始揪毛,毛把未幹的墨汁拖出字體之外。
溫杞謙忙着一遍又一遍清理磚縫。
盧傾傾心想,這是你的事兒你都不上心,那我······落款:溫杞謙。
哈哈,名次砸了,也跟他溫杞謙脫不了幹系!
臨出門,盧傾傾順手要扔雞蛋箱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碎雞蛋和箱子早被清理幹淨了。
盧傾傾提着用簽字筆寫的落款書法跑下樓,送給物業。
送完書法作品,等待後天現場錄制大提琴參賽作品的盧傾傾滿客廳譏諷:
“柴雞蛋收了,也摔了,退賽是不可能的了,一些極個別壞勢力給我尥了橛子。難道我就沒有辦法應對了嗎?”
幹完活的溫杞謙坐着喝水,從餐廳橫眼過來。
本來沐浴過就讓人臉色泛光,他又不停地擦地,滿面自帶紅光,剪了短發,徒添一分不安的邪,壓在那副斯文下。
這樣的表情底色下,他擡杯的時候,挑了眉梢,立刻就蹦出三分痞。
?
盧傾傾怔了一下。
她盯着他把水喝完,盯着他放下杯子……
溫杞謙站起來,手指随意彈了下杯壁,左臉頰上拉出一個很長的笑弧。
盧傾傾搞不懂溫杞謙突然笑什麽。
他上一次笑也是在桌邊,就是吃她帶回來的“融資披薩”,下一秒就發神經似的去剪頭了。
這次又要發什麽神經??
第二天,答案揭曉了。
盧傾傾還在睡覺,門就篤篤篤踏馬的響不停。
“又幹啥?!”盧傾傾捂着耳朵還能聽見那混蛋的作惡聲。
“物業找。”混蛋電子狗又充電了,篤篤篤敲敲敲。
“什麽事!”盧傾傾被煩得坐起來。
“不知道。”
盧傾傾氣得拿毯子捂住頭:“不知道你叫我幹啥!”
“她們說有事,我說你馬上起來去物業親自溝通。”
盧傾傾知道溫杞謙這是故意惡心她,被活活攪爛了夢,她又苦着臉出來洗漱。
去了物業,盧傾傾真想瞬間胳膊長出幾十米長,伸到溫杞謙家的窗子,把他活活掐死。
有個狗屁的正經事!
物業:“這落款是簽字筆吧?這不合格,得用毛筆或者章,決賽前改了就行。我們發到業主群了,你哥說收到。”
盧傾傾沖回家和溫杞謙算賬,這貨臉頰上又拉着笑弧,開門第一句話就是:“昨晚我摔倒,你笑餓了吧?吃飯吧。”
有個恐怖電影,女主無限循環在游輪上,一直遭遇生不如死。
有種惡心的笑容,叫溫杞謙的微笑,他的歹毒從餐桌上無限循環,頭鐵如盧傾傾,也滑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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