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見謝景辰渾身顫抖，呼吸急促，以為他體內奇毒又發作，莫雨遙柔聲安慰道：“小辰，再忍一忍，馬上就要到了。”
謝景辰暗暗咬緊牙關，什麽都沒說。
小竹峰的峰頂有一座寺廟，無量大師便居住在寺廟中。
寺廟不對外開放，只有拿請帖的人才能進入。
最近寺中來了不少尋醫問診的修士，莫父拜帖發的晚，莫雨遙和謝景辰只能在寺中等候。
他們被安排在一個花草繁盛，蜂蝶成群的小院，負責他們飲食起居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侍女。
這侍女名叫芸兒，容貌秀美，性格溫順，是無量大師外出行醫時帶回來的。
芸兒一直跟在無量大師身邊，不過并未出家。
原書中，無量大師為謝景辰治眼睛的時候，一直是芸兒照顧謝景辰。後來謝景辰血洗修仙界時，放過了無量大師和芸兒。
這段時日，因為謝景辰身體不好，莫雨遙一直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就差親自為他穿衣吃飯了，可謝景辰依然對她十分冷淡。
尤其最近幾日，謝景辰甚至開始避着她，這讓莫雨遙十分沮喪，是她照顧的不夠好？還是他不喜歡她？
苦苦思索一番也沒想明白後，莫雨遙幹脆放手讓芸兒照顧他，不管是誰，只要能讓他感覺到一絲溫暖，他想要毀滅人類的決心也就會淡去一分。
自從為謝景辰療傷後，莫雨遙便感覺修煉起來事倍功半，效果欠佳，她也想讓無量大師看看自己的身體，這幾日不想打坐修煉。
想了想，莫雨遙起身向庭院後行去。
庭院後是一片竹林，前幾日莫雨遙看到有兩個青年在竹林裏切磋劍術，從那利劍相擊之聲中不難猜出這兩人都是劍道高手。
莫雨遙從芸兒口中打聽到這兩人都是劍修，原身是水火雙靈根，修煉的水屬性功法，還學了一套劍術‘柔水劍訣’。
可惜她悟性差，又不努力專研，劍術非常一般，莫雨遙想趁這個機會向那兩位劍修請教一番。
若是能得到指點，對她來說也大有裨益。
畢竟若是她這個門外漢自己瞎琢磨，幾年都未必能研究出什麽名堂。她的年紀不小了，能走捷徑自是再好不過。
通往竹林的路上有一個涼亭，莫雨遙擡眸望去，便見一長身玉立的玄衣男子立在亭中，他雙手執簫，薄唇放在吹孔上，手指在簫身上靈活躍動，凄涼婉轉的簫聲便從他的唇縫間傾瀉而出。
聽到簫聲的這一刻，莫雨遙整個人好像不受控制一般，或者說完全被控制住了一般，她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身形一閃，來到亭子裏，然後從儲物袋中取出古琴，席地而坐，宛如白玉般的細長手指放在琴弦上，輕輕撥動起琴弦。
瞬間，幽幽琴音宛如汩汩流水般從她青蔥指縫尖流淌而出。
此曲名為‘桃花劫’，講訴的是癡男怨女無法在一起的悲慘故事。原身被謝衡甩後，經常彈奏此曲。
琴聲來的突兀，吹簫之人有一瞬間的愣神。不過很快他便回過神來，指尖微微停頓了一下後，簫聲再起，很快琴聲和簫音便你追我逐起來。
簫聲瑟瑟，悠揚激昂，透着一股無法言說的惆悵和悲涼。琴音幽幽，纏綿悱恻，如泣如訴，說不出的凄絕哀婉。
兩種截然相反的樂器，就這般默契的融合在一起，你升我起，你降我落，緊緊相随。
莫雨遙五指輕勾慢撚，時而舒緩如清風徐來，将翠綠的竹葉吹的徐徐伸展。時而五指快速翻飛，急促如暴風驟雨，将周圍的嬌花摧殘的瑟瑟發抖。
就像情人間的相處，甜蜜時，溫柔低語，争吵時，惡言相向。
桃花劫，桃花盛開時，嬌豔無雙，然而再美的桃花，亦有凋零的那一刻。凋零時，滿地殘紅。
一場桃花劫，兩行情人淚。情人間的愛恨情仇，被兩人的樂聲展現的淋漓盡致。
一曲終了，彈琴和吹簫之人久久不能回神。
琴簫合奏，樂聲和鳴，剛中有柔，柔中帶剛，配合的天衣無縫，動人心弦，很難想象這是他們第一次合作。
樂音停歇，莫雨遙又掌握了身體的控制權，她擡手将古琴收起，剛要起身，這時，身邊的男子忽然道：“莫姑娘琴技高超，袁某欽佩不已。”
此人是劍道宗袁峰，在劍道宗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曾與原身有過幾面之緣。
“袁道友謬贊，你的簫聲才是一絕。”聽到男子誇贊，莫雨遙站起身，謙遜的回道。
“莫姑娘過謙了，誰不知你的琴是四大古琴之一的焦尾。”
焦尾的特點琴弦數量多，音域廣，音色豐富，也因此對彈琴人的指法要求極高。能用焦尾跟上他的簫音，足以說明對方的琴技已經登峰造極，這一點十分出乎袁峰預料。
對于莫雨遙，袁峰印象非常深刻。謝衡大婚當日，袁峰親眼看到這女人帶着她三哥，那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兇惡大漢大鬧婚禮現場。
當時她非要與新娘子一起做平妻，被謝衡拒絕後，她又退而求其次，争做小妾。
莫家的嬌嬌女，豈有做人小妾的道理，謝衡自是不敢同意，見謝衡連小妾都拒絕，那大漢徹底被激怒，他二話不說就要砸場子，後被莫清澤和莫清風攔住，此事被衆人笑話了好長一段時間。
後來聽說這女人尋到機會将謝衡掠走，想霸王硬上弓，結果自然是失敗了，不然就莫家的實力，她若是與謝衡真發生了什麽，兩人早就成雙成對了。
一般劍修都擰折不彎，一身銳氣，袁峰在劍修中卻是另類，他的性格與莫雨遙的二哥莫清風有些像，都是那種風流多情，喜歡招花惹草的人。
不過莫雨遙雖然容貌出色，袁峰卻生不出半分心思。
對于這樣的女人，他只想敬而遠之，可莫雨遙這一手琴技實在是出神入化，讓他心折，袁峰對音樂一道又非常感興趣，如今遇到此中高手自是想要讨論一番。
莫雨遙對琴技一竅不通，這曲‘桃花劫’之所以彈得這般出色，除了因為原身苦練十數年，彈奏已經成為了她的本能外，還因為剛剛在彈琴之時，她有如神靈附體般，身體完全不受控制。
好在莫雨遙擅長避重就輕，不懂的就少說一些，懂得就和對方深入探讨一番，如此兩人倒是聊的興致勃勃，莫雨遙更是抓住機會向袁峰請教劍術。
經過一番探讨，袁峰對莫雨遙的印象大為改觀，耳聽未必為真，眼見也未必為實，也許當初莫雨遙大鬧婚禮現場有什麽苦衷，不然一個女人為什麽做出那等有損自身顏面的事？
而且能夠彈奏出如此動人妙音的女子，必然不會是那等蠻橫之人，這般一想，袁峰便也放下戒心，真誠邀請道：“莫姑娘，竹林前方有一片空地，不如我們去那裏切磋一番，如此我也好了解你的情況。”
“好啊，那就多謝袁道友了。”莫雨遙展顏一笑，宛如冬雪消融，百花盛開。
袁峰微微晃神，“莫姑娘客氣了。”說完，當先跨步向竹林行去。
莫雨遙擡步跟上，還未走兩步，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道身影，那人一身白衣，身形單薄，正是謝景辰。
因為眼睛不好，謝景辰很少在外走動，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出來。
擔心他不熟悉路摔倒，莫雨遙剛要過去看一眼，一轉眸，便見芸兒走到謝景辰近前，低聲與他說了幾句什麽。
知道這姑娘細心體貼，莫雨遙也就不再擔心，她直接追上袁峰的腳步。
進入竹林，莫雨遙抽出腰間軟劍，‘柔水劍訣’講究的是柔，便是劍身也是軟的。
軟劍入手後，莫雨遙的身體也動了起來。她足尖輕點，衣袖翻飛，身姿曼妙，手中的軟劍宛如靈蛇一般在空中游動，身形亦靈動異常。
遠遠看着不像在舞劍，倒像是在跳劍舞，招式美輪美奂。
袁峰看了一會後，拔出背上長劍加入其中。
他的劍帶着驚人的氣勢，莫雨遙猝不及防之下，微微一驚，劍招微微一凝，不過很快她便反應過來，素手挽起軟劍便迎了上去。
兩人拔劍相向，你一劍我一劍，兩劍相擊，如此切磋百個回合後，莫雨遙收劍看向袁峰。
知道莫雨遙等着自己點評，袁峰也沒客氣，他直言不諱道：“莫姑娘劍法不錯，就是招式太過花哨，徒有其表。劍招越華麗，破綻越多，若想對敵，最好化精為簡，一招制敵，如此才能出其不意。”
聽到袁峰的指點，莫雨遙心有所悟，之後幾日，兩人一直一同練劍，期間莫雨遙還看到了另外一位劍修墨菲。
這位劍修英氣逼人，目光淩厲，腰背宛如青竹般挺直，之前遠觀時莫雨遙還以為她是一名男子，近看才發現對方是一位女劍修。
劍修不多，女劍修更少，尤其生的這般劍眉朗目，宛如男子的女劍修，莫雨遙還是第一次見到。
見莫雨遙好奇的向自己望過來，墨菲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直到袁峰向她介紹‘這是莫家幺女’時，墨菲才正眼看向莫雨遙，抿唇問道：“你二哥最近可好？”
莫清風雖然花心，不過莫雨遙知道墨菲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見對方忽然問起自己二哥，莫雨遙心中雖然驚訝，不過面上卻淡笑道：“應該不錯吧，我也好久沒與他聯系了。”
不知道是不是莫清風的原因，之後墨菲也與兩人一起練劍，墨菲話不多，但是每次對莫雨遙的點評都十分到位，幾日下來，莫雨遙感覺受益匪淺。
這日，終于到了為謝景辰治療的日子，無量大師親自來到他們所在的院落。
無量大師須眉皆白，精神矍铄，滿面紅光，看着年逾七旬，實際年齡卻無人知曉。據莫父所言，在他年少時，無量大師便是這般模樣。
見到無量大師，莫雨遙忙謙遜的施了一禮。
無量大師擡眸看了莫雨遙一眼，那眸光睿智深邃，好似能洞察一切，莫雨遙被對方看的莫名心虛，好在很快無量大師便收回目光，為謝景辰診治起來。
一番望聞問切後，無量大師開了一副方子，讓芸兒去熬藥。
“莫小友，令徒的眼疾可以醫治，但他所中之毒十分特別，且已經入侵全身，老衲暫時沒有解毒之法。”頓了一下，無量大師語氣一轉道：“不過老衲可傳授他一套佛門的金剛煉體術，雖不能徹底祛毒，但金剛煉體術屬于極陽功法，可遏制陰毒。”
身體強悍到一定程度，便會百毒不侵，無量大師沒說的是，若是他能修煉到大成，煉成金剛不壞法身，那這毒便不治而解了。
然而修煉到大成太難，便是此功法的創始人也未修煉到大成，無量大師自不會給人留下不切實際的幻想。
頓了一下，無量大師捋着胡須看向莫雨遙道：“只是修煉此功法用時較久，他需在我寺呆上一段時日。”
原書中無量大師并未教謝景辰修煉金剛煉體術，聽到無量大師的話，莫雨遙心中雖然意外，面上卻不顯道：“多謝無量大師，那我們師徒二人便在此叨擾一段時日了。”
無量大師沒有接莫雨遙的話，而是道：“莫小友，老僧有些話想單獨與你談，請随我來。”說完，無量大師踱步向外行去。
看了一眼閉目躺在床上的謝景辰，莫雨遙擡步追了上去。
無量大師帶莫雨遙來到一間禪室，将房門關好後，轉身看向莫雨遙道：“莫小友請坐。”
莫雨遙依言盤膝坐在地桌旁的蒲團上，然後擡頭看向無量大師，就像一個規規矩矩等待上課的小學生一般。
無量大師溫和笑道：“莫小友無需緊張，老衲只是觀莫小友氣色不佳，想要為你診治一番。”
聞言，莫雨遙這才想起正事，忙伸出手腕放到桌子上，說道：“大師，自從我為小徒祛毒後，身體便一直感覺不适，不知道是不是我也中毒了？”
無量大師擡手按住莫雨遙的手腕，半晌，問道：“莫小友以前修煉的是水屬性功法？”
莫雨遙點頭應道：“是。”
“莫小友并沒有中毒。”無量大師捋了捋胡須，解釋道：“你修煉的是水屬性功法，後又用火屬性靈氣為其壓制毒素，屬性相克的靈氣，運轉路線完全相反。經脈逆轉，體內靈力紊亂，對身體的危害是極大的。這種情況萬不可再繼續修煉，否則經脈會承受不住，全部廢掉。”
***
無量大師讓芸兒熬的藥是敷眼睛的，她先去藥田采摘藥草，再去藥房熬制，熬好後，天已經黑了，芸兒端着藥湯來到謝景辰的房間。
此時，謝景辰正站在窗邊，不知道想些什麽。
月亮隐在雲層中，夜色較暗，那挺直的背影立在夜色中，看起來單薄又孤單。
芸兒收回目光，将白色布條放入藥水中浸透，擰幹，然後來到謝景辰身邊，柔聲道：“謝公子，我幫你将眼睛敷上吧？”
“謝謝芸兒姑娘，我自己來就行。”說着，謝景辰伸手接過芸兒手中的布條，系在眼睛上。
做完，見芸兒還立在一旁，謝景辰抿了抿唇，問道：“我師父呢？”她已經去了一日了，無量大師找她談話不可能談這麽久。
芸兒不知道莫雨遙被無量大師叫去，想到這幾日莫雨遙的行蹤，芸兒道：“莫仙子應該在竹林與袁仙長切磋劍術。”
想到了什麽，芸兒笑着道：“等謝公子的眼睛恢複後，便可看到莫仙子與袁仙長練劍，真的是太默契了。”
聞言，想到那日所聽所見，謝景辰臉色沉了沉。
前有齊鴻天，後有袁峰。
呵，這女人還真擅長左右逢源！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日本櫻花的五個地雷，謝謝大家的留言，愛你們(づ￣ 3￣)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