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時節帶走的男人

第10章 10、誰的以愛之名

第二天，睜開眼睛還有點搞不清楚東南西北的周海和用了兩分鐘才慢慢找回自己的記憶。轉身看了一下蹭在自己懷裏的鄭自在，忽然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周海和的心情有點複雜，他知道昨天晚上自己并不是什麽酒後亂性的419，他只是借着酒意更明白自己的真心而已。懷裏這個鬧鬧騰騰追了他一年的男孩，昨天晚上問他那句“周海和，你知道我是誰嗎？”讓他忍不住審視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後來沒能剎住車真的有點出乎意料。

周海和知道鄭自在是認真的喜歡自己，雖然用了外人看來非常不認真的态度。但是作為當事人，只要稍微用心感受一下就能知道對方是出來玩的，還是也有用心對待的。但是周海和并不意味自己已經能夠對感情心無芥蒂了，他不是一個容易原諒自己的人——在劉楠那件事情上，周海和對自己的表現是真的一點都不滿意。雖然愛一個人就應該奮不顧身，可是在重逢之後過分的卑微和差點踏錯的哪一步，總歸是讓周海和對自己內心的陰暗面有了排斥。

生活總是先于其他事情讓人不得不面對，周海和以為自己并沒有多少能力将一切好好掌控又不至于違背自己的原則。所以很多時候他都只是遠遠的看着，輕易不做決定。而鄭自在，這一次，的确是是在逼他。周海和知道，昨天晚上的一切并不能用簡單的一句喝醉了就解釋過去。鄭自在或許沒有惡意，但不可否認他的确在這件事上上不夠磊落，而周海和，則選擇了片刻的放縱自己。

本以為兩個人半斤八兩，誰都不要說誰，各取所需而已。可是，到底，各自所需求的又是什麽呢？鄭自在要的是一場轉身就忘的419嗎？周海和要的是沒有負擔的一夜Q嗎？好像都不是，卻又在同時做了一件讓大家以為就是如此的決定。醒來之後的兩個人都非常挫敗。

周海和覺得自己有點搞笑——如果對這個人完全沒有想法，就直接遠遠地，讓他死心，讓自己安心；如果覺得這個人可以試試，那就光明正大的接受他的追求，歲月安好，不求未來。可是現在這算什麽呢？周海和不太知道昨天自己那樣子借着酒将錯就錯到底是怎樣一種心理，而此刻他非常的唾棄自己。

“嗯~”周海和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蜷在他懷裏的鄭自在哼唧了一聲睜開了眼睛。似乎也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的揉揉眼睛，再睜開，然後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周海和。”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原來黏在身後叫着“海和”的人已經開始連名帶姓的稱呼他，帶着點隐忍，也帶着點疏離。周海和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還是決定正視這件事。

“周海和，昨天，昨天是我……”鄭自在清醒之後就迅速起身，背對着周海和套上睡袍。

“你……”周海和也不知道怎麽開口，雖然對方不是女人，昨夜也并不完全是自己一個人的責任。

“我先去沖個澡。”鄭自在也不等周海和說更多，有點艱難的去了浴室。昨天兩個人都喝了不少，雖然抱在一起的時候也并不是不清醒了，但是情緒是的确有點激動。你不能要求兩個情緒激動的人會多有節制，何況一個空窗了好幾年，一個追求渴盼了幾百個日子。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人，誰也不必誰更理性，昨夜也沒有人打算理性，所以他們做的好像有點過……兩個人都是一身歡愛過後的痕跡，就這樣黏黏糊糊的抱着睡了一夜，當時沒覺得，醒來之後是真難受。

周海和聽着浴室裏傳來的水聲，臉不由的紅了，想起自己昨夜的過程中的粗暴和之後的不溫柔，這真是老臉一紅。從前，對劉楠，好吧，現在這個時候真是不應該想起那人。可不管怎樣，周海和一直都是溫柔體貼的人，還是第一次在床上只管自己的歡愉和快感而将對方的感受置之不理。

“是空窗太久了麽？”周海和自嘲，可心裏其實清楚，令他瘋狂的更多是那具年輕的身體和那個熱情的人。不想承認是因為不願意面對這個事實，不想承認自己被鄭自在吸引，不想承認自己其實也想擁抱這具身體這個人。

“周海和，你先去洗個澡吧。”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說話的鄭自在，還是和之前一樣并沒有看周海和。

“好。”點頭答應之後，周海和也是逃一般的離開兩個人獨處的空間。

待周海和洗好出來的時候鄭自在已經換好衣服了，似乎又恢複了之前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但是周海和還是很準确的看到了他眼裏的苦澀和無奈。到底該如何應對，周海和還是沒有想清楚，剛剛特意在浴室磨蹭了很久，卻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時候時間的作用也不是那麽有效。

“我先走了，房錢已經付過了，你的衣服一會就回送過來。”鄭自在打個招呼就往門外走，被快一步趕到的周海和一把拽住了手臂，酒店剛送過來熨燙好的衣服又皺了，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人在乎這個了。

鄭自在也終于正視了周海和，只是臉色有點蒼白，可能是沒睡好，也或者是身體不适帶來的，周海和沒去深究，他只知道，現在不能讓這個人走。有些事情，可能說開了會比較好。

“自在，昨天的事情，我們，都有點失控了。”周海和覺得頭又開始痛了，但是并沒有松手去揉，他怕一松手這個驕傲的男人就離開了。

“都是男人，沒什麽不好說的。昨天，就當做一次意外的419就好了。”鄭自在試圖掰開緊抓自己的手，未果，又繼續說，“但是，我是真的愛你。”

周海和聽到後一句話，手松了一下，複又抓緊，但是對面的人卻不再說話了。既然如此，周海和只好自己開口繼續，“我知道。”

兩個人後來又談了什麽，是很久之後才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但是很快被大家知曉的是，鄭自在還是黏在周海和身後，但是周海和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冷冰冰的将人趕走了。也會讓他回去上課或者不要打攪別人，鄭自在依舊嘻嘻哈哈的，但都是完成了自己的事情之後再出現在周海和身邊。

大家漸漸習慣了周海和身邊多了一個人這件事，可是他們看起來又并不想在交往。中午也會坐在一起吃飯，卻是各吃各的，吃完就回離開然後去忙自己的事情。偶爾也會看到他們交談，鄭自在是一貫的吊兒郎當，而周海和則是一貫的沉默淡定。

“周海和，我走了，明天開始我要回國了，下學期再見。”鄭自在也并不等周海和回應，就自顧自走了，可能他也習慣了周海和總是忙着什麽事情，永遠不在狀态的狀态。

而在一旁整理數據的周海和從電腦前擡起頭想說一句“假期愉快”的時候發現那人已經一轉彎看不到影子了。忽然想起，大概是那次之後，鄭自在再沒有叫過他“海和”。

在鄭自在辛辛苦苦追了周海和半年之後，少爺脾氣的鄭自在等不及了，将自己好好裝扮了一番，趁着情人節的時候蹲守在了周海和的家門口。

“海和！”剛從實驗室出來的趕了末班車回家的周海和迷糊間被人拍了一下後背。

“海和，情人節快樂。I love you！”說完也不等周海和反應就親了上去。而此時被聲音吵醒的周爸爸剛剛起來開門，正好看到一個男人撲倒在自己兒子懷裏送上熱吻。雖然之前就已經聽過周海和的話，知道他的性取向，在國外也待了幾個月看到情侶之間親吻，甚至也看到了同性情侶的親密，可是事情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的時候，心裏的沖擊還是大到難以想象。跟過來的周媽媽雖然只看到兒子講一個男人從自己身上扒下來，不過看看丈夫的表情，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鄭自在！我跟你沒那麽熟，以後直接叫我周海和就好了。你要是想玩随便找誰都可以，不要再纏着我好嗎？我還有太多事情要做，真的沒有時間和精力陪你做這些事情。”周海和看着站在門口的父母一股無力感爬上心口，便忍不住吼起了那個黏了自己半年的人。大概，真的是太溫柔了吧，才會讓人覺得尚有餘地，才會這樣子沒玩沒了。

“對，對不起。”鄭自在這時也看到了周海和的父母，臉色一下煞白，也不多說，匆匆道了歉就跑了。他并不知道周海和的父母到底知道多少，只明白，這次的事情對一對傳統的中國父母的沖擊有多大。

之後，鄭自在也正式非正式的找了周海和很多次，但是周海和都沒有搭理他。不管怎樣道歉，那個人都不再搭理他，尚可依舊會好好指導，事關學業也從不馬虎，但是其他的事，一句也不提。

大概，溫柔的人冷酷起來才是最殘忍的。

周海和那時候并不在意，但是的确是那之後，鄭自在還是會黏在他身邊，卻果然是連名帶姓的叫着他的名字。再怎麽宛轉悠揚、纏綿缱绻，這連名帶姓的稱呼都不能有些微的溫情，何況還是一個大男人帶着點不知所措的聲音。周海和自此明白，所謂的愛不愛的，也就那麽回事，從前不過是自己看岔了，才會覺得沒有了就過不下去了。

但後來周海和有不明白了，明明看着人已經退縮了，卻還是黏着不放，還是在不分場合不分時間的逮着就告白。各種直白的隐晦的積極的溫柔的告白，好像從來也沒有間斷過，頻繁的忽然那天沒有了，大家都開始不習慣了。那時候周海和發現，好像自己也有點不習慣了，但是他并沒有嘗試去改變這一切。喜歡是一件很涼薄的事情，總是持續不了太久。

周海和想，愛不愛什麽的，都只是個幌子，不過是人生太長，有點寂寞，才會想要找點事情哄哄自己罷了。這樣的感情，來得兇猛去得也迅速，根本不需要任何外力，輕易的，就會潰散。周海和見識了自己的潰敗，也連帶對他人的執着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