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揍竊據山河者 七
左丘科回去了之後,跟周敖與六皇子形容黎白。
“給我的感覺很危險,但因為紀越,對方會站在我們這邊。”
周敖和元瑾瑜對視,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斟酌。
周敖問左丘科:“你今天有問到什麽嗎?”
左丘科搖搖頭:“未有。”
周敖不可置信:“他不過一個尚未弱冠的小兒……”
左丘科:“但他有着自信和傲氣,這是世家大族才能養出來的。将軍,如果要查他,還是得從紀越入手。”
元瑾瑜:“紀越在巍山求學,也許是在那裏認識的。”
左丘科詫異:“随清先生的巍山書院?”
不入朝堂的随清先生,世間大儒。便是連先皇,都要尊稱一句“先生”的。
元瑾瑜點點頭:“對,他的成績一直優異,今年本來是要下考場的。”
左丘科:“能當得六皇子一聲誇獎,想必紀越确實有真才實學了。”
元瑾瑜道:“在巍山的人多,隐士也不少,或許是随清先生的後輩。”
周敖沉吟良久後說道:“不如喚紀越來此,一是給他安排事情,二是問他黎白的事情。”
元瑾瑜:“甚好。”
于是,紀越就被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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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紀越沉默地想着。
元瑾瑜的目的很好猜,黎白既然露了一手,對方肯定是急不可耐地想确定他所言的真假。
但今日才是第二天。
也許,元瑾瑜身上發生過什麽,以往不曾想過這方面的事情,但黎白提到了。
有些東西,你不想時候是沒感覺的,一旦去想去思考了,就會發現,似乎一切都能聯系起來。
元瑾瑜連一天都等不了,說明他真的很急切。
也說明,他這一夜的時間,都在回想以往發生的事情。
可惜,自己因為不願涉足黨争和皇權争鬥,父親也對此無意,導致對六皇子了解得太少了。
曾經與同窗辯論的時候,還暢想過入朝為官會是什麽模樣。
“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
“吾生之所願,谏臣不畏死。”
“清白一生,為民請願。”
“不涉黨争,不同流合污。”
……
說得太多,到頭來,都是大家的美好向往。
紀越不由得在心裏嘆了口氣。誰能想到,一夕之間,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站在門前,紀越擡頭看了眼高高的牌匾。
我來這裏找六皇子,又是對還是錯呢?
僅憑當年的短暫接觸和伴讀時光,就能确定這人值得自己投效嗎?
他還是曾經自己認識的元瑾瑜嗎?這麽些年裏,與元英睿的對抗争鬥中,他是否變成了另一種人呢?
士兵側身道:“公子請。”
紀越微笑點頭:“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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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了一圈,從“你家裏出事我也沒想到”、“現在你還好吧”、“有去京城看過嗎”、“來找我這一路上真的是難為你了”、“希望早日回去京城能夠讓你去給紀府的人收殓屍骨”……
再到“昨晚上睡得還習慣嗎”、“我聽說你今晨在練劍”、“有什麽條件盡管提”……
紀越溫和回答,一句句應對得體。在對方說到紀府人的屍骨時,他頓了一頓,沒說出來黎白已經替他收斂過了。
這一剎那的停頓,讓元瑾瑜誤以為是他想起來了家人無辜慘死,末了還無法前去探望,連屍骨都不知道落得何種下場,因此感到悲哀難過。
他嘆息:“委屈你了。”
然而,這都是命。又能怎麽樣呢?
就如他,若不是早就防着元英睿,在母妃那裏安排了不少會武功的丫鬟太監,連宮殿外面值班輪換的侍衛都是他的人,這一次在皇宮事變當晚,怕是他的母妃也要遭殃。
想起剛收到的傳信,上面說周貴妃再過三日即可到達際州,元瑾瑜慶幸不已。
幸虧安排嚴密,不然現在在皇宮裏,母妃還不知道要怎麽被元英睿的人對待呢!尤其是寧妃,早就對母妃不懷好意,這一次元英睿當權,想必早就計劃好了要對母妃做些什麽。
元瑾瑜每一次想到這裏,都是一陣後怕。
元英睿這招太狠了!也太快了!
紀越見到元瑾瑜突然走神,并未提醒,只默默地站着,也安靜地不說話。
還是周敖接過了話茬。
他道:“我聽軍師說,你今晨在練劍,劍法不錯。”
紀越:“軍師謬贊了。”
周敖:“有機會了去校場比劃比劃,我看你身板單薄,卻也像是練過拳腳功夫的人。”
紀越:“大将軍謬贊,只是習武修身罷了,比不得将士們的操練。”
元瑾瑜此時回過神來,他接着周敖的話說道:“長安謙虛了,軍師止不住地誇你呢。還說那劍法實在是精妙絕倫,可是在巍山求學時習得的?”
這就是直接拐到了劍法上。巍山書院是教書育人的地方,有開設武學課程,卻并不側重,只是君子六藝,要全面而已。
況且,能進巍山書院的,都是要走科舉的人。武舉的科目是完全不一樣的。
似這樣的劍法,并不是巍山書院的教習會有的。
而紀府出的都是文臣,并沒有什麽武将。
紀越看着元瑾瑜,知曉對方的意思,他輕輕地笑了:“不是,是黎白教我的。”
元瑾瑜作驚訝狀:“我單以為黎公子是修的道家傳承,沒想到連武藝也這般高超。是他的家學嗎?”
黎白可以直截了當地怼左丘科,紀越卻不能那樣回複元瑾瑜。
他拱手行禮:“關于黎白的事情,我确實有很多不知道的,怕是無法為殿下分憂。”
元瑾瑜愣了:“長安……”
紀越嘆息:“認識黎白,還是一個巧合。他那時孤身在外,饑餓難耐,我瞧他年紀小,便分了些吃食給他。沒想到,這人說是不能占便宜,要跟着我。”
他睜着眼睛編瞎話:“知曉我家出了事情,他連夜趕來與我會面,怕我想不開出意外,就不願意離去。黎白以誠·心待我,他不願意說的事情,我自然不能去問。”
紀越略帶歉意地跟元瑾瑜說道:“殿下,您若是懷疑黎白的身份,長安可以自身擔保,他絕對沒有問題,只是小孩心性,過于直白了些。”
元瑾瑜:“倒也沒有懷疑……”
紀越又道:“我昨夜問過他了。”
聽紀越提起這件事情,元瑾瑜和周敖不由得豎起了耳朵,連充當背景板的左丘科也提起了心。
紀越:“黎白說,他也說不清楚是什麽原因,只是隐隐有這樣的感覺。因我前兩日跟他道明,要來投效殿下,才能盡早為紀家報仇。他這才說出此事,倒不是隐瞞不報,也不是對左丘先生不敬。”
說到這裏,紀越代替黎白行禮,向他道歉:“黎白過于單純,說話從不瞻三顧四,雖然莽撞了些,但卻不懷其他心思。先生還請萬勿與他計較。”
不遠處的左丘科連忙道:“不會不會,紀公子言重了。”
紀越這才起身,對元瑾瑜說:“殿下,黎白不知輕重,但心卻是好的。”
元瑾瑜連忙肯定:“我知道。”
紀越感激道:“殿下深明大義。”
這一通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本來是想問黎白的身世,壓根沒問出來東西。
反倒被紀越推了回來,說他也不知道。
擺明了是不想回答。
都是成精的人,誰還不明白誰的心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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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白正掰扯三千界呢,這裏太無聊了,還沒上一個世界好玩。
起碼那會兒能看電視。
不過遙遙地聽着紀越瞎呲,也挺有趣的。
睜眼說瞎話,紀越那君子如玉的模樣,可太有欺騙感了。
黎白:“啧,都是大騙子。”
一個個的,心思藏肚子裏,面上一張嘴,說什麽都不帶臉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