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
在喬鑫家,張小梁把碗裏的最後一口面湯仰頭喝完,豪爽地抹了把嘴。
“小梁,吃飽了沒?”老媽笑眯眯的問:“家裏還有面包,紅豆餡兒的軟和着呢,再來點?”
“別別別,”張小梁連忙擺手:“阿姨,我減肥呢。”
“你是該減肥了,”喬鑫上下打量他:“你怎麽胖這麽多?”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老媽在喬鑫頭頂拍了一下。
張小梁笑了笑,沒說話。
張小梁是真的胖了,上大學那會兒他還是個體格勻稱的小帥哥,一米八二的個子,身上都是常年打籃球練出來的肌肉。現在呢,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就是個白花花的球體。
喬鑫洗了把臉,又和張小梁下樓,走到小區裏一處僻靜石墩上坐着。
“你怎麽回來了?”喬鑫問。
張小梁打了個嗝:“趁着這段時間有空,我和心笑請假,打算把婚結了。”
喬鑫愣了愣:“怎麽都趕到這會兒結婚。”
“啊?還有誰?”
“……周子青。”高考完那天晚上,喬鑫把自己的性向和周子青這個人告訴了張小梁。
張小梁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喬鑫聽見他嘆了口氣。
“诶不至于,”喬鑫語氣輕松:“我也不是沒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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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梁側頭看了喬鑫一眼:“我跟你說,你……那啥,注意安全。”
“放心吧,”喬鑫像高中時一樣握拳打了下張小梁的肩膀:“真軟啊……你到底怎麽回事兒?”
“能怎麽回事兒,吃得多呗。”張小梁笑笑。
喬鑫沒話接了,一時間有點尴尬。
張小梁掏出煙盒,取出支煙:“你要不?”
“不了,我媽聞着了罵我。”
張小梁點頭,自顧自把煙叼在嘴裏,點燃了。
灰白的煙霧從張小梁嘴裏噴出來,他低聲問:“你最近見過阮琦嗎?”
“……”
喬鑫暗自抿了下嘴:“沒,怎麽?你不是要結婚了?”
“我就随口一問,沒怎麽。”
一陣軟軟的夜風吹過來,喬鑫閉上眼,慢慢地說:“前年……冬天,見了她一次,頭發剪短了,人沒怎麽變,她說打算和男朋友去廣州投奔朋友做生意來着。”
“……她男朋友還是肖凱?”
“不知道……可能不是吧。”
張小梁不說話了,一口一口地抽着煙。
喬鑫知道阮琦是張小梁的一道陰影,直到現在他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高考前兩個月的時候,阮琦突然和張小梁提分手。
那會兒的張小梁簡直要瘋了,他一遍遍追着阮琦問,琦琦我怎麽惹你不高興了?你別不理我啊咱有話好好說。
到最後,耐心消磨光,還有半個月高考,張小梁緊緊扣着阮琦的肩膀,眼眶通紅:“阮琦你玩我呢?不是都說好了嗎?咱倆一起上甘城學院……”
阮琦使勁兒掙紮,卻掙不脫張小梁牢籠般的雙手,她幹脆就不掙紮了,面無表情地,直直看着張小梁的眼睛:“張小梁我是挺喜歡你的,但是,”她眼都不眨地說:“肖凱回來找我了。”
張小梁怔了幾秒,猛地推開阮琦:“你要不要臉啊!”
“我不要臉,那又怎麽樣?”阮琦殘酷地笑了一下:“我愛肖凱……一直都愛他,和喜歡你是不一樣的。”
她驕傲地揚着臉,一雙眼睛裏閃着冰冷的火苗。
張小梁落荒而逃。
然後就是高考,也許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讓張小梁走了個狗屎運——他竟然考上了一所三本。
在昆明。
大一那年,張小梁家在新開發的小區買了房子,從家屬院搬走。
那時老媽還偶爾念叨:“張小梁怎麽放假了也不來找你玩啊?”
喬鑫為張小梁找了各種理由搪塞過去,心裏知道,阮琦讓張小梁傷透了心丢盡了臉,他大概不想見高中同學了。
兩人的聯系越來越少,就這樣到了現在。
張小梁連着抽了四支煙,把煙頭踩滅,站起來:“行,那我回去了喬鑫。”
喬鑫也站起來,拍拍張小梁的肩膀:“嗯,你婚禮的事兒,需要幫忙就吭聲。”
(二)
日子照常過,帶學生畫畫,罵學生,和張小梁吃了兩頓飯。
轉眼半個月過去,六月二十八號那天,周子青發了條微博:“已經離開很多年了,沒想到還會回來。”
配圖是一張高鐵票,北京到甘城。
喬鑫盯着那條微博,久久說不出話。
腦子裏是亂七八糟的念頭:七月二號就結婚六月二十八才回來?我要是突然聯系他說我要去随禮,他能讓我參加他婚禮不?要不讓宋辛帶我去?裝宋辛男朋友?
晚上在家收拾屋子,整理到書桌時,不怎麽就從抽屜裏取出了那只鐵盒子。
這鐵盒子是有一年過年工程隊發的糖盒,糖吃完了,盒子挺大,就留了下來。
喜慶的大紅色油漆已經斑駁了,喬鑫打開盒子。
一支筆,一張卷子,一個筆記本,幾張又黃又脆的草稿紙。
筆和筆記本是那年住院周子青送他的,草稿紙是當時周子青講題時寫寫畫畫的,卷子是宋辛偷來給他的。
喬鑫細細看卷子上的字跡,已經不像當時那麽蒼勁有力了,放了太久的緣故,看着灰撲撲的。
看了一會兒,喬鑫把蓋子扣上,鐵盒子放回抽屜深處。
不知道下一次拿出來是什麽時候了。
第二天,六月三十號,喬鑫接到了兩個電話。
第一個是宋辛打來的:“鑫鑫,我明天上午十點十分到哦,去機場接我。”
第二個是小艾打來的:“喬哥,我把誠哥惹生氣了,七月二號有場婚禮他不讓我上了……你替我去主持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