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爐子裏的火噼啪剝離, 在牆上映出溫暖的影子，夜已深。
景行一言難盡的看着面前緊張到抖腿的男人, 恨不得揪着他的領子把他扔出去。
“所以, 你就逃跑了？把她一個人扔在了醫院門口？”他捏了捏鼻梁, 覺得被這家夥氣得心口疼。
喬煜錦心虛的看他一眼，道：“我把錢包給她了, 她會自己回家的。”
“不是，”景行失笑一瞬，很快一臉嚴肅道, “你在她剛遇到地痞流氓之後, 還把她丢下, 讓她一個人回家？”
喬煜錦聽了一頓，剛才逃跑時太慌亂，沒有想到這一點，現在一想，她應該會害怕吧。喬煜錦立刻坐不住了，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走了兩步後又折了回來, “不行, 我還沒捋清楚呢，你快跟我說說, 她這是什麽意思？”
景行白他一眼：“你撞大運了呗，人家姑娘能說出這種話，說明是真的很愛你, 你倒好，直接逃跑了，剛解除冷戰你就來這一出，回去等死吧。”
喬煜錦聽他這麽說，心直接涼了半截，臉色難看道：“她也是這麽想的？”自從三個小時前景行猜出了他們之間的症結，喬煜錦現在俨然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情感導師。
“嗯，回去越晚死的越慘，你看着辦。”景行幹脆道，他實在想象不出這個世界上有這種人，能被女朋友一句話給吓得半夜跑路。
喬煜錦忽然意識到事情真的糟糕了，吓得不敢再多想，心事重重的跑了出去。
冬天的晚上行人少車也少，他站在路邊等了許久也沒有見到一輛出租車，越等心越涼，害怕池采面對的也是這種情況。
好不容易等到了車，他出了雙倍的錢才讓司機加速，一路飛奔到了樓下。
從車上下來那一刻，他的心裏假設了無數種求原諒的方法，一邊走一邊否決，覺得哪一種都好像不太合适。
把鑰匙插進鎖裏的瞬間，他認命的嘆了口氣，實在不行，就下跪求饒吧。
下一秒門被打開，池采從裏面探出頭來，看到他後笑盈盈道：“終于回來了，等死我了。”
眼前這個池采還是以前那個她，總是眼帶笑意的看着自己，好像他是多難得的珍寶一樣。
喬煜錦的眼睛有些熱，他這才發現，自己這些天有多想念那個池采，“你……”
只說了一個字，他就閉上了嘴，因為感覺到了自己聲音裏明顯的顫音。池采笑笑，假裝沒有發現他激動的情緒，把他拉了進來。
房間裏蠟燭香薰的味道已經被白粥的味道覆蓋，喬煜錦被池采直接拉到了餐桌上，聽到她說：“跑了一天才發現，我一頓飯還沒吃了，就煮了點粥吃了，這些是給你留的，還是熱的，快吃吧。”
喬煜錦順從的坐下，慢吞吞的開始吃粥，池采就看着他，哪怕他的臉在自己的注視下慢慢變紅，她也不願意挪開目光。
就在醫院門口，她聽到同樣的話從18歲的喬煜錦口中說出來後，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太鑽牛角尖了，28歲的喬煜錦會因為別的女人放棄自己，可不代表18歲的喬煜錦也會這麽做，她應該對自己自信一點，不要被心魔打倒。
不管是99分還是101分，都是真實存在過的，她不該對自己的判斷産生懷疑。現在的她要做的是，把99分的喬煜錦，快點變成101分的他。
她能想到的最快的辦法，就是靈與肉的結合。
喬煜錦在她的目光下艱難咽下一口白粥，有些閃躲道：“剛剛……對不起。”
池采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漫長的冷暴力才結束，喬煜錦現在還處在擔驚受怕期，對她的一舉一動都容易産生過度解讀，看到她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他想到景行的話，心肝又打起了顫：“是你剛才說的太突然了，所以我才吓到的……”說完，又感覺自己好像在抱怨，于是哀怨的閉上了嘴。
池采認真的看着他：“那你現在想好了嗎？”
“想好、想好什麽？”喬煜錦吭哧道，池采不說話了，他猶豫一下道，“我怕你會後悔。”
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池采看他一眼，直接回了房間。喬煜錦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懊悔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他這麽不會說話，難怪池采會生氣。
他匆匆把粥吃完，洗漱完進到卧室裏的時候，燈已經關了，黑暗中池采在被子裏映出一個小小的輪廓。
喬煜錦的喉結動了動，小心的掀開被子的一角，在她旁邊躺下。黑暗中兩個人的呼吸聲交錯，喬煜錦不時瞄池采一眼，她始終不說話，也不往他懷裏鑽。
兩個人同床共枕這麽久，他幾乎每天都在跟自己的本能做鬥争，雖然每次都贏得很艱難，但好歹沒有輸過，現在不行了，他渴望的那個人突然開始幫助他的本能，今天晚上，他不知道是否還能克制住自己。
池采動了一下，喬煜錦的身體立刻緊繃起來，然後感覺到自己的手裏被她塞了一個方塊的東西，他愣了一下，對着月光觀察了一下，身體轟的熱了起來。
“我回來的時候，在藥店買的，”池采說完頓了一下，補充道，“買了很多，抽屜裏……”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驚呼一聲，接着整個人被挪到了床中央，喬煜錦喘着粗氣在上方看着她，沙啞低沉的聲音仿佛要把她溺死：“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反悔。”
池采看着他久違的沖動的樣子，仿佛瞬間回到了重生前他們剛剛同居的日子，心裏怯了一下，但還是小聲而堅定道：“你輕點……”
喬煜錦給她的回答是充滿侵略的吻，像個毛頭小子一樣胡亂地把她的衣服撩開，池采有些失神，像一只小船在充滿風浪的大海上沉浮，随時都可能被巨大的海浪和風暴撕成碎片。
他本來就是一個毛頭小子，池采忍着疼痛，恍惚的想。
直到月落西山，這一場戰役才堪堪結束，累極的池采抱着喬煜錦勁瘦堅實的腰沉沉睡去。
她再次回到了那個夢裏。
看到和上次一模一樣的白色空間後，她确定了自己又做夢的事實。
這一次，憔悴衰老的喬煜錦就坐在自己面前。
他看起來更瘦了，身上的皮膚幹裂起皮，褶皺猶如七十歲的老人，臉頰兩旁陷了下去，一雙眼睛渾濁又帶着血絲，再沒了當初意氣風發的樣子。
如果不是他熟悉的聲音，池采徹底認不出他來了。
他的情緒不像上次那樣沉重，臉上甚至帶點笑意，平靜的拉着她的手道：“阿采，看起來我好像比想象中活得要久一點，他們都說，我是奇跡，你也很厲害，可以堅持這麽久。”
池采靜靜的看着他。
“但是今天醫生跟我說，我的病已經不适合再治療下去了，讓我收拾東西出院。”喬煜錦說，“他們說，我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很大的奇跡了，醫療能做到的只有這些，我可能要走了，以後不能經常來看你，你會傷心嗎？”
回答他的是一室安靜，喬煜錦哽咽了一下，拉着她的手細細的撫摸，池采看到自己的手比上次更加幹癟，像一只枯樹枝一樣放在床上，喬煜錦卻像是對待什麽寶貝，仔細而留戀的撫摸着。
門開了，景行走了進來，他剪了短短的寸頭，臉曬黑了一些，曾經風情的桃花眼看上去嚴肅了不少。
池采心裏頓了一下，喬煜錦現在這麽憔悴，她認為是因為生病，那景行為什麽看起來成熟了這麽多呢？
景行過來拍了拍喬煜錦的肩膀，眼睛裏泛起一點淚光：“夠了，我們回去吧，采采需要休息。”
喬煜錦搖了搖頭，堅定的看着池采：“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這麽陪着她，讓我多待一會兒吧。”
景行別過臉擦了一下眼淚，平靜道：“再給你五分鐘，多了不可以，你的身體受不了。”
喬煜錦點了點頭，景行走過來揉了揉池采的頭發，皺着眉道：“争氣點啊丫頭，都等着你回家吃飯呢。”
喬煜錦不滿的打了一下他的手，一邊幫池采整理頭發一邊抱怨：“揉亂了都，她不喜歡這樣。”
景行失笑，下一秒眼淚掉了一下，他像是受到驚吓一樣，立刻轉身背對喬煜錦，平靜道：“我出去等你，五分鐘後進來接你。”
說完快速離開了。
他一走，喬煜錦緩慢的彎腰親了一下池采的手指，然後像做了多累的事一樣喘息着道：“我回去了，估計就是等死了，那天我偷聽到醫生們說話，我應該最多還能活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還不一定是怎麽個活法，這一走，可能就是最後一次見你了。”
池采的心抽痛了一下，無聲的看着他。
“如果我死了，以後誰來照顧你呢？”喬煜錦的聲音有些哽咽，透着恐慌和無助，“交給誰我都不放心，所以阿采，你跟我走吧。”
池采記得上次的夢裏，他就說過這樣的話，沒想到這次依然聽到了。
喬煜錦看了一眼時間，輕輕的皺眉抽氣，看起來像是病發了：“不說話就代表同意了。阿采，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就在這裏，今天這種感覺特別強烈，我上次有這麽強烈的感覺，是三年前在你病房裏複發快死的時候，竟然真的看到了你站在我面前，雖然後來醫生說那是疼痛出現的幻覺。”
喬煜錦松開了池采的手，扶着床慢慢的靠近呼吸機，雙手顫抖的握着管子，眼神堅定的看着池采的臉：“但是我知道，那才不是幻覺，如果你還在這裏等着的話，那就帶我走吧。”
說完，他把管子拔了出來，池采立刻感覺到不适，心電圖上的數據開始亂跳，喬煜錦嗚咽着跪在她面前，哀聲啜泣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的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身體抽動的幅度也從有到無，只剩一雙眼睛還在輕輕顫動。池采只覺得自己很難受，她從沒想過做夢也會這麽難受，胸腔裏像是被東西堵塞，整個人都要爆炸了。
心電圖停止的那一刻，她再次被身體彈出來，難受的感覺徹底消失，池采像得到升華一樣長嘆一口氣。
“你果然在等我。”
池采驚訝的擡頭，就看到喬煜錦眼裏含着淚站在自己面前。他的肌肉回來了，一張臉也變得像她記憶裏那樣英俊，寬實的後背充滿了生命力，一雙眼睛清亮依舊，他依戀的看着池采：“阿采，我好想你。”
池采愣愣的看向地面，那個有些佝偻的喬煜錦安靜的躺在地上。
門被人撞開，景行和醫生們一起沖了進來，穿過池采的身體到了床邊，房間裏到處都是嘈雜的聲音，一直注視着她的喬煜錦忍不住向前一步，伸手去抓她的手。
池采往後退了一步，抗拒的看着他，喬煜錦一愣，眼睛裏迅速裝滿哀傷。
天光大亮。
池采睜開眼睛，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很好，這一次她沒有哭。
外面傳來很香的味道，池采躺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了，只是一動渾身都疼，她咬着牙坐了起來，随手套了件衣服，下床的時候忍不住嘶嘶的抽氣。
太疼了，這個小混蛋根本就不知道心疼人，疼哭了也沒見他停下來，池采微惱，早知道就不撩撥他了。
池采慢吞吞的走到客廳裏，看到喬煜錦正在廚房忙活，餐桌上已經放了幾個菜，池采心裏舒服了些，心安理得的坐下開始吃。
喬煜錦端着西紅柿炒雞蛋出來，看到她後愣了一下，随後把東西放在餐桌上，認真的看着她吃飯。
池采不搭理他，繼續吃自己的，直到吃飽放下筷子，邊擦嘴邊悠悠道：“手藝不錯，勉強合格。”
喬煜錦笑了，過來把她抱了起來，直接回了房間。
接觸到床的那一刻，池采警惕道：“幹嘛？”
“不幹，”喬煜錦回答，捧着她的臉親了一下，眼睛貪婪的看着她，“你身體現在得養兩天。”
池采愣了一下，翻了個白眼：“出息了，連黃腔都會開了。”
喬煜錦的回答是直接撲倒，把池采按在了床上，雙手緊緊的抱着她的腰，臉埋在她的脖頸之間，深深的呼吸她身上的味道，雖然他不大能聞的出來，但大致也知道，那應該是種很甜的香味。
池采動了一下，有些不解他的粘人，但還是輕輕的拍着他的背，柔聲道：“怎麽了？”
喬煜錦的嘴唇挨着她的脖子，低聲道：“我很想你，阿采。”
他說話的時候嘴巴一動一動的，池采感覺到有些癢癢，聽到他的不知所謂的話後笑了，歪頭往後仰了一下，直直的看着喬煜錦漂亮的眼睛：“那你現在更愛我了嗎？”
喬煜錦看着她沒有說話，最後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笑了出來：“我一直都愛你，從來沒有變過。”
池采吻了一下他的鼻尖，重生後第一次當着他的面感覺到真正的開心。
她在他的眼睛裏看到，18歲的喬煜錦比28歲的喬煜錦少的那2分出現了，這也就代表着，她終于達到了回去的條件之一。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罪，我是個不會開車的廢物，辜負大家期望了QAQ另：最近熬得腎要虛了，更新時間改為上午11點，謝謝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