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玩一個游戲

第77章

王德輝讓已經淘汰的選手進屋。

其他人看見已淘汰的選手再次回歸都吓個半死。

“他們, 他們……”他們現在到底是什麽東西，還是人嗎？

顧烨站在門前，看着面部僵硬的同伴, 一點一點讓自己恢複冷靜。

他隐約明白王德輝的樂高玩具是什麽, 那是他的模板，他要将他們擺布成模板的狀态。

顧烨想試一下淘汰選手是否還有自己的意志, 他問方華：“方華，你還記得我嗎？”

方華沒有動眼珠, 他的脖子生硬地扭了一圈, 讓自己的頭正面對着顧烨, 然後用機械的聲音說：“5號選手你好，我當然記得你，你是顧烨。”方華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方華了, 他被王德輝改造成他的玩具。

這時王德輝拍了拍說，高興地說：“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做什麽表現的這麽生分？你們這麽早過來，是不是還沒吃東西？我去給你們做早飯吃？”王德輝像一個熟練的主人, 招呼着久別重逢的客人，他轉頭問其他選手：“你們要吃什麽？”

沒人吭聲，大家此時一點胃口也沒有。

王德輝只好一個人鑽進廚房, 沒人幫他，他在廚房一陣敲敲打打，将冰箱裏的雞蛋和吐司面包全翻出來，還拿了一品脫牛奶。面包和牛奶是現成的不用做, 但雞蛋要點火，王德輝開了天然氣煎蛋，差點沒把廚房弄成生化危機現場。

王德輝将吐司面包裝盤，又将邊緣發黑的煎雞蛋盛出來，一起用托盤裝好，放在方華他們面前，面帶微笑道：“你們快吃，你們快吃吧！”

他見其他人不肯過來，便對他們招招手，說：“你們也來啊！一起吃。”

沒人願意過去，大家都不想和已經不知道變成什麽了的前隊友一起吃飯。

王德輝見大家不過來，便自己坐下，說：“不等你了，那我自己吃啦！”

其他選手難受地看着這一詭異畫面。阿美捂了下嘴，尖聲尖氣地問顧烨：“你說他們還能吃嗎？”

顧烨搖搖頭，只見方華兩指捏起筷子，生疏地夾着雞蛋，他的手指關節處釘了一顆螺絲釘，只有動起來就會發出噔噔的聲音，就像那個半夜他們在二樓聽見的一樣。

“啪嗒，”筷子突然從方華僵硬的手指間掉了下去，沒夾住的雞蛋也順勢進了碗裏。

“诶！”王德輝立刻跑了過去，他試着掰動了一下方華的手指，嘆氣說：“不行，手指還是松了點，抓力不夠。”說完他便噔噔跑上二樓，提着一只工具箱下來。

王德輝從工具箱裏取出錘子和老虎鉗，先用錘子将方華的食指敲開，剝掉表面的石灰，露出裏面人的皮膚，緊接着，他挑開骨肉，找到裏面小小的螺絲釘，用老虎鉗将螺絲釘擰緊，然後對方華說：“你再動動看。”

方華在王德輝的指令下動了動手指，這一次他的動作更生澀，一頓一頓的，但抓力更強勁，可以抓住東西。

王德輝滿意地放下工具，拍手道：“夾一塊試試！”

方華再次舉起手，手指握住長筷，将雞蛋夾進嘴裏。他牙齒咬了一下，蛋液順着他的嘴巴流了下來，但他表現地好像并沒有感覺到。

王德輝問他們：“好吃嗎？”

被淘汰的這些選手便像木偶人一樣在餐桌前同時朝王德輝點頭。

王德輝高興地直拍手，說：“太好了，太好了，終于有人誇我做的東西好吃。”

有的人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場景，幹脆轉身離開。

阿美和8號兩個女生第一次表現出害怕的神情。阿美向顧烨求助道：“我們怎麽辦？如果出局了，我們也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當然了，”一直一言不發地葉天不耐煩地說道：“不然你以為呢？”

阿美說：“他們到底為什麽會這樣？”

游戲雖然進行到現在，但其他人的線索并不多，他們有的人以為這一輪很簡單，所以沒花太大的心思，有的是費了好大氣力，但方向錯了，也什麽都沒找到。

“你還不明白嗎？”葉天說道：“王德輝是一個瘋子，只要出局的人，便會成為他的玩具。然後游戲繼續，我們一遍一遍的陪他玩，直到我們所有人都死了，留在這裏，這就是一個死局……”葉天已經明白為什麽王德輝會有那麽多小人，這場游戲會不斷重複自己，直到他們所有人都成樂高拼圖上的小人。

阿美聽完驚愕道：“我們該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

另一位女生8號，眼睛已經紅了，說：“難道我們還有再陪他玩一輪游戲嗎？”

這時王德輝吃完早飯。他将碗碟收拾進水槽裏，往上面随便擠了一大團洗潔精，然後從廚房出來，跳到沙發上。他打開電視機，連上游戲，拿起游戲手柄，然後給顧烨扔了一只，說：“你陪我打盤游戲吧。”

顧烨沒有接，淡淡地說：“我不會。”

王德輝好脾氣地将掉在地上的手柄，說：“你明明會的，我看你跟別人玩過！你不想跟我玩兒啊，沒關系，你不愛玩兒就算了咯，我讓別人陪我玩兒。 ”于是他将游戲柄塞進李小青手裏，說：“你陪我玩會兒吧。”

李小青面無表情地接了下來，然後機械地說“好啊”，然後兩人便一起玩。

阿美說：“李小青以前是不會玩游戲的。”

“他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顧烨心裏說不出來的難受，“他是王德輝的提線木偶，王德輝想讓他怎麽樣，他就怎麽樣。”無論是李小青還是方華，雖然跟他他們認識的不長久，但都是挺好的人，然而現在他們都是一個模樣，成了王德輝的玩具。

王德輝繼續打游戲，屏幕的熒光映在他臉上，時不時讓他的眼睛裏閃爍起亮白的光，他發出憨厚地笑聲，揮舞着手臂道：“哈哈，哈哈，我又贏了，我又贏了，真好玩兒。”

這麽大概玩到天黑，王德輝突然将游戲手柄扔到一邊。

電視機上顯露出Game over的字樣，他将頭靠在沙發上，然後兩眼盯着天花板。

這是他慣用的動作，這個動作說明他無聊了，他想玩游戲。

“好無聊啊，”王德輝坐正身體，“我們換個游戲玩吧，一直看着電視機眼睛疼，這回我們改玩桌游吧！”他又興沖沖地從茶幾下拿出他的游戲盒：“玩什麽呢？UNO，會玩嗎？大富翁，這個應該都會吧，飛行棋呢？诶……我們好玩狼人殺吧！”他揚了揚手裏的黑色小盒，“來吧，再來一盤吧。”

他們無法拒絕王德輝的提議。王德輝洗好牌，開始給大家發放角色卡。

發完後大家一一看牌。

這一次顧烨的身份是預言家。

顧烨只想說卧槽，又是一個短命的角色。

好在這一輪顧烨有首殺保護。

首殺保護就是，上一輪游戲中第一個被首殺的人，不能連續兩次被首殺。

這規定本意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能更多參與游戲，可能有的人太厲害了，一起玩盤盤首殺他，那也沒什麽意思。

這條明文規定幫了顧烨一次，至少今晚狼人不能殺他。

看完角色卡後，王德輝開始繼續狼人殺的固定流程。

他關上房間的吊燈，拉開沙發旁的小臺燈，然後用故意壓低了的聲音輕聲說：“天黑請閉眼……”

“預言家請睜眼。”

“今晚你要查驗的人是……”

顧烨腦子裏一陣兵荒馬亂。他現在必須盡快确定誰是他的隊友，而誰又不是。

他立刻想到譚林。

他們不可能永遠都在同一個陣營，那麽今晚他們還能共進退嗎？

顧烨伸出手指，對王德輝比了一個6。

今晚他要查驗的事6號譚林。

王德輝背着光微笑了一下，然後伸出右手，他比了一個大拇指向上的手勢：“這個是好的。”然後他又比了一個大拇指向下的手勢，“這個是壞的。”

“你今晚要驗的人，”王德輝伸出手指，“他是這個……”

顧烨還沒看清王德輝的手勢，燈突然滅了。

游戲和上次一樣，再次中斷。

“诶，燈泡好像短路了。”王德輝爬起來開吊燈，吊頂也沒亮，是停電了。

王德輝嘆了口氣，說：“诶，玩不成了……要不我們看電視吧。”

其他選手陸續睜開眼睛，葉天幾乎咆哮道：“沒電了，還看個屁的電視？！”

王德輝撇嘴，說：“你那麽兇幹什麽？看不成電視就不看了呗，反正現在也不早了，我們先睡覺吧。”

王德輝拉過來自己的枕頭，将他拍平，然後躺了下去，說：“今天又多了新朋友，大家給他們留點位子吧。”

鋪位本該按照發言順序來，但被淘汰的選手變成這個樣子回來，縱然大家關系曾經不賴，但也不可能完全心無芥蒂。大家默契地将地盤分成了兩邊，一邊是已被淘汰的選手，一邊是他們。阿美和8號兩個女生提議要和顧烨睡在一起，顧烨覺得沒必要拒絕，便同意了。

這次夜裏王德輝沒有上二樓，而是安靜地睡着了，還有點打呼。但大家依然不敢松懈，神經快要繃斷了，根本睡不着。

阿美在顧烨旁邊翻來覆去動了半天，實在無法入眠，于是随口跟顧烨說話：“诶，你為什麽要參加這個游戲啊？”

顧烨睜眼看着天花板，說：“因為沒錢。”

這理由真的太爛了，顧烨真想笑話自己。

阿美哦了一聲，小聲說：“我也是。”

她撥了撥頭發，繼續說：“你挺厲害的，有女朋友嗎？”

顧烨說：“沒有。”

阿美便說：“沒有？為什麽？”

譚林就在他旁邊不到半米的地方，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顧烨知道譚林聽着在，于是立刻呵呵笑兩聲，撇清關系道：“從沒考慮過。”

阿美嘆了口氣，說：“哎，不考慮嗎？為什麽呢？現在好男人真的太少了。誰稀罕他們？要不你跟我湊合湊合吧。”

“不，不，不了。”顧烨連忙拒絕。

阿美問：“為什麽？”

“因為他有男朋友了。”譚林突然開口道。

大廳一陣沉寂。

“好吧，”阿美默默翻了個身，對8號小妹說：“那你呢？你有男朋友嗎？”

黑暗裏，顧烨忍不住笑了一聲。男朋友，這稱呼挺好玩兒的。

譚林問他：“你笑什麽？”

顧烨轉了個身，面對着譚林，說：“嘿嘿嘿，第一次叫吧，你以前都沒這麽叫過自己呢，再叫一聲聽聽。”

“叫什麽？”譚林閉着眼，強裝淡定道。

顧烨說：“男朋友啊。”

“诶。”譚林點點頭。

顧烨：“……”好吧，為什麽被占便宜的總是他。

白天過的這麽刺激，睡覺是不可能睡覺了。

顧烨也想過，剛剛燈滅的太及時，他驗人的信息根本沒拿到。

他還不知道今晚王德輝會用什麽方法告訴他譚林的身份，譚林到底是不是跟他一個陣營呢？

這麽胡思亂想到後半夜，顧烨突然身體一沉，發現自己清醒了。

他睜開眼，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的技能發動時間到了。

他瞥眼看見自己身側坐了一個人，那人背對着他，顧烨定了定神才認了出來，他輕喊了一聲，“譚林？”

譚林沒有說話。

顧烨有點怕了。他立刻爬起來，伸手輕輕碰了碰譚林的肩膀，“譚林，你怎麽了？怎麽不睡？”

當顧烨的手碰到譚林肩膀時，他感覺到自己手掌下譚林的的衣服是溫熱的，而他的身體正在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

顧烨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摸到的溫熱液體是什麽，一股巨大的不安感湧了上來，他幹脆将譚林身體掰了過來，強迫譚林看他。

“嘶……”譚林猛地倒吸一口氣，他的臉色蒼白，顯得兩只眼睛無比黑亮。

“你受傷了？”顧烨驚慌道。

譚林終于有了點回應，他點了點頭。

顧烨這才明白為什麽譚林不說話，因為他傷太重，只要發出一點聲音，顧烨立刻會感覺到他不對勁。

顧烨說：“我今晚驗的是你。”

譚林虛弱地點點頭，說：“嗯，猜到了。”

他們一直擔心，但從沒讨論過的麻煩終于還是發生了，在大家的狀态最糟糕的時刻——他們分在了不同陣營。

譚林低聲說：“我不能告訴你我的隊友是誰。”

他們晚上的交談會受到限制，如果譚林無法告訴顧烨這些信息，即使告訴了他，第二天早上他也不會記得，依然是無用功，譚林只能說顧烨第二天可以知道的事情。

顧烨說：“沒關系，為什麽會受傷？”

即便譚林手不方便，但應付一般情況，是不可能吃大虧的。

譚林說：“我們的計劃是先殺掉已經淘汰了的選手。”

已經淘汰了的選手不可能再回到隊伍，他們的做法能保住還活着的人。

“但他們非常強大，”譚林說：“我們并不是他的對手。”

顧烨說：“即便你們發動技能，他們也可以反抗？”

“是的，”譚林虛弱地點點頭，“他們現在是和王德輝一樣的人了，這場游戲最好不只是在淘汰智力薄弱的選手，還有體力，如果你不夠強壯，你便也會被毀滅。”

顧烨說：“其他人呢”

譚林現在的狀态都這麽差，顧烨不敢想象其他人會怎麽樣？

譚林搖搖頭，說：“不太好，但只用難受一個晚上。”

夜裏因發動技能受到的傷害到白天便會消退，但顧烨立刻想到譚林的手，譚林的手不是因為發動技能而受的傷。

他将譚林的手捧住，今早剛換過一次的繃帶已經被血染紅了。

顧烨再怎麽沒常識，也知道情況很嚴重，譚林的手止不住血。

“血還沒止住，為什麽沒有藥？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顧烨急得要命。

譚林輕輕嘆了口氣，他将頭靠在顧烨的肩膀上，說：“讓我靠一下。”

顧烨感覺到譚林身上灼熱的氣息。

譚林一直像一只火爐，他健康而又精力旺盛，然而此時他的溫度不對，太燙了，那不是正常體溫，譚林在發燒。

顧烨試了試譚林的額頭，他的額頭燙手。

這是傷口發炎的征兆。

顧烨心裏發酸，在譚林身邊的時候，他就像有一根定海神針，危險恐懼也沒關系，因為他們肯定會想出辦法的，然而他沒想到譚林也有這麽虛弱的時候，他将下巴擱在譚林的頭頂，低聲說：“怎麽辦？譚林我們現在怎麽辦？”

譚林沒說話，只是靠在顧烨肩上的頭沉了沉，像是睡着了，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他擔心必要的時刻到來，顧烨對他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