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謝飛煙
飛升上界,抵達仙尊之境,他取得了漫長的生命,手握無上的權利,靡下強者如雲,但是有一天,他卻開始迷惘了起來。
所謂高處不勝寒大抵是如此。
隐藏在他心裏孤寂而又偏執的種子一天天長大,但是卻從未引起他過多的注意,直到,在同等級的一次對戰中,那顆種子裂開了一道縫隙,然後長成了一棵他無法控制的參天大樹。
而現在,這棵紮根在他弱點上的大樹,正企圖再次掌控、或摧毀他。
閉關中的唐冥修陡然睜開了雙眼,從擇天仙尊枯燥卻悠長的記憶中脫離開來,隐隐閃現出紅光的眼瞳盯住淩空飛懸在自己面前的帝印,心中一時失神。
這麽想想,倒是他現在過得要快樂得多。
不無嘲諷的自我調侃一句,唐冥修屏氣凝神,體內靈力鬥轉,想要将不斷滲透進入自己經脈中的魔念粉碎。
“不必白費力氣了。當初擇天之所以選擇銷毀道身,就是為了防止這些邪念不斷分裂重生,最終鸠占鵲巢,操控他的整個身體。連仙尊都無法做到的事情,你一個連仙門都沒推開的人就更不可能實現了。”
略顯熟悉的氣息忽然環上周身,唐冥修兀的一愣,目光凝重。
“誰?”
眼前一片耀目的紅光閃現,像是一扇打開的門,從中走出了一個一身紅衣的男人。
和花清揚張揚華麗的豔色不同,這個男人的紅衣給人一種灑脫英氣之感,金色符文點綴領間,袖口一只栩栩如生的彩鳳振翅欲飛,張開的鳳嘴之中仿若有清鳴傳出。
最讓人震驚的是他的臉,細長的眉,纖薄的唇,一雙清朗明亮的雙目間似有星辰閃動,映襯着上挑的眼尾更加的誘人——這是一張和謝羽暄相差無幾的面龐,簡直猶如小孩兒長大之後的成熟版本。
“你看起來比我想象中要鎮靜得多。”
“當然,因為我想了想,突然發現我見過你。”唐冥修徐徐吐出一口長氣,看着陌生男人的眼中盡是感慨,“鬼泣之森,湮滅之海,那個時候出手的不是暄兒,而是你!”
聞言,男子臉上難得露出了詫異的表情,饒有興趣的挑挑眉,啓唇笑道,“何以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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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我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因為暄兒很少出手做些什麽,所以我們理所當然的覺得那是他沒有顯現在人前的力量,也就順帶着忽略了那個時候他的反常舉止。但是後來,暄兒陪我一起度過雷劫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顯然也使用了自己的力量,可是一舉一動間仍然少不了那種孩子氣的任性,于是我開始懷疑,當時的情況是不是出了什麽差錯。”
說到一半,唐冥修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繼續道,“不過那個時候我一直以為是師尊在暄兒身上留下了什麽特殊的秘法,以此來保護他的安全。直到現在,我看見了你。”
“我很難想象一個長相如此相似的、且可以自由出入萬道虛空的靈體會和暄兒全然沒有聯系。更不要說你現在還如此正大光明的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謝飛煙聽完,終于是忍不住笑開,看着唐冥修的眼中帶上了進入此處以來的第一抹笑意。
“我和謝羽暄的關系如何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幫你。”
“條件?”
微楞片刻,謝飛煙霎時爽朗的笑出聲來,“說實話,我這人疑心病太重,還是不放心把絨雪一族唯一的血脈交給你。”
“那我要如何證明?”唐冥修無奈的搖了搖頭,一時間頗有些哭笑不得。
這任性上來講,怕不是這謝家祖傳下來的吧。
可是,謝飛煙顯然不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什麽好笑的,相反,他相當的慎重嚴肅。
“立誓吧。生死誓約。”
“可以。”唐冥修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但是卻并沒有馬上動作,“那麽現在你是不是也應該好好說說你的事情。說實話,我也不太信任你。”
謝飛煙詫異的張大了嘴巴,好長一段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唐冥修的問題。
“你倒是不願意吃虧。”
無語的嘆息一聲,謝飛煙倒也不推脫,畢竟這其實也是他此番前來的目的。
“此處正是屬于我的伴生空間,當初為了也确實是為了感謝獵天宮才會特地煉化後留在此處的。可是,最為主要的其實是要喂養絨雪一族的下一代。”
“?!”
“我仙化的時候,絨雪一族的血脈還不至于如此凋零,但是成年的絨雪仙獸大多戰死仙界戰場,或者有僥幸生存下來的,都和我一樣身受重傷,時不久已。我已經算是這群人裏頭存活時間夠長的了。”
“為了保證還不足以支撐起萬道虛空的幼崽能夠健康的活下去,我利用煉器之術将自己一半的神魂融入到了自己的萬道虛空之中,使得此處的萬道虛空可以不被上界的規則毀滅,自成一處世界。”
“可是你卻寄宿在暄兒身上。”唐冥修看向謝飛煙的目光并不信任。
謝飛煙也不生氣,只是苦笑一聲,繼續解釋道,“謝羽暄是家主嫡系的血脈,并不是随後出生的絨雪仙獸。其實,自從絨雪一族躲至下界後就再沒有出現過新生兒了。”
“據我所知,當初一戰,最起碼也得是萬年以前。”一萬年的時間,不可能有新生兒還停留在幼崽時期。
“确實。但是如果謝羽暄早應是已死之人,情況就又不相同了。”
唐冥修的目光霎時一凜,“你什麽意思。”
“謝羽暄并不是在家主夫人的體內孕育而出的幼崽,而是借由特殊的術法,由母體脫離出的胚胎在外界養育出來的。你大概也會奇怪為什麽總是獨來獨往的楚簫河會擔任起照顧謝羽暄的任務,那是因為,是在他進入了孕靈陣法後,謝羽暄才破殼出生的。”
“而我,則是上一輩留守下來保護他度過幼年期的守護靈。”
說着,謝飛煙舉步走近唐冥修身邊,“我本是已死之人,不害怕再死一次。所以你立下誓言,護佑謝羽暄成長,而我吸收你體內的上古殘念,代你步入虛無。”
“這筆交易很劃算,不是嗎?”
“确實很劃算,但是我覺得你是在算計我。”唐冥修擡眸望向謝飛煙,深邃的眼瞳中滿是嘲諷,“萬年時間,擇天不再是擇天,你也不再是你了。初心已忘,現在的你也不過是想借我之手讓你自己重生而已。”
“我立誓,你将擇天的殘念引入暄兒體內,暄兒如果死了,我便相當于違背了諾言,必定遭受天譴,而你,不僅解脫了萬年的束縛,更能直接得到一個準仙人的身體。”
“好周到的打算。”
“你究竟在說什麽?!”謝飛煙面色一冷,強硬的開口質問。
對于謝飛煙的垂死掙紮,唐冥修不由一讪,“你大概不知道,擇天仙尊體內的殘魂怨念要比你強大得多,在你剛剛出現的時候我便已有察覺。只不過是擔心牽扯到暄兒,才一直在這兒與你周旋。不過你來的也好,正巧,這殘念雖是被我收服了大半,但是還有些棘手的東西我不太喜歡,幹脆也一并送與你吧,也算是感恩你這些年對暄兒的照顧了。”
言語間,唐冥修雙指并攏,隔空沖着謝飛煙遙遙一指,一道寒氣萦繞的冰冷劍光橫穿而出,剎那間便貫穿了滿臉愕然的謝飛煙的胸口,将整個神魂凍在了原地。
唐冥修拍了拍衣袖,終于起身,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瞳緊緊望進謝飛煙的瞳孔深處,似喜似悲。
“記憶中的擇天仙尊也是這般的掙紮痛苦,不同的是,擇天仙尊太過要強,最終只能孤身一人埋身山澗,而前輩你,好歹還有晚輩相送。”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暄暄的。前輩的職責,也就到這裏了。”
随着唐冥修輕輕一點,凝結在半空中的神魂破碎成了一片片暗藏紅芒的星光,有一縷柔和的淺白光暈從中飄出,在唐冥修周身纏繞一圈後消散在了空間之中。
“也該是出去的時候了。”
不然那只傻兔子該是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