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揍竊據山河者 三
齊朝六皇子,元瑾瑜,在京城事變之後,倉皇逃竄,身邊侍衛損失良多,終于一路奔襲,抵達了他舅舅所在之處。
連日來被大量人馬追逐,元瑾瑜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等輾轉到了際州,只餘三五人。
周敖離京城頗遠,京城出事太過突兀,外加二皇子元英睿對他多有忌憚,消息百般封鎖。
等他知道元瑾瑜出事的時候,已經過去很久了。
元瑾瑜一身是血地出現在軍營外,若不是士兵小心謹慎,怕是當場就要格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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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病了,纏綿病榻多日,但并無大礙。”軍醫為元瑾瑜包紮,他忍着疼,跟周敖訴說近日來的事情。
元瑾瑜:“元英睿這一次動作太快,前腳到了啓華殿,還沒出來,羽林軍便已有了動靜。”
他皺眉:“我們沒反應過來。”
更沒想到的是,元英睿居然敢弑君!
周敖:“羽林軍三月之前,換了他的人。”
元瑾瑜點頭:“對,劉大人因罪下獄,司空彭越暫代羽林軍右統領。”
周敖問他:“大将軍呢?”他指的是總統領。
“嘶——”元瑾瑜冷吸一口氣,他低頭審視那被包紮的地方。
軍醫下手有點重,比不得宮裏的太醫。
軍醫連忙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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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礙,請繼續。”元瑾瑜并不計較這些小事,揮揮手,看了眼剩下的傷口。
路上的追兵太多了,單單從宮中闖出來,就已經廢了不少的人。他能健全地來到際州,已經算是萬幸了。
元瑾瑜仰着頭看周敖:“不知所蹤。”
周敖猛地一拍桌子:“他弑君殺臣,簡直是造反!”
元瑾瑜:“太意外了,我等措手不及。”所以沒人有應對之策,只能慌忙逃離。
“他登基的消息,已經傳遍天下了。”周敖沉聲道。
元瑾瑜:“父皇并不屬意他作儲君。”
他眼裏閃過茫然:“但我不知道的是,元英睿怎麽突然間這樣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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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越也在猜元英睿的動機,他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怎麽想的,安安生生的日子裏,就這樣直接造了反。
黎白不曉得從哪裏扯來一匹馬,走在紀越一側,兩人并排而行。
如今,兩人在往際州的方向走着。
在這之前,黎白帶着紀越去祭拜了紀家的人——他那日收攏了紀家四人的屍骨,埋葬于城外不遠處的青山之上。
元英睿派去的人,在這家主人盡皆去世以後,面面相觑,覺得事情超乎了控制。
原來的命令只是對紀朝雨動手,不必傷其性命,只要在這樣的環境裏帶她于街上游走,讓這人感受下死亡的臨近,讓紀府內的所有人知道紀茹雪現今的權勢,即可。
卻沒想到,紀朝雨被陌生人帶走,一路上惶恐不安,更有毫無紀律性可言的士兵對她上下其手。
半道上,紀朝雨便循着機會撞牆自盡了。
老夫人昏厥,門口的士兵不讓人去請大夫,更何況這樣混亂的一夜,沒人會願意來這裏。
一個老人,就這樣丢了性命。
至于紀覆程夫婦,二人不堪受辱,誓要去找元英睿和紀茹雪尋個道理。
實則已經存了死志,與門口士兵激烈沖突時,對方的長·槍直接捅了兩人。
偌大一個府邸,一夜之間,主人盡皆死亡。下人更是無處容身。
領頭的人只能去報,但那夜太過混亂,紀茹雪沒這個時間立馬見人。
黎白知曉這裏的人講究入土為安,紀覆程二人沒留什麽過分的條件,他也願意幫助這樣的人。
于是去京城紀府溜了一圈,把四人的屍首收了來,給他們搭了個墳。
等那接了命令在紀府周圍看守的士兵反應過來的時候,紀家四口的屍首皆已不見。
他們猛地一驚,顧不得其他,慌忙進紀府搜查——都以為是仆人将屍首搬進了某個院子或屋裏。
卻沒想到,壓根就找不到。
紀越沒有進入京城,他在外面的青山上,遙遙地望了一眼那巍峨雄偉的城池。
“我會報仇,會讓紀茹雪和元英睿跪在你們面前,會在這裏,讓二人付出代價。”
紀越磕了頭,黎白聽到那沉悶的聲音。
硬實的地面多了個淺淺的小凹坑,黎白默默地瞥了一眼。
稍後,二人決定朝六皇子那裏去。
紀越思考了許久,說道:“六皇子如果順利的話,應該是去了際州。”
黎白不懂這裏的道道,沒什麽表達。
紀越看到他不在意的神情,還是給黎白解釋了一番:“際州有兵,大将軍周敖是他的親舅舅。六皇子的母親是周貴妃,他也是屬意六皇子繼承大統的。”
但二皇子和六皇子相争,也是先皇默許的。
“皇後沒有嫡子,不然也輪不到二皇子觊觎皇位。”
黎白:“哦。”
紀越:“……”突然喪失了說下去的動力。
他頓了頓:“去際州吧,大将軍在那邊練兵,也是迄今為止能護佑和協助六皇子殺回京城的唯一一人了。”
所以對方肯定是會往際州的方向奔去,但元英睿同樣知道這一點,他也會在路上阻攔。
紀越決定去投奔六皇子,這樣才能替家人報仇。
因此,兩人出現了去往際州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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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越對于黎白是很好奇的。
對方的出現太過鬼魅,看上去年紀不大,卻給人很沉穩的感覺。加之以前并未聽聞父母提起這人,紀越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他。
可紀越也不開口問。
黎白帶來了紀覆程的口信,幫紀家人收了屍,現今又保護着紀越的安全。這樣看來,黎白是站在紀越這邊的。
黎白随意地坐在馬背之上,松松地拽着缰繩,做出來一個策馬的樣子。但他身體太軟,懶洋洋的,紀越總覺得這人下一瞬就要掉下去似的。
黎白:“我答應了你父母一個條件,所以才會出現在你身邊。對你們這裏的事情不感興趣,你報完仇,我自然會離開。”
他感覺到紀越時不時探過來的視線,多次之後,黎白冷不丁地說道。
紀越:“……”
他抿了抿唇:“這劍……”
黎白:“給你學藝用的,你父親說你文弱書生,這不行。到了地方之後,你每日要跟我學武。”
是以前收的某一把,沒什麽厲害之處,在這兒也就是顯得鋒利了一些。
紀越聽到他說父親的遺言,頓了頓,片刻後說道:“我日常有練武,并非文弱書生。”
這話倒是沒錯,紀越的騎射成績一向優異。
黎白聞言,扭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了回去,面朝前方。
紀越知道了他的意思。這是在說,就你這樣,還算練武?還不文弱?
紀越:“……”
但在黎白身邊,紀越并不能說出“我武功真的很好”的話來。
黎白就算收斂了氣息,在那馬上,依舊如劍一般,凜然冽厲。
哪怕是曾經見過的殺敵數十人的老兵和将軍,都比不上黎白給他的危險感覺。
這是一個跟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存在,紀越這樣想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只手攥緊了腰間的劍。
不管這人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只要對方能夠幫助自己,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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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茹雪發了好一陣的脾氣。
她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這樣的不中用!
只不過是讓人去做一點小事,卻鬧得紀府家破人亡。現今,連屍首都不知道哪裏去了。
“呵,怎麽,我說的話不管用是嗎?”她坐在首位,看着地上那跪着的人。
紀茹雪:“事情都過去五天了,你才來給我禀報?”
“娘娘,早先事多,未來得及通報……”
紀茹雪一拍扶手:“你還狡辯!”
元英睿陡然出手,一切安排都緊湊忙亂,盡管結果全如他意,過程裏卻多了很多的意外。
比如紀府的消息,一直不曾被報給紀茹雪,直到今日,她才知曉這些。
際州并不偏僻,周敖不是邊疆大将,他帶着軍隊在練兵,元瑾瑜這些時日早跑去尋他了。
紀越和黎白也在往際州去的路上,已經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了。
紀茹雪忙着處理後續的事宜,因為擔心元瑾瑜逃脫,她沒空聽下面人的瑣事彙報。
結果沒想到,本以為只是小懲大誡的紀府,居然會鬧成這般樣子!
紀茹雪:“魯韋,你手底下的人,還真是好厲害啊!那是我娘家!”
魯韋在她的怒氣之下,整個人抖了抖。
紀茹雪冷笑:“我倒是想知道,你們是怎麽做的,讓一家人一夜之間全都死了?這手段,我還真的是佩服啊!”
她得知此事,氣得不行。驚訝大于憤怒,主要是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後果。
在紀茹雪看來,紀朝雨不過是會受到一番驚吓罷了。紀覆程夫妻二人沒有實權,文人怯懦,他們會明白,她紀茹雪于紀家而言,是天是皇權,早已不是那個會因他們的偏心而哭泣的女兒。
盡管這二人不把她當女兒了,可紀茹雪還是堅定地認為,她就是紀家的人。
紀朝雨是搶了她的父母!
紀茹雪:“我不過是讓你們恐吓紀朝雨,拖出來再扔回去就好了,這麽簡單的一件事情,你就給我做成這樣?”
她把一側的茶杯揮了下去:“是要讓天下人嘲笑我當上皇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紀家滅門嗎?!”
其實夠不上滅門,紀府沒了而已。紀家根深葉茂,在京城有不少其他的分支,嫡系庶子都有,京城之外自然也有不少。
魯韋求饒:“娘娘恕罪!”
他心裏也在犯嘀咕。按照紀茹雪的吩咐,對紀朝雨不必手下留情,那不就是說讓士兵們趁亂随意處置嗎?
而且他們本來就是混不吝的人,誰能保證在那一夜裏,紀府的人安然無恙?
于魯韋而言,紀茹雪既然吩咐了處置紀府的人,那就是随便去做。
這樣的結果,分明就是在意料之中的!
怎麽現在又說什麽“我沒讓你取他們的性命,只是恐吓一番”?
紀茹雪喘着粗氣,胸腔起伏間,她納悶不已。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局?
我只是想給紀朝雨一點顏色看看,我只是想讓紀覆程寧娴雅知道我的厲害,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我将會成為皇後……
我想讓紀府的人知道,你們當時嫌棄我,現今卻要依賴我的恩寵才能過活。
不過是想向你們展示我如今的權勢罷了。
紀茹雪有些迷茫:“為什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