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宏大的接風儀式後, 魏文昭徹底忙碌起來, 泰祥經濟繁華官場複雜,不由他不認真。
程望煥如同回歸大海的魚兒,每日在碼頭奔波,記錄各種貨物多寡,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還要詳記各老字號特色,程望煥恨不得把自己分開用。他們褚家現在雖然算不上什麽, 但貨通南北的志向不可更改。
說起來倒是青娘最輕松, 撿着幾家知名老店逛,比較他們經營特色, 然後置辦衣料首飾, 碰到稀奇的小玩意兒, 也會買一些準備給孩子。
日子倒很惬意
三四日後青娘開始安靜待在後衙,孩子們在院裏玩耍, 兩個母親在屋裏做針線,偶爾向外看一眼。
日子靜谧的,像海棠葉間揉碎的陽光。
又是一個傍晚, 程望煥從外邊回來, 他已經在泰祥跑了七八日, 眼睛一天比一天精亮, 整個人精神煥發,生出無限朝氣。
“主子,小人今天碰見一個故舊叔伯!”
能讓程望煥稱一聲故舊叔伯的,只能是北地生意人, 大生意人!青娘笑着吩咐:“阿譚,給望煥倒杯茶。”
程望煥滿滿一路的興奮,這會兒不用在壓抑滿臉放光:“燕州蔣家大掌事蔣成海,和我父親相熟。”
褚青娘沒聽過燕州蔣家,程望煥卻打心眼兒裏敬佩,眼睛裏都是虔誠的光:
“家主沒聽過是正常的,蔣家現任家主蔣溪山,今年三十七歲,十五歲挑擔賣祖産,二十年時間,把一個落敗家族帶到燕州第五。”
心裏有敬佩、有躍躍欲試、有熱血,程望煥一口幹掉茶水:“沒想到他們竟然把腳伸到南邊來了,第五恐怕已經攔不住他們。”
從賣祖産燕州第五,褚青娘沒說話,望着自己茶杯。茶葉一根、一根,從杯底慢悠悠,不偏不倚浮上來。
“要是能搭上他們……”一把大火在程望煥胸膛燃燒,燒的熱血沸騰。北地生意他父親要人脈有人脈,要經驗有經驗,褚家生意立刻天翻地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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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白瓷杯青色茶水,幹澀不知多久的茶葉,一點點膨脹,褚青娘淡笑:“魏文昭不過四品,就算欽差威風,就算天子近臣,可畢竟沒實權,蔣家看不上咱們。”
是的,蔣家看不上,大火一盆水熄滅,程望煥徒留遺憾:“不是小人吹噓,當年小人父親在窦家,不敢說最能幹,那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這個早有預感,褚青娘嘴角微彎語氣溫和:“猜到了,不然新任家主也不會恨得明放暗賣,賣了你們全家。”
有多少能力才會遭多少嫉恨。
說到這件事,程望煥就只剩下沉默和冰冷。主子雖然猜到父親不凡,卻不知道,當時父親本來能成事,四公子卻被人做手腳害掉性命。
褚青娘不知道程望煥在想什麽,她卻在盤算蔣家,這條線很重要。北地有程先生二十多年的生意人脈,這筆財富就是挖之不盡的金山。
蔣家必要勾住他,若是來日有機會……褚青娘微笑,褚家前程就不是一個‘富’字能形容的。
這份利益豈能放過,心裏思量不過幾息,青娘微微傾身,壓低聲音對程望煥說:“你這樣……”
程望煥側耳聽完,驚訝的看向家主:“多從衙門出入幾次,在外邊給魏大人問安?”
“對”褚青娘收回身子,正色道:“蔣家在這邊做生意,必然要和官場打交道,魏文昭也會常由官員陪着出去,你只要确保蔣家知道,你和魏文昭的關系就行。”
褚青娘眉目間平靜而淺淡:“只要知道關系就行,不用搭上。”
程望煥明白了,剩下的就是等,如果有一天魏大人手握重權,蔣家人自己就會尋來。
這件事對他們沒有壞處,能成最好;不成,也可以按照原計劃,繼續做運河生意,那邊還有百年陸家支撐;勝水程家的茶葉生意,已經開始做第一筆了。
心裏豁然開朗,程望煥對青娘抱拳:“小人明白。”
魏文昭穿着裏外三層官服,背上濕浸浸,衣領上淺淺黃色汗漬,顯是狠狠忙了一天。
衣服黏在身上潮濕沉重,還有一點異味。這讓魏文昭不舒服,但他領着呂頌、魏奇行走如儀。
不過表面雖然風輕雲淡,但魏文昭心裏是焦躁厭煩的。
“大人,大人請留步。”魏文昭還沒進後衙,一個花白胡子,幹瘦的綠衣官員趕上來。
魏文昭忍着不舒服,停下腳步轉身辨認:“……鹽司催煎吳大人。”
“下官叩見大人。”吳有為撩袍跪下磕頭。
魏文昭臉上顏色親和:“今日本官在鹽司盤查許久,各位大人都辛苦了,吳大人不回家歇着,找本官可是有什麽事?起來吧。”語氣也很和藹。
吳有為又磕了一個頭,才擦汗站起來,有些戰戰兢兢的樣子。顯然魏文昭今日的盤查,給他留下心理陰影。
“沒有大事也不敢來打擾大人,”吳有為先讨好,才接着說“大人處事公允,如青天在世,只是下官來偷偷給大人提個醒。”
“怎麽?”和顏悅色
吳有為被魏文昭臉上溫和鼓勵,悄悄進了一步,心腹一樣低聲:“章大人不能抓。”
魏文昭好似什麽都不知道,冷下眉眼:“章昌邑作為支鹽官,弄虛作假偷賣官鹽,按律鞭笞流放,有什麽問題?”
吳有為再小心靠近半步,瞄瞄左右無人,才低聲:“下官也是為大人好,章大人……”大拇指沖天比了比,從嗓子裏撕出點暗啞聲音“是太子的人。”眼神一抽一抽示意魏文昭。
蠢人多作怪,魏文昭忍着淡淡不耐,眼睛裏好似有些吃驚,微微皺眉似乎不太信。
“真的,章大人年初,剛把千金送到太子府做侍妾。”吳有為抖抖自己二兩肉的肩胛骨,昂起脖子似乎自家女兒一樣與有榮焉。
魏文昭眉頭淡淡擰起,似乎有些煩悶,沉聲:“本官知道了,吳大人先回去吧。”
魏奇聽得心事重重,跟随看主子回到書房,實在發愁:“人抓都抓了,現在怎麽辦?”
事情在旁人看來實在棘手:進不得,太子未來天子,進了,将來秋後算賬;退不了,當堂定案的事,退一步律法何在?
魏文昭皺眉半晌,嘆息:“先洗漱”
一番洗漱更衣,魏文昭一身清爽,臉色淡淡中一點凝重:“你先退下,本官再想想。”
魏奇擔憂的看一眼魏文昭,欲語還休,可他想不出解法,最後只能心事重重,倒掩門退下。
屋裏燭光融融一片橘黃安寧,魏文昭負手站了一會兒,走到門邊闩上門栓。
門栓落入牙槽,魏文昭眉目間,一直存在的淡淡煩惱,消退的無影無蹤。
鼻子冷嗤,臉上是淺淺鄙夷。
不過一個沒名分的侍妾,不過一個剛上來,位子沒暖熱的七品支鹽,動不了太子什麽利益,卻能讓皇上大加贊賞。再說那太子……
前朝後宮,皇後、貴妃、太尉、丞相……盤根錯節的利益關系,在腦子慢慢裏過了一遍,魏文昭斂下眉目走到桌邊。
修長沒出過力的手指,撿起剪刀減掉燈花,讓蠟燭更明亮些,魏文昭在桌後坐下,收斂心神給皇帝寫私信。
一筆行雲流水的漂亮墨字,出現在簡白竹葉紙上。
仔細看會發現,完全沒有今日所謂的為難,寫的都是路上逸聞趣事,讀起來輕松有趣,還能反應風土人情,皇帝喜歡看這些。
魏文昭謀的從來不是腳面,一言一行都有長遠深意。
第二日,官吏繁多的泰祥震了一震,新來欽差魏大人,摘了六頂烏紗帽,最高正六品轉運使。
泰祥慌了,那些枝枝蔓蔓走不通‘鐵面無私’魏大人,不知怎麽就三五相約找到褚青娘這裏。
譚芸芬拿着帖子進來:“奶奶,黃大人官眷拉着奴婢哭哭啼啼。”
褚青娘接過帖子,仔細看了一遍,記住魏文昭開刀的是誰,又還給譚芸芬:“退回去,就說我不過一個姨娘,實在不懂官場的事不敢多言。”
“是……”譚芸芬收回帖子,卻沒走站在堂下,捏着帖子猶猶豫豫“她們說請奶奶務必見她們一面,否則大人必将大禍臨頭。”
魏文昭會做大禍臨頭的事?褚青娘好笑,還真的笑了,魏文昭比誰都懂得趨吉避兇。
譚芸芬又說:“一個個拉扯着奴婢哭哭啼啼,還直給奴婢塞銀子。”
褚青娘收起笑意,不怎麽在意的拿過女兒裙子,繼續一針一線繡蝴蝶:“銀子不收,帖子拒絕,不用管她們。”
“是”譚芸芬屈膝退下。
銀針在繡撐上下幾針,蝴蝶的須子婉轉動人,褚青娘看了看,嘴角噙着對女兒的微笑,眼裏對魏文昭卻是平靜無波:“還等着他做大官,庇護褚家生意,自然要他一帆風順。”
後衙的事,魏奇很快禀報到魏文昭案前,疲累的魏文昭心裏淡淡欣慰贊賞:“青娘不會在這些小事上犯糊塗。”
一股泥沙被輕輕攪起,很多污穢黑暗被水沖走,泰祥又安靜下來水清石清。雖然在看不見的石頭下,還有沉積的污垢,但這盤水可以清淨好幾年。
魏文昭拿捏的恰到好處。
乘船而來乘車而歸,回避牌子收起來,侍衛們跟着馬車一路回京,去時不過初春,回來已經夏末。
再有一日就能到京,魏文昭接到京城旨意,為他功勞利國利民,陛下将率領百官親自出城迎接。
就是凱旋而歸的将軍,也未必有着榮幸!
這份榮耀讓魏文昭眼裏漾起笑意,光宗耀祖古來幾人。正好他也可以去看看,被他冷落了将近兩月的青娘。
很多道理,他需要慢慢同她講,必經她是他的發妻,畢竟他們有十年情分。
官驿客舍裏,褚青娘坐在床邊,手裏一件煙灰色,輕綢質地男子長袍。
就剩幾針了,明天回京送給松年,感謝他照顧護佑穎兒、雲兒這麽多年。
收尾時,魏文昭踱着方步,踩着夕陽餘晖進來。
哪怕只剩幾針,青娘也停下活計将針別再衣服上,起身:“大人有事?”
男子長袍,雖然面料不是多好,顏色也不太喜歡,但魏文昭眼睛還是柔和幾分:“嗯,找你有點事說。”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給虐到了,推個基友甜文,甜的!
《每晚坐等皇後營業》BY棠彌
慕容策白天和朝臣争執不下,夜晚還要被迫睡古板、毫無情趣的發妻,帝生一片凄苦。
突然有一日,皇後開始夢話不斷。
從皇後的夢話中,慕容策得知戶部尚書說他“是個摳門的慕容老三!”
太傅吐槽他小氣,很久沒賜好酒了;
貴妃埋怨他一直不寵幸,還诋毀他“或許是不行”;
就連他身旁的死太監也對他頗有微詞?!
從那以後,慕容策強忍厭煩,夜夜要求與皇後同寝。
再後來,秘密越聽越多,他卻漸漸發現——
別人的心裏話,哪有皇後本人有意思。
王徽妍出身頂級門閥,從小被當成皇後教養,內心卻隐藏着叛逆,
當(裝)了十六年貴女典範,出嫁了便想着自在快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