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歡迎~”所羅門歡欣道:“我就知道黑國王陛下您,是絕對不肯放任一個真正能夠了結我性命的機會的!”
“這次我順利的逃脫很難說沒有您有意無意放水的緣故,真的是……非常感謝啊~”所羅門低下頭去,目光中是一種帶着笑意的凜冽。
黑國王并沒有絲毫的動怒,他只是用一種絕然的傲慢似笑非笑道:“那你還不趕緊給我跪下發自內心地表示心懷感恩?”
所羅門苦笑起來:“您還真是……”
他似乎有些苦惱,但很快便又想通了似的,泛起一絲古怪的笑意,突然沖着整個人都還有些恍惚着的白王後說道:“原本我啊,是不敢對此有過多的言語,但是看到了你,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他眨了眨眼:“還記得我剛才和你說過的,另一位和你一樣的存在麽?”
所羅門轉過頭來,目視前方,看向遠方,但愛麗絲知道,他是在和坐在投影面前的王子殿下說話:“所以說,喜歡玩這一手的,都是無賴,也許你好不容易披荊斬棘地走到了終點,取下了他的性命,待他一死去,反倒是回歸了本源,重新出場的就會是更加強大的魔王,這是何等的不公!”
“住口!”黑國王冷聲道:“所羅門,別以為你走到了如今這一步便可以肆無忌憚地羞辱我,我現在是夜之王國的黑國王,也從始至終只會是黑國王,不論是誰,能夠真真正正打敗我,我又何妨承認自己的敗績?”
“更何況……”他嘲諷一笑:“我和這位自始至終被你糊弄的團團轉的白狗可是全然不同,你以為我會如同她一般,連自己的本源都是要從你那裏得知麽?竟然會因此被你利用到這個地步,我啊,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非常清晰地知曉,我原本該是何等的模樣,但那又如何?”
“我既不是如她一般無知地分裂自己的靈魂,也不是在自己獨有的意識外重新創造一個意志,因為我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忍受的便是成為附庸,哪怕是另一個自己,所以,我便是他,他便是我,唯一不同的便是,我失去了所有他所經歷過的記憶,從一開始的成長到現在,這條路都是我自己走了過來。”
“但不論是哪個我,都不是你可以輕易評定的,別忘了,所羅門,哪怕是在現在的我的手上,你也曾一敗塗地。”黑國王說着天經地義的話:“現在,就讓我來完成十幾年前,未竟全功的誅滅!”
“他們要打起來了麽?”投影這邊的愛麗絲憂慮地問道,還沒有接觸過神秘力量的她不可自抑地有些惶然不知所措,她懷裏的柴郡貓頗頗為恨鐵不成鋼地瞧了她一眼,咬了咬她的袖口,眼珠子滴溜滴溜轉着橫過去,示意她看向這房間裏,依然端坐着的最後一位大神。
現成的金大腿不知道抱上去,你是有多遲鈍啊?
“你看這裏。”蘇玄突然出聲說道,他指了指已然失去了氣息的白王後,不知何時,那位曾力敵炸脖龍的無名強者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側,被黑國王與所羅門王吸引去注意力的愛麗絲這才驚訝道:“诶,他還在啊?”
“他倒是将自己隐藏的挺好。”蘇玄道:“但若不是黑國王被所羅門王牽制住,恐怕也難以逃脫。”
“他……是要搶神格麽?”愛麗絲疑惑地問:“他怎麽敢?另外兩人都要比他強得多啊,哪怕是想要漁翁得利,那也得他們兩敗俱傷之後啊?”
“這很簡單。”蘇玄淡淡道:“既然所羅門自白王後許多年前便給她下了套,這場局,從一開始就有他插手其中,那麽多出這麽一個戰力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果然,那位無名強者伸出手去,試圖觸摸白王後的眉心。
“你敢!”黑國王厲聲喝道。
無名強者伸出去的手僵硬了,他居然真的停了下來!
“他又為何不敢?”所羅門嘆息道:“巴爾,莫非你忘記了貝利亞陛下在和我簽訂契約時說過的話麽?”
所羅門七十二柱神排行第一位的魔神巴爾!
他渾身顫抖了一下,繼而又重新探出了手,青色的手指落在了白王後的額頭。
所羅門舉起了右手,手掌中握着的,正是屬于蘇玄的那把小巧的銀色鑰匙。
愛麗絲有些愕然地轉過頭來,看向交疊起雙手、面色漠然的蘇玄:“什……什麽時候?”
柴郡貓默默翻了個白眼:“要是被你看出來了那還得了?”
“好了。”蘇玄跳下了長背椅,揮手散去了投影術法,面向愛麗絲,将一個散發着幽幽光芒的渾圓球體扔給了她。
“這……這是什麽?”
“是我答應過紅桃女皇,若是白王後失敗,就在最後将她的那部分靈魂剝離開來……她邀請了我過來,但請求我來做的只有這件事。”蘇玄笑道:“和她姐姐截然不同的想法。”
“她所思所想的完全都是……如何擺脫那甩不掉的另一半靈魂。”蘇玄回憶道:“她在好不容易清醒的那段時間裏,不停地在宮殿裏跳着腳,她說她讨厭另一個自己,讨厭她說話的方式、讨厭她的衣着、讨厭她矯揉造作的舉止、讨厭她故作清高的理想……讨厭她的所有一切,紅桃皇後簡直恨不得這世界有自己沒她,她為了斬斷與之之間不解的孽緣,寧願從頭開始、重新來過。”
蘇玄微微示意道:“所以我便按照她所拜托的請求,将她的魂魄攝了過來……不過既然是你繼承了她鏡之女巫的名號,那麽将她交給你照看,那也是理所應當。”
這見鬼的理所應當。柴郡貓磨了磨牙,不敢說話。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愛麗絲小姑娘非常嚴肅地保證道。
“那麽,我們也該離開了。”解決了一個小小麻煩的蘇玄滿意道。
一個微笑着的布偶王子出現在高背椅上。
“诶诶?離開?”愛麗絲歪着頭,腦門上升起了個小問號。
“離開。”蘇玄擡起頭,望着窗外碧綠蒼穹:“離開這個世界。”
“這……這可以麽?”愛麗絲驚喜道。
“他們不可以,但是我可以。”蘇玄說道:“雖然他們一個是sr,一個是ssr,但是始終還是屬于被召喚出的一類,而我……我已經超脫了這一階層,介于被召喚物與那些真正的玩家之間。”
雖然完全聽不懂,但是好厲害的樣子。愛麗絲星星眼,不管了,只要知道王子殿下是比他們兩個看起來超厲害的人都要強就行了。
“他們都以為我也沒辦法離開這個世界,所以才會數次去往白王後的宮殿,才會在白王後露出了幕後黑手的真面目後鼓動紅桃皇後去發動戰争,才會做出了這麽多來終結這荒謬的小世界。”蘇玄踏步而行:“所羅門王以為我是因為仇恨而幫助他,黑國王也以為我是因為仇恨而敵對他,可是他們始終不明白的,我最初也是最終想要的是什麽……”
不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也不是暢快痛意的複仇……而僅僅是他們都想不到的……夜之王國,這個國家而已。
其他所有的因果糾纏、所有的愛恨糾葛、所有的*野望……都不過是他指尖拂過去的一點塵埃,他一身白衣從上個世界走過來,也終将孑然一身獨自離去。
他一步踏出,恍如另一個新的世界緩緩展開,愛麗絲緊緊地跟着他,懷裏抱着瑟瑟發抖的柴郡貓。她看到潺潺流動的河,不知起初,不知終末,河岸邊燦然燃燒着的豔色花朵,如同匹練的火,河中央靜立的小船之上,一名披着黑色鬥篷的男子只露出了他短須的下巴,他放下了手中劃動的槳,深深地、深深地彎下了腰,何等的恭敬。
但蘇玄始終目視前方,不急不緩,不發一言。
直到可以看到現實世界熟悉的景物之時,在這最後一刻的愛麗絲回過頭去,也依然可以看到,那個孤獨的擺渡人,始終未曾擡起腰,他靜立如一輪靜默永恒的雕像。
他們出現在另一個戰場上,沖鋒陷陣的将領,縱馬馳騁的騎士,揮舞着手中兵戈的士兵,恢弘宮殿的上方,臨空而立的是一位威儀深重的蒼老賢者,在他的面前,士兵如臂揮指,他吟誦着星辰賜予的咒語,漫天的隕石如火球般落下,戰場中,披着猙獰黑色铠甲的将軍揮斥方遒,屠敵若割草。
但他們依舊難以退敵。
小紅帽縱馬揮砍,一路撕開了敵方的包圍圈,迎上了那勇猛的黑色将軍,哪怕是在這激烈的戰場之上,她也不忘披上自己那身鮮紅色的鬥篷,這一方的軍隊上,伊利亞浮空而立,他大笑着給己方士兵加上了一層魔法防護,雙手如抱弓般,凝聚出一只藍色的魔法箭矢:“老師啊老師,你也有今天,當初做下将我驅逐出賢者之塔的決定時,你可有想到,你會死在我的手下?”
這就是我所想要的局面啊。蘇玄想到,被纏住了的黑國王,他可曾來得及返回這硝煙中的王國?失去了最重要主心骨的夜之王國,你又能付偶頑抗到幾時?
他轉過頭去,一聲龍吟從天而降,紅色的巨龍吐出岩漿般的龍息,它振振雙翼,停留在蘇玄身旁,柔順地垂下了腦袋。
蘇玄站了上去。
史載,在這一場決定了關鍵勝負的戰争中,是晨曦大帝率先返回了故土,雖然我們都已經從愛麗絲女士撰寫的回憶錄裏知曉了兩位國王戰争之時所在的特殊地方,但是戰鬥中的雙方當時都并不清楚這一點,晨曦大帝的降臨不僅帶來了傳說中的巨龍,也帶來了晨曦帝*隊前所未有的高昂氣勢,彼消此漲之下,縱然夜之王國拒不投降的堅定态度也激發了許多軍士犧牲了性命的慘烈盡忠,但最終仍然扭轉不了潰敗的局勢。
自此,晨曦帝國在原夜之王國的舊都之上建立,教廷第一時間開始歌頌他天命所歸的宿命,在登基的大典上,有聖光的天使從天而降,為他帶上了至高無上的冠冕,整片大陸一齊歡唱晨曦大帝的威名,大帝終于取得了他應有的桂冠。
——《晨曦大帝》,唐納德·請将我的骨灰葬在供奉大帝雕像的宮殿旁·懷特著。
“陛下陛下!”已經長成了大姑娘的愛麗絲小心翼翼地坐在魔鏡前,有些着急地呼喊道:“您還記得紅桃女巫麽?”
“她怎麽了?”穿着筆挺騎士裝的蘇玄揚了揚眉,他正準備騎馬出門,去巡視帝國麾下的軍隊方陣。
“她也到了要嫁人的年齡了,但她卻看上了一位鳏夫。”愛麗絲憂愁道:“那個小王國的國王已經有了一位開始記事的女兒,她的前妻曾經在冬日裏許下過一個願望,她希望自己能有一個皮膚像雪一樣白,嘴唇像血一樣紅,頭發黑得像烏木窗框的女兒,然後她如願了。”
“也許是我想得太多了,我總覺得這裏面似乎有願望女仙的手筆。”愛麗絲咬了咬唇,揪了一把懷裏的柴郡貓:“她前生之時就一直希望和願望女仙斷絕一切關系,我……我挺擔心她的。”
“她自己做的決定,當然也要是她自己承受後果。”蘇玄不在意道,他已經修複了白馬王子的主角光環,至于之後的白雪公主?他并沒有想要與之結婚的想法,所謂的維修光環,只要是将人物最重要的優勢補齊,然後保持住人設不崩潰就已經足夠了,至于維護劇情?在穿越者随時都有可能出場的情況下,他并沒有此義務。
這是他從兩個世界裏摸索出來的規則。
愛麗絲恹恹地轉過身去:“好吧,我覺得……我還是再去勸勸她為好。”
蘇玄騎着白色的馬匹,身後跟随着十數名晨曦騎士團骨幹,他們從國都裏最寬敞繁華的大道上列隊而過,去視察郊外剛剛結束了一場小型戰役的士兵。
一輛華麗的馬車與之擦肩而過,馬車上一雙妩媚明亮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這少女放下了窗簾,有些急促地喘息着問道:“他是誰?”
另一邊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男子一臉敬仰道:“我曾經參加過他的登基典禮,那無與倫比的壯觀場面……他是這個偉大帝國的開國君主,晨曦大帝!”
少女目光流轉,默默不語,任憑那中年男子不停地叮囑,要她與自己那名叫白雪的乖巧女兒好好相處,方才仍然覺得還能忍受的聒噪聲音如今就像是枯燥的鋸木聲。
“擦擦擦擦——”
她終于再也忍耐不住,掀開了馬車門上的門簾,推開駕馭着馬匹的侍從,縱身跳了下去,她穿着的深紅色的裙擺,如同最生動的嬌豔的花朵,熱烈盛開。
她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