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舊紙扇
“萬鬼門。”眼瞧着孟溫柔脫離了危險的白缙雲輕松了一口氣,理理淩亂的衣袖站正了身體,舉目望向對面漸漸顯出了形貌的冉竹舟上飄揚的鬼面旗幟,向來溫和舒展的長眉緊緊斂起,态度溫潤而又強勢,“閣下與獵天宮向來無甚恩怨,此番舉動卻是為何?”
哪知那頭卻是傳來一陣陰森森的詭異笑聲,尖銳的聲線刺的衆人耳中一痛。
“常言道正邪不兩立,我萬鬼門一個大陸上臭名昭著的邪修門派,哪裏經得住你這正派領頭的一句無甚恩怨?”
白缙雲聞言抿了抿唇,算是知道對方是打定了主意要來鬧出些麻煩了,一雙清透的眼眸中霎時寒光閃爍。
以他們的年紀,在同輩之中自然所向睥睨,但是為了平衡各方戰力,宗門之中前往試煉的,往往可能并非他們的同輩。千萬年來屢屢博得頭籌的獵天宮對于這種稍老一輩的“弟子”們參與狩獵的情況也一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默許态度。只是這些,說到底也依舊屬于年輕才俊的範疇,若要再上頭些,譬如已然稱得上大能的大乘期修者、或者早已活了數千年的老前輩,所有宗門都是一致抵制的。在鬼泣之森外圍的重重把關下,這些人也完全不可能有機會進入其中。可是,如今在他們眼前的這些人……
“大乘期,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小娃娃,別想和之前一樣耍些小孩子玩兒的手段,這可是會出事的。”
随着四面傳來的年輕聲線襲向衆人耳側,立馬感覺到了自己放出的數十個陣法機器人被瞬間破壞的唐冥修面色一白,眼底的濃黑形成一陣陣化不開的深邃渦旋。
風無七漩陣可是連大乘修士也不能發覺的隐匿陣法,他是直接通過儲物戒指放出的這些保命機器,為了掩人耳目,同時還取出了存于空間的離陌劍,此人卻是如何發現的?!
“咦?這把劍……倒是有些意思。”
那頭的神秘人顯然并沒有将唐冥修的驚詫放在眼裏,反倒是對着唐冥修手中的離陌劍起了興趣,字裏行間的隐喻,便是連藏在唐冥修識海的離陌劍劍靈都是驚得一顫。
“這人,你切記小心了。”
這還用你說嗎?
對于靈識中離陌劍傳來的告誡分外無奈的唐冥修抽了抽嘴角,不無苦中作樂的想到:怎的他重生一次,人生就變得這般坎坷波折了呢。
先是唐家在鬼泣之行中連連失利,再是他湮滅海上遇見如此大能,這些前世皆無風聲,或者說全然沒有牽扯上唐家的事情紛至沓來,不得不讓對比兩世之中差異的唐冥修多想,到如今,見過了那殺人無聲的劍法,聽見了這般熟悉的聲音,曾經的猜想,怕也只是差那麽親眼見證的一刻,來壓倒最後一根負隅頑抗的稻草了。
“大人,這小娃娃的根骨上佳,若有機會,不知能否讓屬下等人……”
Advertisement
在衆人心思沉重的沉默中,先前起聲的邪修再次開口,話語間的恭敬更是讓衆人的心情跌落谷底。
能讓大乘期修士自稱屬下,卻又并非其門內的人——在他們如今的見識裏頭,怕也只有到了道化仙人那般級別的人才有資格。而仙人的級別……
心緒百轉間,那頭神秘修者的回複卻是出人意料。
他的話音依舊不鹹不淡,但在場的除了謝羽暄這麽個不谙世事的小朋友外都是人精,其中的輕蔑自然是聽出了十成十。
随行的邪修只當是仙人瞧不起他們這般的凡夫俗子,深谙謝羽暄身份的易淩雲卻是心思一轉,猜出了十之八九,不由一陣心焦。
雖然他于宮中的地位決定了他比白缙雲之輩知道的更多,但是涉及到仙界的事情也依舊只算得上是一知半解。若不是因着謝羽暄對他的喜愛,又出于血脈同源之由,絨雪仙獸一族的事情,風吟歌也不會難得幾次挑着重點和他提及過些許。
…………
絨雪仙獸貴為王族仙獸之一,最初降落世間之時卻并非是榮耀加身,相反,那個時候的絨雪仙獸血脈蕭條,更是勢單力薄,被仙界諸多勢力傾力捕殺。若非當初擇天仙尊憐惜這抹至純至淨的仙獸血脈,選擇率領仙界好友相助,這個曾經名震四海的仙獸王族怕連着逃入下界的機會都不會有。
現如今外界傳言擇天仙尊下界嬉鬧,折騰的蒼玄大陸雞飛狗跳、不得安生,但收于獵天宮深處藏書閣中真正的秘史上卻有記載,那段對絨雪仙獸一族而言最為黑暗悲慘的歷史中,擇天仙尊以一己之力號召仙界諸多人士鼎力相助,逆反天規留于下界,驅逐仙界隐匿在暗處的暗殺者,并與天道協商,簽訂下了包容絨雪仙獸一族生存下界、且斷絕仙界下凡之路的霸道契約,這才換得了絨雪仙獸于獵天宮中相對平安和樂的生活。
但是只有絨雪仙獸和獵天宮的傳奇們知道,這些不過只是須臾的表象,遲早有一天,這些貪婪的僞君子還會再次以所謂的大道無私來獵取自己的利益,因為他們的野心根本不足以抵制如此強大的誘惑——絨雪仙獸一族的天賦技能:萬道虛空。
而如今,這群喪亡了人性的豺狼虎豹們,終于是再次歸來了!
…………
“北邊的動靜已經開始了。”
“這便是你讓他出去的原因?”
“他已經不能再是一個孩子了,以後的路那麽難,總得讓他自己去扛,我們誰也攔不了。”
“哼,說的滿口的大道理,當初嬌寵出這麽個傻小子的不就是你們自己麽?現如今卻是狠得下心了。那暄兒呢?你們這會兒怎麽不想想他的感受了?”
“……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活過整個幼年期,在絨雪仙獸中,他已然足夠幸運了。懷景,我知道你在怨我當初為什麽沒有攔住他,可是扪心自問,如果是你,你會攔嗎?”
“我不會,但我會陪着他一起死。花清揚,人活着是要有人心,你活了這麽多年,卻只徒留了這一身皮囊,你怎麽不扪心自問,現在的你,還是不是你。”
修長的指節霎時攥緊了手中的鲛骨扇,花清揚垂眸掃過躺在床上大口吞咽着酒液、似是迷醉了的程懷景滿面頹廢的模樣,一時間心情複雜,悲痛交錯間,竟只能抿唇不語的保持了沉默。
…………
“前輩。”
“是簫河啊。怎麽?你也來問暄兒的事情?”屈膝坐在淩空飛出的懸崖尖上眺望着腳下鋪滿世界的雲霧,花清揚晃了晃手裏頭泛着些舊色的繪彩折扇,豔麗的面龐上少見的褪去了往日的張揚自信,顯出了些蕭條的模樣,光彩暗淡的黑瞳滞楞的注視着前方,視線飄搖,不知歸處。
在花清揚身後站定的楚簫河抿唇,微微颦起一雙劍眉,輕輕搖了搖頭。
“說實話,前輩此番作為,簫河甚是贊同,只是暄兒自幼長于簫河手下,行事上自然有失了偏頗。倒是簫河應該請求前輩的見諒。”
得到如此回複,原本以為又會是一番“責難”的花清揚微楞片刻,不禁輕笑出聲,頗為感慨的展開了手中的紋花紙扇,看着泛黃紙卷上開的正豔的飛雪蝴蝶蘭出了神。
這一刻,除了山嶺上徐徐的風聲、沙沙的葉響,似乎所有的生物都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良久,好不容易從紙扇花繪上移開了視線的花清揚像是忘了身後還站着一個楚簫河一般,斂下眼眸,自語似的喃喃嘆息道,“我不服老,但我确實已經老了。這塊土地,我不知道我還能守着她多久,但我知道,這裏的每一磚、每一瓦,每一個人——只要我還活着,我就會拼盡全力去守護。”
程懷景,我們誰都沒變,又或者誰都變了。但唯獨在這件事情上,你沒資格說我。
詫異的睜了睜眼瞳,楚簫河擔憂的看向魔楞似的花清揚,無意間掃見了陳舊紙扇上褪了色的落款——
贈心上懷景
飛煙親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小預告,本周一到周三都會掉落更新哦~麽麽噠~O(∩_∩)O~
另,蠢作者厚臉皮求收藏喽o(╯□╰)o,同系列新文待開~:快看!那只成了精的豹子ps:本文更新不會受到影響,規律依舊參考之前~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