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類物種治療與繁育中心

第3章

在漫長的歲月裏，世界之樹一直在生長，龍一直在忠實地守護着它。每隔一段時間，樹葉的顏色就要改變一次，那顏色在銀色，綠色，紅色和金色之間變換。有時，來自黑暗的的風會将樹葉和花朵帶走，但飄落的葉子并不像最初那樣被混沌所吞噬了。它們即使飄蕩到遠方，也依然閃動着明亮的光。它們成為了浩瀚之中的星辰，而由銀色花朵化作的那些，比其他的星辰都要明亮美麗。

三頭巨龍注視着璀璨的繁星和它們的樹，內心感到平靜和喜悅。它們在樹上穿行，為它的每一個嫩芽與蓓蕾祈禱。直到有一天，世界之樹上開出了一朵花。它不是銀色的，而是紅色的。伊芬莫圖斯并沒有給予過它親吻，但它還是像祝福其他的花朵一樣，祝福了它。當花朵凋謝的時候，那裏結出了紅色的果實。一個前所未見的生命在果實中出現了，他就是諸神始祖埃達。

埃達常常一動不動地坐在樹上，凝視星空與星空背後的黑暗。直到有一天，他對巨龍提出請求，希望能得到世界之樹的一根嫩枝。他所選擇的嫩枝上有六個蓓蕾和六個嫩芽。埃達帶着嫩枝，邁入了混沌。

巨龍遙遙地注視着他，看見在世界之樹之下某個遙遠的地方，埃達用那根嫩枝，創造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萬物紀元·創世篇》

事實上，留給半精靈多愁善感的時間并不多。身為治療師，春天總有堆積如山的工作。

新一期的工作安排下發到了每一位治療師的手上。除了日常接診前來求助的患者，治療師們還被分配了一些額外的工作。

“對檔案上今年沒有來療養的龍族進行随訪。”弗蘭多看了一眼蘇利梅爾的工作單：“這可是個大工程。”

“還好名單并不長。”年輕的半精靈努力露出微笑。

藥劑師聳聳肩：“單槍匹馬地和龍打交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四下看了一下，确信沒有人注意到這邊，才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焦慮地說：“親愛的，我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

蘇利梅爾睜大眼睛：“當然，我很樂意，如果我能幫你的話。發生了什麽事？”

“看看我的工作單吧！在一周內配置一千份安定劑！”盡管刻意壓低了聲音，年輕的巫師聽上去還是怒氣沖沖的：“可材料室給我的龍莓樹粉根本不夠！”

“但是我要怎麽幫你……”

“你的頭發，給我剪一點，一點就好。”

半精靈呆滞了一下，立刻拼命搖頭：“不可以，這是違反魔法材料貿易規定的……”

“不會有人知道的。”

“你會被處以巨額罰款。”半精靈堅定道：“大家都會想到的。材料不夠，你添加了其他東西。治療中心只有我一個半精靈。”

“誰會在乎那些呢？半精靈的一根頭發抵得上一磅龍莓樹葉粉，甚至比那個效果還好……”

弗蘭多是對的。半精靈的頭發是一種很好的魔藥，在配置安定類藥劑時能大幅提高藥物的功效。但是為了保障非人類物種的基本權益，買賣這種“藥劑材料”是違法的。如果出于正當需要，則獲取這類禁止貿易的藥劑需要通過一系列複雜的審批手續，然後政府會向轄區內的半精靈無償征集這種材料。

非法貿易一旦被發現，當事人将被處以高額罰款。

“哦，你就在這裏梳梳頭，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就可以了。”一個女聲幽幽從身後傳來。

半精靈驚恐地回頭，看見艾麗娅神情恹恹站在他身後。

“不……艾麗娅……不是你想的那樣……”蘇利梅爾艱難地說。

“哦撒旦在上，這真的沒什麽。沒人會說出去的。好吧，就算這個傻瓜巫師被抓住了，那也和你毫無關系。他只是撿到了你的一根頭發，誰規定半精靈不能掉頭發呢？”

“我不脫發。”

艾麗娅無語地看了他一會兒，轉向了弗蘭多：“我相信你總不至于連根頭發都偷不到吧？好了好了，小可愛們，別愁眉苦臉了。看看我的工作單，你們就知道自己是多麽幸運了。”

“接待魔法材料采集部門……”弗蘭多撓撓頭：“我不太了解這些……有什麽不對麽？”

艾麗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嘆息道：“是啊，沒什麽不對。”她轉向蘇利梅爾：“但你，親愛的，你要記得離這些人遠一些……那天你要去随訪檔案上的龍族？這就再好不過了。”

艾麗娅伸出靈活的尾巴，撩起半精靈的頭發嗅了幾下：“這幾天你最好都不要回治療中心。那些家夥的鼻子比龍還靈。”

惡魔喝掉了一大杯黑咖啡，很快離開了。蘇利梅爾的尖耳朵還是有點發紅。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好奇道：“所以他們究竟是什麽？我是說那些采集師。”

“一根頭發。”

“不。”半精靈堅定道。

“好吧。”弗蘭多咕哝着：“一個古老的職業，為社會各界提供魔法材料。因為一些魔法材料來自非人類物種，你知道的，遺骸之類的，所以他們名聲有些不好。我只知道這些。傳統的巫師一般也不與他們為伍。我祖父一向主張，魔法研究者應該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提升法術技藝上，而不是依靠那些特殊的材料。我也沒見過那些家夥……哈哈我拿到你的頭發了，剛剛艾麗娅弄掉的……”

年輕的巫師對自己施了個移動咒，在蘇利梅爾眼前消失了。

蘇利梅爾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工作單。

幾位龍族留下的地址都在本市轄區，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事。

賽瑞納地區地域廣闊，物産豐饒，是整個瓦拉昆塔洲最為富裕的地區。但與常識相悖的是，當地居民總數并不多，納爾塔是這裏唯一的中心城市。外地居民提起賽瑞納的反應是：哦聽說那裏美極了。但好像很多龍住在那裏，還是大中型龍！

“那裏治安很差的。聽說平均每位居民的家一年要被毀掉六七次，因為他們的鄰居是龍！巨人！惡魔！天哪你只是個半精靈，難道你沒有其他治療中心可以選擇了麽！”蘇利梅爾的同學們替他深深地擔憂着。

“但那是我的家鄉……”

所有人都用一種“諸神在上，這個半精靈能活下來是多麽不容易”的目光看着他。

無法否認的是，賽瑞納地區的确是本洲龍族居民比例最高地區。但僅僅是龍，顯然無法造成如此大的偏見。南部的瑞恩賽爾雪山是世界最高的山脈，東部是大裂縫，西部是海洋，而北部是樹海。天然屏障将這個全大洲最美的地方緊緊地包圍住了。而有能力平安自如地穿越這四大屏障的只有龍族。同時，因為臨近大裂縫，惡魔和巨人在賽瑞納地區的比例也遠比大洲其它地區要高。

更何況，無盡的森林，原野，雪山，世界上最大的湖泊……沒什麽比這些更受龍族和巨人的喜愛了。這裏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大型非人類物種的聚居地。

歷史上賽瑞那地區的領導者們都曾努力想要扭轉公衆對當地“美麗但太過危險”的印象，他們拿出最大的誠意邀請了其他城市和地區的要員們來本地進行游覽，并按照當地特色，安排了周密的行程。

但不幸的是，因為本地特有的龍族飛行速度過快，導致了許多來訪者出現了身體不适。盡管賽瑞納的春天美得猶如女神伊芙爾達的裙擺，但瑟丹的彩虹花海，維拉湖的雪山之影，戈多爾克的諸神瀑布……一切的一切并不能阻止突然燃燒或冰凍的房屋，莫名垮塌的建築物，走路會踩塌馬車的巨人，以及對着房屋或樹木蹭動咆哮的巨龍帶給客人慘痛的回憶。

賽瑞納地區扭轉外界偏見的努力在偏見的不斷擴大裏，遺憾地結束了。

“你們怎麽能允許那麽多危險的種族生活在城市裏呢？如果不改變這一現狀，大洲沒有任何城市願意與你們往來，這些怪物太危險了。”一位外地官員質問當時的納爾塔市長閣下。

“因為那是它們的權利啊。”這位市長氣憤地回應：“它們是最好的守護者，最好的戰士，沒有他們，瓦拉昆塔洲早在三個紀元前就已經被黑暗之影吞噬了！妖精就不危險麽？精靈就不危險麽？矮人挖塌了山脈，而人類！人類點燃了地火！賽瑞那沒那麽依賴貿易，這裏是諸神創造萬物的地方，從神話時代起如此，現在和以後依然如此。我們歡迎外地客人的到來，但請他們注意措辭！”

與外界友好交往的努力似乎到此終止了。漸漸地，非人類種族在世界各地都能很好地與人類混居了。大家接受了和他們共同生活的事實，盡管依然帶着一點恐懼和偏見。

而賽瑞納依然是那個“美麗又危險”的地方。不過，也是一個“有生值得一去的地方”。一位妖精學者懇切地評價道。

不得不說的是，對這一點起到促進作用的仍然是龍。賽瑞納是全世界最早使用龍作為交通工具的地區之一。妖精建立了飛行站，而精力旺盛的龍族可以在這裏獲得一份他們喜愛的工作：飛來飛去，順便在飛行途中運送一點東西，貨物啦，信件啦，以及其它種族的乘客。

盡管票價昂貴，“乘龍飛行”還是很快成為了人們喜愛的交通方式。畢竟只要習慣了，飛翔的感覺還是很棒的。

所以納爾塔市的飛行站永遠很繁忙。

蘇利梅爾在售票大廳裏有些焦急地等待着。隊伍長得一眼望不到盡頭，而且移動速度比蝸牛還要緩慢。傳音貝在半空中漂浮着，工作人員充滿歉意的聲音回響在大廳的每一個角落：“各位旅客，我們很遺憾地通知您，由于春季原因，龍族飛行員數量嚴重不足，部分航班現已停飛。公告牌會向您提示可以出票的航班班次。如您旅程緊急，建議選擇飛馬，巨鷹或其它有翼類飛行員的客票。為您的出行造成不便，納爾塔市飛行中心全體工作人員向您深表歉意……”

長長地隊伍發出此起彼伏地哀嘆聲：“飛馬，諸神在上，那玩意兒太慢了啊！”，“我上次坐巨鷹吐得好慘……”“就不能多雇傭一些龍族麽……”“龍族食量太大了……”“治療中心都在做什麽！我們納稅養着他們，他們連幾頭龍都治不好！”……

治療中心的工作人員默默地把手提包上的徽章摘下來，揣進衣兜裏。

“蘇利！”一個精靈語的聲音充滿驚喜地叫道：“你怎麽在這裏？”

精靈同族有只稱呼名字的前兩個音節以示親昵的習慣。半精靈轉過頭來，看到了維多利亞微笑的臉。

維多利亞是她母親的同族。精靈壽命太長，如果追溯起來，蘇利梅爾可能需要以曾祖一輩來稱呼對方。但顯然年輕一代的精靈并不太在乎這些，所以他們彼此間的相處更像是朋友。

維多利亞把銅制的飛行票推到他跟前，小口啜飲起了一杯櫻桃汁：“你真傻，沒人告訴過你公務人員可以走專用通道買票麽？”

半精靈接過飛行票，票上正面印着飛行時間，票號和起終點，背面是一條威風凜凜的賽瑞納飛龍。“我還以為自己得乘飛馬了……”

“諸神在上，你只是個半精靈，離那些交通工具遠一點好麽！你會連人帶馬被妖獸當點心吃掉的！”精靈皺起了好看的眉頭。

半精靈驚訝道：“可是我一直乘坐的都是飛馬呀。你知道，它們的票是最便宜的，而且你們施了防護驅逐咒的不是麽……”

工作人員搖了搖一頭綠色的長發，神色憂慮下來：“是的，是那樣沒錯。可你知道，其它大洲今年已經出現數百起飛馬和乘客被妖獸襲擊的事件了。盡管我們經過謹慎評估，認為賽瑞納地區是安全的，但賽瑞納以外的飛行航線狀況我們不敢保證。何況你只是個半精靈。妖精和矮人從半空掉下來只是受點傷，而如果是你們或者人類……諸神慈悲，我不敢想象……別吝惜那點飛行票錢，龍還是最安全的。”

“這應該只是巧合吧……妖獸不是很罕見的生物麽？”

年長的精靈深深地看着他。她有一雙和蘇利梅爾顏色相近的綠眼睛，那是森林精靈血脈的标志：“你不懂。你太年輕了。”

只有在這時，蘇利梅爾才能深切地感受到時間在他們身上不同的流逝方式。維多利亞的外貌同他年紀相仿，但這個眼神……看上去就像一位飽經世事的長者。

精靈似乎意識到了蘇利梅爾的不安。她閉了下眼睛，又恢複成了那個俏麗活潑的少女。

蘇利梅爾吃了一口日光果蛋糕，那點沉重感立刻消失了。這也是賽瑞納地區的春季特産，主要配料是一種有着陽光顏色的水果，柔軟甜蜜，有着特殊的芬芳。關于等待的郁悶和關于傳言的不安立刻消散了。半精靈忍不住微笑起來：“科賽亞怎麽樣了？你們在納爾塔安家了對麽？”

原本已經恢複平靜的維蘿莉亞面色突然一冷：“不要提那個……那個家夥。讓他和他的團絨絨一起直到世界終結吧。”然後，在蘇利梅爾震驚的眼神中，一滴晶瑩的順着精靈白皙的面頰滑落下來。

精靈是極少流淚的。除非……他們遇到了極度悲傷的事。蘇利梅爾驚慌失措地放下蛋糕：“你怎麽了？你們……發生了什麽事麽？”

精靈的淚水很快幹涸了。

“谶言是真的。”她眼中浮起一層悲哀：“我很後悔。這一切是個錯誤。”

精靈和龍族的結合是很少見的。而維多利亞的伴侶正是一頭龍。

在傳說裏，精靈與龍的結合意味着痛苦與悲哀。快樂是短暫的，昙花一現，終将逝去。唯有失去的悲傷将持續至世界終結。

随着時間的流逝，傳說帶給年輕一代的影響早已不如往昔，但龍與精靈的伴侶關系，依然常常以分道揚镳作為結局。

龍很容易受到精靈的吸引，但也很容易對他們失去興趣。但在蘇利梅爾看來，溝通的失敗和生育的危險似乎才是症結所在。

即使沒有漫長時間的消磨，精靈似乎也是大陸上最缺乏情感的生物。他們用理性判斷一切，執着于一些龍族所不能理解的東西，比如計算，繪畫，詩歌，文字……如果條件允許，他們可以在一座足夠大的圖書館裏活到世界終結，而對外界的一切漠不關心。

而龍族所期待的，是堆積如山的財寶，吃不完的美食，能夠自由翺翔的天空，以及随時随地能得到滿足的欲望。

所以龍族與精靈的伴侶關系很容易就會在各種沖突中破裂。

作為諸神血脈，女性精靈在光輝中誕育後代，不必承受痛苦。而與龍族結合，還意味着她們可能需要像人類一樣承受生育的危險與痛苦。龍族與其它種族的結合，大部分都不會帶來後代。只有一小部分可能擁有後代，但後代只會是龍族。所有的龍蛋都像他們族系的祖先一樣，是在烈焰或冰霜裏誕生的。

如果這些龍蛋的母親不是龍，它們很可能會殺死它們的母親。盡管這并非出自其本意。

許多龍族終其一生都無法找到真正的伴侶，這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

“我決定和他解除伴侶關系。”維多利亞以一句斬釘截鐵的話做結。

蘇利梅爾焦急道：“等等！你忘了你們當初經歷了多少艱難才在一起的麽？”

廣播響起來：“請去往納爾塔市郊白水湖的旅客到檢票口檢票……”

維多利亞抓起手提包塞進他手裏：“別管我了，你該走了。”

蘇利梅爾回過神來，焦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聽我說……你們得談談……”

然而人流湧上來，他被挾裹着帶向了檢票口。

可憐的半精靈回過神來時，已經在檢票口外面了。一個高大的，上身赤裸的青年活力滿滿地向他們打招呼：“我是本次航班飛行員。希望大家旅途愉快。我會在10分鐘內把各位送到目的地。出發前請确保您被施了固定咒，那邊的乘務員會幫助您的。”

說着，他在一陣輕煙裏變成了40納尺的模樣----一頭粉得發亮的巨龍。

治療師被這個炫目的顏色驚呆了。龍不可能是粉色的，除非……

“飛行員先生……您的鱗片……是染了色麽？”

巨龍轉過頭來，琥珀色的眼睛彎了彎，用一種充滿喜悅的聲音隆隆道：“怎麽樣！是不是酷極了！”

“但這樣對鱗片是有害的……染色劑可能會導致瘙癢……”

龍俯下身來，讓施過固定咒的乘客一個接一個爬上自己的脊背。然後他擡起前爪，搔了搔脖子，背上的乘客頓時發出一陣驚叫。

“似乎是有一點……”巨龍猶疑道：“有什麽解決的辦法麽？”

蘇利梅爾艱難地在靠近巨龍頸部地地方找到一個空位：“您最好用葡萄籽油兌曼德拉草汁把染色洗掉，然後徹底清潔鱗片……龍鱗瘙癢症嚴重了會很痛苦……”

他身下的巨龍明顯打了個哆嗦：“真龍啊……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染好的，妖精們向我保證不會對身體有害……”他一面拍動雙翼，在乘客的大呼小叫裏沖雲霄飛去，一面不忘和蘇利梅爾聊天：“您是治療師對麽？”

劇烈的氣流讓蘇利梅爾幾乎說不出話來。但龍敏銳的聽覺還是捕捉到了那個微弱的聲音。“哦，真了不起，您在治療中心工作！別擔心，我的發情期已經過去了……當然，還是有點後遺症……什麽？保健品商店賣的團絨絨套裝是劣質品？……哦沒關系，我有女朋友，但她不想和我結婚。唉你知道，龍想要找到合适的伴侶很難……嘿，今天有氣流漩渦，想要來個免費的空翻表演麽！……”

飛行員降落在湖區飛行站時，蘇利梅爾已經暈得說不出話來了。事實上，這才是他第二次乘坐巨龍。龍族化成了人類的樣子，關切地拍了拍他的背，治療師被那股大力推得直直向前撲去，撞在一位年長的工作人員身上。

那位工作人員明顯是人類，他不滿地瞪視着滿臉驚奇的龍族，沖他嚷嚷道：“天哪！約書亞，你為什麽還不把短褲穿上！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乘客在投訴你麽！說了多少次不要搞什麽空翻！我們的乘客有很多是人類！還有！你看不出他是個半精靈麽！毛手毛腳地弄傷了可怎麽辦！”

蘇利梅爾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沒關系……我很好……”

龍族一臉委屈：“我以為他是個精靈……為什麽投訴我？我飛得多快啊！”

工作人員默默地扭過頭：“先生，您還好麽？有什麽可以幫您？”

蘇利梅爾喘過氣來：“哦真的沒關系，我休息一下就好。嗯，我要找三位先生，這是名單……他們似乎都在這個飛行站工作……”他從手提包裏摸出了徽章，遞給那位工作人員，并留意了一下他的胸牌：埃茲拉先生。

埃茲拉先生看了看名單和徽章，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啊，确實都是我們的員工。來吧，恰巧他們都在。你可以在食堂裏看到它們。”

約書亞一路都在和半精靈探讨龍鱗染色的問題，并在得知治療師們反對鱗片染色時表現得十分失望。

蘇利梅爾試圖安慰他：“您完全沒必要為鱗片染色，每一種龍的鱗片顏色都非常美麗……說真的，沒有任何染色劑能再現龍鱗特有的那種光澤……盡快把鱗片清洗一下吧，這也是為了健康考慮。”

“我知道。”約書亞沮喪地說：“我原本只想做個鱗片保養，你知道，春天了麽，總得讓自己看上去像個樣子。”

“治療中心也提供鱗片養護服務。”蘇利梅爾提醒道：“不過需要預約，最近客人很多。”

龍低落道：“我從來沒有預約成功過。而且據說一次需要花一整天時間，太麻煩了……瞧，你要找的龍在那邊……”

約書亞和埃茲拉先生帶他找到了飛行員用餐的地方。飛行站的龍一天要吃七餐，大部分休息的時候他們都在吃東西。

蘇利梅爾在堆成小山的食物中間穿梭，如果不是約書亞幾次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他差點被埋在轟然倒塌的烤土豆和烤魚堆裏。還有一次，一條帶刺的龍尾貼着他的頭皮掃了過去。

埃茲拉先生大聲提醒正在用餐的龍族注意身邊，不過沒有收到任何回應。你不能指望一個身高将近50納尺，正全神貫注把腦袋埋在水果山裏面大嚼的巨型生物抽出時間來理會腳底下傳來的微弱聲響。

在約書亞的幫助下（他不得不變成龍才讓其它那些龍從食物中分出心思），幾位名單上的龍族化成人形，一一接受治療師的詢問。在最後一位龍族簽好名字以後，半精靈合上檔案冊：“請問從這裏到……黃金漏鬥……是這個名字沒錯吧？要如何過去呢？”

埃茲拉先生震驚地看着他：“您去那裏做什麽？吝啬的魔鬼羅希亞住在那裏！恕我直言，像您這樣的生靈，會被他直接吹過白水湖，摔成一灘肉醬的！”

幾位剛剛配合完成了随訪工作的龍族表示贊同：“或者被他一口吞掉，你聞起來味道不錯……嘿，別害怕，這只是個玩笑。”

年長的工作人員依然憂心忡忡：“他似乎進入了沉睡期。近些年附近都沒有聽到過他的吼聲了。當然，誰也不敢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諸神在上，他并不是個友好的鄰居。所有靠近黃金漏鬥的人都會被他當做小偷……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曾經有人試圖去向他借錢……你知道，龍都很富有，而羅希亞……恐怕是這附近最富有的龍了。那個借錢的人被他吹進了白水湖……他不喜歡人類，一直都保持着巨龍的樣子……”

約書亞化成人形，正在費勁地套上短褲，聞言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這不是他的錯。你知道，除非必要的交換，我們都不喜歡自己的財富被觊觎。而且……嗯，人類啦，矮人啦，妖精啦……他們欠錢不還的事也沒少做嘛。”偉大的巨龍，您那麽富有，為什麽不能施舍我們一些金幣呢“開什麽玩笑，老子的金幣也是辛苦賺來的好嘛！”

“哦我差點忘了你也是龍族。總而言之，治療師先生，出于安全的考慮，我不建議您到那個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