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洛炎将此歸咎于自己自上次府試過後,每天早晚鍛煉身體,身子好了不止一輕半點。
回到客棧,因院試考生衆多,早就備好了熱水熱粥,還請了一位大夫在客棧裏。
好在客棧有大夫,看了之後只是消耗過度,許敬軒又是嬌生慣養的,身子骨不及特意鍛煉過的洛炎。
得知許敬軒無礙,洛炎也是松了一口氣,又去看了看陳冰,他也剛剛洗過澡,正喝着一碗肉粥,見洛炎上門,兩人便一道出門去看望許敬軒。
許敬軒的小厮和管家都在屋子裏,他躺在床上,正對着一碗藥皺眉,在陳冰和洛炎的注視之下,面無表情地喝完了藥,洛炎觀察一番,見他說話也是正常,看來只要修養幾天便能夠緩過來了。
三人閉口不提考題,只是商量一番,院試成績大概十天後就會出,與其來回折騰,不如留在府城繼續等待結果。
院試結束之後,客棧的價位也稍稍下降了些,洛家與陳家在看了客棧的下房環境之後,決定搬了過去,雖然狹小了些,但也是能住的,每天能省下一百文錢,何樂而不為之。
趁着等待放榜的日子,洛炎走了幾家客棧周邊的書坊,暗搓搓地打算開始自己的寫書賺錢大計,只是他年歲尚小,不方便外出打交道行事,具體如何還需細細思量。
洛炎并不打算一上來就寫個脫離時代的話本子,什麽我命由我不由天,畢竟地處封建王朝,自己的命還真的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市面上橫行的還是才子佳人主題的話本子,洛炎準備換藥不換湯,披着才子佳人愛情故事的外殼子,只是內裏嘛,自然不會寫千金公主下嫁窮書生之類的戲碼了。
八月的省城,氣溫高居不下,酷暑難耐不易出門,陳冰父子都是木讷的性子,許敬軒在客棧靜養身體,三人每天窩在客棧裏,許敬軒的身子漸漸好轉,洛炎則是在屋中奮筆疾書,構思話本子。
十天時間一晃而逝,很快就到了院試放榜的日子。
等待放榜的時光似乎格外漫長,洛炎所處的客棧裏禮房很近,陳冰,洛炎,許敬軒三人坐在客棧靠窗的位置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陳冰看着手中的茶杯,似乎能将其看出個花來,許敬軒的眼神飄忽,時不時看向客棧門口,洛炎的內心也是有些焦灼。
考了這麽多年試,還是沒習慣,等待出成績,真實令人煎熬啊。
窗外吵吵嚷嚷的,陳冰倏地站了起來,探出頭去,有人大喊:“張榜了!”
遠處正有幾名差役,有人刷着漿糊,有人手中拿着紅榜,還有拿着兵器,維持秩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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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的心瞬間提了起來,客棧內的考生不為少數,洛炎只覺得一瞬間,客棧的氣氛凝滞,有人飛奔出門,有人站起來回踱步,三人還坐在座位上,是因為洛青松,陳冰的父親,以及許敬軒家的小厮管家都早早出門占位看榜了。
洛炎同樣靠在窗邊,依稀看得到紅榜已經粘貼在牆上,附近人頭攢動。
只聽得一聲大喊:“啊,我中了,我中了”聲音似哭似笑,不斷重複着我中了幾個字。
“柱子,柱子......”洛青松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身後不遠處是陳冰的父親,許家的管家小厮,幾人衣衫有些淩亂,頭發也被擠得亂糟糟的。
洛炎起身迎向他:“中了,中了”,洛青松一把抱住洛炎,“好孩子,好孩子,中了”洛青松放聲大笑,笑着笑着眼淚也流下來。
看着陳冰和許敬軒也都看着自己,洛青松有些讪讪,他光顧着看自家柱子的名字,看到榜上有名之後,什麽都顧不得直接沖回了客棧,完全沒有注意陳冰和許敬軒的名字。
“洛叔,你跑的也太快了。”陳冰的父親和許家的管家小厮也回來了,言語間,對頗有些無奈。
洛青松呲着牙直樂,嘿嘿,嘿嘿。
“陳冰,你中了。”
這對木讷的父子互相對視着,陳冰的父親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眼眶微紅。
“少爺,你中了。”老管家滿眼欣慰。
“洛公子是第六名,少爺是第十六名,陳家公子榜一百三十二。”
許家的小厮一一報上了幾人的名次。
三人這才知道自己的名次,洛炎排在第六名,本次院試錄取的生員共計一百七十名。
這一百七十人便可稱為生員,也就是俗稱的秀才,取得了進入府學,州學,縣學的資格。
前十名屬于甲科,可以成為廪生。
所謂廪生,全稱為廪膳生員,顧名思義,就是由公家供給膳食的生員,有點現代的資優生的意思,廪生的名額有定額,因府州縣大小而各有不同而院試前十名都可以成為廪生。
客棧裏吵吵鬧鬧的,有人放聲大笑,有人嚎啕大哭,幾家人也引來不少探究的目光。
察覺到似乎始終有人看向自己這方,老管家招呼着衆人,一起來到許敬軒的上房,衆人情緒漸漸緩和下來,小厮又打聽了不少消息回來。
此次院試的案首名為賀清章,聽聞是府城人士,未到弱冠之年,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子。第二名倒是洛炎識得的人,一舉獲得縣試,府試案首的青林縣少年,蔣之道。
洛炎不禁心中感嘆,比起自己這個刷漆的冒牌貨,這才是真正的天才啊。
洛炎內心還有些替這少年惋惜,可惜了府試第二名,若是得了案首,便是連中小三元。
不過,能夠成為廪生,對于洛炎來說也是有着不小的好處的,每年有歲銀四兩,廪米四鬥,足夠他一個人的夥食,且成為廪生,就可為參加府試的考試作保收取錢財,可謂是吃喝不愁了。
正談論着其他考生,一片喧鬧聲傳來,聽得敲門聲,竟是客棧老板,言及報喜人前來,洛青松一拍腦袋,才想起還有這一碼子事兒。
幾人下樓将報喜人打發走給了賞錢,客棧老板又主動前來,不但為洛炎,陳冰免費換到了上房,之前的房費也一并返還,只是懇請兩人臨走之前留下一副墨寶。
兩人欣然同意,客棧老板滿臉笑容,賓主盡歡。
因着報喜人來過的緣故,同住在客棧的人有不少前來拜訪三人,淺談幾句,混個面熟。
店小二幫着幾人将行李搬到了上房,洛青松簡單收拾一番,便安排着洛炎早早休息,先前報喜人來過,提及明日要去參加學政大人舉辦的謝師宴,也好養精蓄銳。
洛炎睜着眼睛躺在床上,洛青松替他掖了被角便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他想着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成為秀才,本身就提升了一個階級,雖說是士大夫階級的最底層,但在這個時代,不敢說一步登天,能讓一個窮苦家庭變小康,是完全可以的。
其一,秀才有一個免除徭役的名額,朝廷征調民夫,幹的盡是苦活累活,省去許多勞累。
其二,秀才是受朝廷保護的,見官不跪,即使觸犯了法律,也不可被随便用以刑罰。另一方面,秀才也是官與民之間的一個橋梁,遇到公事可廪見知縣。
其三,秀才有免稅的額度!成為秀才,即可免二十畝水田,十畝旱田的稅賦,這可是實打實的銀子啊!
考中了秀才,接下來的學習應該如何繼續,按照規定,前十名的生員可以進入府學或者州學學習,與一府之地的秀才們一同學習,想來能進步不小。
只是京城居,大不易,這才來幾日,在府城的消費就讓農家出身的洛炎有些心痛了,要是在府學學習,雖說是廪生,吃飯不用愁,但肯定免不了來往交際,那花費簡直如流水啊。
想到這裏,洛炎不禁皺着眉頭,難道真的要回縣學?
罷了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洛炎有了些困意,只是洛青松還沒回來,他放心不下,起身下床,披了外衣走出房門。
洛炎站在樓梯口,借着燭光,看見洛青松罕見的叫了一小壺酒,一個人在那自斟自飲,對面也放了個酒杯,看着這一幕,洛炎目視良久,悄然回到了房間。
不久,吱呀一聲門響,洛青松蹑手蹑腳回到了房間,走到床邊看到洛炎沒有被自己驚醒,心下松了一口氣,又掖了掖他的被角,躺在一旁的小榻上入眠,鼾聲漸起。
是日,洛炎換了身直裰,同許敬軒,陳冰一同參加謝師宴。作為甲科最年輕的一位秀才,着實引來了不少目光,學政吳大人也稱其少年英才,多多勉勵之言。
洛炎也見到了本次院試的案首賀清章,十六七歲的樣子,卻很有些風流才子的面貌,膚白且有着一雙桃花眼,看着很是散漫。
蔣之道坐在洛炎附近,二人倒是攀談了幾句,他年少有為,頗有些傲氣,對待洛炎這個比他還小幾歲的秀才,倒是很客氣。
出人意料的是,學政吳大人沒有收案首賀清章為弟子,反而收下了蔣之道,讓不少人看得眼紅。
案首賀清章面色如常,一臉真心實意地替蔣之道高興的模樣。
洛炎喝了口茶水,将衆人的反應記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