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嚣張
咖啡廳,幽美,靜谧。
相親首選。
人不多,僅幾桌人。
個個衣冠楚楚,妝容得體。
林蔚抿了口咖啡,低頭打開手機。
微信群,“緊抱霸總大腿不放松”。
搬磚使我快樂:家人們,快安慰安慰我,我初戀又想和我分手,難過.jpg。
林蔚:你初戀一年有365天想和你分手,難過地過來?
搬磚使我快樂:你嫉妒我是不是?單身狗這嫉妒的醜陋嘴臉,哼!
世界非著名畫家:她也不想當單身狗,你不知道她今天又去相親了?
世界非著名畫家:這次的相親對象怎麽樣?聽說是你二嬸的同學的侄女介紹的,又勤快又老實。
林蔚擡眼看了對面的相親對象一眼,西裝,看衣料挺高檔,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皮鞋擦得锃亮,五官端正,從表面看,算是她最近相親見過的比較靠譜的了。
搬磚使我快樂@了她:又相親?相親多奇葩,上次見的那個要每月給你兩千五讓你在家做家務帶孩子伺候公婆的忘記了?不長記性.jpg。
林蔚被他的話一噎,回了一句:爺樂意!
對面的相親對象終于挂了電話,後背向後靠在椅背上,成功人士一般笑容矜持:“抱歉,工作上的事。”
林蔚表示理解:“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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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了點頭,以一種極為放肆的眼神在林蔚身上逡巡,化了淡妝,來之前應該是好好收拾過自己,不可否認,她長得極為好看,得體的衣着将她襯托得如出水芙蓉,楚楚令人心動,但是,不是任何大品牌的衣着依然暴露出了她的寒酸。
很像是,靠着一張臉,妄圖勾搭上有錢男人,靠結婚将自己賣個好價錢。
他諷刺一笑,“真沒認出我來?”
林蔚:“?”
她找出介紹人的聯系界面,上面說這個相親對象叫何保明。何保明,林蔚想了一圈,沒印象。
何保明:“也是,可能你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昔日不起眼的我,年輕有為,事業有成。而你,多少人曾經暗戀過的校花,卻一事無成,僅僅是個……服務員?”
他語氣頗酸,“我有車有房,在公司裏是個手底下帶着二十來人的部門經理。這才多少年啊,林蔚你說,若不是咱們當初同上一所高中,你覺得憑你自己,我們有認識的可能性嗎?”
不可能,所以啊,有些人得珍惜上學的日子,因為那裏面有很多未來你高攀不上的人。
“上學是學渣,長大當服務員。”他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揚眉吐氣:“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何保明說完這句話,便不再言語。他靜靜地看着林蔚,似是留給她反應和平靜思緒的時間。這是他身為受過高等教育的成功人士的素養。
服務員?
林蔚起了些許興趣:“所以,你暗戀過我?”
不然怎麽一副你當年眼瞎看不上我、如今我讓你高攀不起的模樣?
何保明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不然就不會有今天的見面。”
“否則,你一個服務員,憑什麽能和我相親?你沒有資格!”
“林蔚,現在不是以前上學的時候了。如今的社會很現實,相親嘛,大家除了講感情,更多得是看條件。工作,學歷,家庭,匹配才行。本來按照你的條件,我根本不會考慮你。說句實話,我看不上,我不會讓我未來的孩子有一個什麽都拿不出手的媽。可是我從介紹人那裏看到了你的照片,是你,林蔚。”
何保明惡意道:“畢竟是初戀女神,我勉強同意了。”
林蔚語氣微妙:“同意什麽?”
何保明一副我大度點讓你占便宜的施舍神态:“同意和你相處一段時間試試,以男女朋友的名義。”
林蔚:“……”
可去你大爺的吧。
咖啡館門上的風鈴響了起來,服務員笑意盈盈地小聲說了句“歡迎光臨”。
背對着門的林蔚看不見進來的人,她對面靠窗單獨坐着的年輕女孩站了起來,綻開燦爛的笑容,沖着進來的人大力揮了揮手。
林蔚被那女孩的笑容吸引,純粹美好。
二十九歲的林蔚不由感慨一句,年輕可真好。
嫁不出去,剩女。最近幾年,萦繞在她耳邊的最多的詞。
“還需要考慮?”何保明見她不說話,嗤笑一聲,“林蔚,你學歷低工作差脾氣爛,年紀也不小了,除了一張臉長得好看,還有什麽優點?我有車有房,青年才俊,錯過我,還有誰眼瞎能看得上你?”
從咖啡廳門口進來的人腳步聲漸近,在林蔚身後頓了頓。
林蔚端起咖啡,覺得潑到何保明臉上都浪費。年紀大了,若是再幹出潑人一臉咖啡的事,估計要被那幾個損友笑話。她也沒什麽和傻逼辯解的心思,就低頭默默喝了口咖啡,心底蠢蠢欲動,還是想潑傻逼一臉咖啡,她勸着自己別幹傻逼事,不值。
她這樣的模樣,落到何保明的眼裏,便是一種默認。他得意地笑起來,快意極了。對面的女人的側顏精致至極,眸光流轉皆是風情,不愧是當年的校花,光是一張臉,就讓他看得心底癢癢,百爪撓心一般。
既然是自己的女朋友,那……他對她做些什麽不是天經地義?何保明喉結動了動。
“走吧,”他掏出自己的車鑰匙,放在桌面上,他生怕林蔚認不出一般,“這可是寶馬的……”
雖然不是多好的系列,也就五十來萬,可畢竟是寶馬,是林蔚一個服務員一輩子都買不起的車。
林蔚:“去哪?”
何保明意味深長,壓低了聲音,語氣暧昧:“你喜歡哪家酒店?”
林蔚:“……”
對不起,她高估了傻逼。
林蔚一口喝光了杯中的咖啡,在背後看不見的地方,她靜靜地盯着對面的何保明,悄無聲息地,三根手指極輕易地捏碎了手中的瓷杯。
何保明:“……”
他驚駭地看着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了高中時面前這個女人比校花身份更出名的外號——林大力。
打人很疼的那種。何保明繃緊了神經。
腳步聲停在林蔚身後,年輕女孩疑惑的眼神看過來。
背後有陰影籠罩下來,帶來隐隐的壓迫,林蔚下意識地轉頭向後看去,便聽見一道低沉好聽的聲音落了下來:“我。”
那聲音帶着陌生的熟悉,無數次輾轉于夢中。
比記憶中的聲音更成熟了些。
旁邊的椅子被人拉開,來人坐了下來,身高腿長,面容清隽,比時下的明星小鮮肉不遑多讓,更多了一份成熟的從容和內斂。他直直地望着何保明,見他沒聽懂,淡淡解釋道:“我眼瞎。”
何保明:“……”
他驚詫地站起身,聲音一瞬間高了許多,幾乎破聲,“嚴辭?!”
當年全省理科狀元嚴辭,不折不扣的學霸。據說在國內頂尖醫科大學本碩博連讀,又被國內知名醫院争搶的,前途不可限量的嚴辭。
相比于何保明,林蔚就鎮定多了。她默默将手中的瓷杯碎片虛掩住,假裝歲月靜好。
被嚴辭成績多次碾壓到有心理陰影的何保明,再沒了在林蔚面前的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氣勢,不知怎的,被嚴辭深得發沉的目光注視着,他心底莫名發虛,再看一看碎裂的咖啡杯,他勉強寒暄兩句,便匆忙而驚惶地要離去。
林蔚失笑,因何保明的反應。她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嚴辭,對他露出了一個成年人士的表示感謝的笑容,心底的波瀾不漏一絲痕跡,而後喊住了何保明,“等等。”
何保明:“怎麽……”
難不成她考慮好了,要同意?何保明眼中升起一絲希望的星火,也是,他這麽優秀,錯過他,林蔚再找不到比他好的了。美色在前,大力就大力吧。至于嚴辭,呵,他和林蔚更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林蔚指指他的咖啡,“付錢。”
“不好意思,學渣沒學會寬容大度。”她招了招手,遞了好幾張粉紅的鈔票給服務員:“美女,我的咖啡和……錢。”
她含糊的聲音重又清晰:“那位先生的咖啡,他自己付。謝謝!”
她不在乎一杯咖啡錢,卻不願意花在傻逼身上。
“還有,腦子不好,得治。學渣如我都知道,諱疾忌醫要不得。”
何保明臉色一陣青紅交錯,見林蔚似笑非笑地瞟着手掌下的碎瓷片,終是不敢再吭聲,一臉不甘地離開。
靠窗的年輕女孩走過來,看看嚴辭,又看看林蔚,眼裏滿是好奇。
林蔚捂住咖啡杯碎片,對嚴辭道謝,“剛剛,謝謝了。”
久別重逢,解圍是基本的禮貌。嚴辭說得眼瞎什麽的,她不當真,也不能當真。
嚴辭的眼神很深,一如當年,讓人看不透他的所思所想,“不客氣。”
冷冷淡淡的語氣,一如他的人。好像剛剛一句“我眼瞎”,真的只是順口的解圍,沒有其他深意。
林蔚摸不透他,也不打算去摸透他。一別多年,兩人的生活千差萬別,沒有交集的可能,但被嚴辭撞到和何保明相親的一幕,依然不妨礙林蔚感到尴尬。
他坐着不動,年輕的女孩也繼續站着。林蔚心裏嘆了口氣,好吧,徒手捏碎咖啡杯的事似乎是瞞不住了。
在社會上歷練多年,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讓她面不改色地又對年輕的女孩笑了笑,便拎着包,禮貌地道別。臨別前,她客氣了一句:“改日請你吃飯。”
嚴辭微微皺起眉頭,似是想說什麽,但最終只是說:“我的手機號碼沒變。”
林蔚笑笑,都是成年人,“改日請你吃飯”不過一句社交的禮貌性語言。言下之意,現在不會請你吃飯,改日更不會。
至于手機號碼變不變都不重要,她沒打算再去撥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林蔚從包裏摸出墨鏡戴上,假裝自己眼瞎,看不見桌上的碎片。
臨走前,林蔚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嚴辭。啧啧,那臉,那身材,比起高中的青澀,如今更加成熟有吸引力。可惜,這樣的男人,不愛她。遺憾。
一直到走出咖啡廳,坐進車裏,她都沒能從那遺憾的情緒裏出來。
嚴辭,一個萦繞了她整個青春歲月的名字,甚至至今還留有餘韻,那個高中時代她暗戀過的人。尤記得當初年少,還放過話,要開挖掘機養嚴辭,也正經地去開了半年的挖掘機,後來呢?
林蔚嗤笑,不想再去回憶自己的心酸戀愛黑歷史。
嚴辭,是她年少的一場夢。可那夢,早在多年前就醒了。
現在的林蔚,很現實,——開挖掘機還是開寶馬,誰都知道選擇後者,愛情算個毛!
她感覺得到,久別重逢,她表現得如此冷談,嚴辭不太高興,不,是困惑和失落。可那又關她什麽事呢?她不會再在得不到的人身上花費精力。她不想當毫無尊嚴的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何必。
林蔚輕踩油門,車緩緩啓動。上個月剛提的新車,也是寶馬,開起來的手感極好,價格也好,大概是何保明車的三倍?
她有車有房,還能賺錢,開寶馬不好?開什麽挖掘機!
她又想起咖啡廳裏明顯是在等着嚴辭的年輕女孩。
呵,男人可真好啊。二十多歲,可以和二十來歲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相親,三十來歲,依舊可以和二十來歲的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相親。
不像女人。
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林蔚遇到了同樣在等紅燈的何保明,她降下車窗,按了一聲車喇叭,沖何保明笑了笑,在綠燈亮起的一剎那,率先開了出去,留下嚣張的車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