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送禮
次日一早,沈落趕早就起來,拿一個布包着盒子就坐上馬車趕去祁親王府。
引文浩今天要出發去同城郡周邊巡視赈災,作為欽差大臣巡查北江流域。
聽到沈落這麽早趕來,倒是有點好奇。
“怎麽了,阿落?”引文浩坐在飯廳,已經擺滿了一大桌的吃食,祁王君看到他一笑:“吃了沒,沒吃坐下陪王爺一起吃。”
沈落淺笑下:“來得匆忙,還真沒吃。”說完他坐在引文浩的左手側。
“這是什麽?”引文浩看着他手上的白色布巾包的盒子問。
“昨夜有人在我家送來了個禮物,我收着不妥,就帶來轉送給王爺了。”沈落說到,看着祁王君給他盛了一碗碧梗米粥。
“你和輕塵都不容易,有東西就自己收着呗,我和王爺什麽都不缺。”祁王君勸到。
引文浩點點頭:“是啊,什麽東西值得你趕早就送來?”
沈落靠近他,引文浩有點好奇,附耳過來。
“武玄的人頭。”沈落小聲的說到。
引文浩手裏的筷子啪的掉在桌上。
“怎麽?”他有點不敢想象。
“都知道是我上奏的,有心人送來也不為奇。”沈落解釋。
引文浩點點頭:“也是,還有什麽嗎?”
沈落掏出一個賬本:“我抄了一份,這個要交給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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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文浩接過:“太好了,那與他合夥的鹽商不就無所遁形了?”
“哪有這麽容易,您看看名字。”沈落說完,引文浩一看,臉上一變:“這也是人之常情,越是如此說明越真,可皇上那?”
沈落拿回賬本:“我收這個,可以被視為有心之人想轉移視線,我收這個盒子,那就不好辦了,如果是有人想讓王爺無功而返呢?”
引文浩感激的看看他:“這個盒子裏的,是用什麽處理的。”
“武玄最喜歡的東西。”
“鹽?”引文浩冷笑幾下:“這也算是人為財死了吧!”
沈落笑笑:“好香的粥,我能吃了吧!”
引文浩哈哈笑笑:“吃吧,吃吧!”
早朝因為送赈災大臣而暫停一天。
百官都要去大鳳門送行,沈落跟着,看到雲墨和百裏松然,他和淺潇然聚在一起,和他們話別。
“此去小心瘟疫,不幹淨的水別喝。”淺潇然囑咐到。
“放心,我們又不是小孩。”百裏松然不在意的說到。
“有什麽消息,可以通過我爹傳給我。”雲墨小聲的在沈落耳邊說到。
沈落點點頭,表示明白。
赈災的隊伍有五千禦林軍護衛,還有大批的物資一起出發,浩浩蕩蕩的前出,百裏松然和雲墨都是參随的身份去的。
沈落看着引文浩在人群裏對他點了下頭,他的車駕是親王和欽差的儀仗,整個北江區域的郡縣屆時都受其節制。
“沈大人,如果沒事一起去喝杯清茶吧!”雲長空難得主動的說到,沈落一看點了點頭。
他們一起去了附近的澤月茶樓,掌櫃的顯然知道雲長空的身份,親自把他引入一個包廂。
下面的書場裏,有評彈的藝人在唱着曲子,非常的不錯。
茶博士送來茶,就恭敬的退下,包廂只餘下沈落和雲長空。
“請。”雲長空舉杯。
沈落拿起茶蓋輕輕的滑動,聞聞茶香,喝了一口:“不錯。”
“這個就是沈大人家鄉的茶葉,是湖州的香茗。”雲長空說到。
“喔?雲相不說,我還真是難以猜到。”沈落看看茶杯裏的茶葉,和他喜歡喝他山茶還是不一樣,山茶粗枝大葉的揉在一起,經過熱水的沖泡會舒展開來,綠色茶湯裏滿是一種變化。
而這個茶卻是高級的,根根一致的茶葉,都是嫩芽,三瓣細葉舒展開來,如錯峰碧葉一樣在水裏高低漂浮。
“所謂茶同水不同,泡法不同,最後味道也會不同。”雲長空如學士一樣,悠然的說到。
沈落看着眼前這個在大鳳皇朝權力不小的人物,覺得很有趣,他沒有開誠布公的直接說請自己喝茶的目的,甚至不同于百裏玉的直接,而是與自己品茶論道。
“沈大人肯定很好奇老夫為什麽和你說這些,其實人生亦是如此。我聽小兒說,沈大人對自己的處境很是了然,卻能在寒門之中胸懷萬裏,實在是難得。其實這人如茶是一般的,沈大人就像這茶一樣,茶葉本無味,卻能經受熱水的侵泡而溢出茶香,最終成為一件唇齒留香的物件,列于食材之外,獨立一山自成一峰。”
沈落一聽,對眼前的雲長空倒是多了一分的高看,能以茶喻人,又能以茶而比喻他沈落,言語裏的清隽,倒更多的像是清流學士之言,而非是必須圓潤的當朝丞相。
“多謝雲相教誨!”
“不必客氣,殿試會推遲到五月,屆時沈大人如何看待自己的排名?”雲墨問到。
“皇上要的是平衡,這個不是臣下如何看就有用的,相比我在湖州的生活,這已然是一步登天了。”
雲長空點點頭:“這倒也是,說明你惜福,這很好。”
兩人相坐了一會,走的時候,沈落漫不經心的掏給雲長空一本抄的冊子:“這是武玄的賬本謄抄本,不過沒有交易鹽商的名字,卻有數字,勞煩雲相告訴德王和雲墨,他們尋找填補,也有一個準數。”
雲長空接過,心裏一愣,看這個數字要彌補鹽價供給不足的漲跌是不可能的事情,有新人屯鹽也能讓鹽價上漲,但是沈落的話卻引起他的想法,這個東西是皇上得到了的,難道皇上早就設了局?
雲長空不會高看沈落,卻不敢小視乾元帝,他回到府裏,寫出封長信,将這個本子再抄了一份,快馬讓人追上雲墨,務必早點送到他手裏。
沈落到宮裏時,乾元帝和國維都在小書房。
沈落把東西都放在自己的馬車上,走一站,拿一樣,到了宮裏是抱着一個匣子。
“今天怎麽來這麽晚,送行結束就不見了你。”乾元帝問。
“雲相找我去談話了,鼓勵我不要因為寒門出身,而自感卑微。”沈落一句話解釋清楚。
乾元帝聽了,眼睛眨了眨,額頭卻點了點。
沈落把匣子放在龍書案上。
“昨天我收到一份匿名的禮物,匣子裏是武玄貼身的賬本和一摞地契。”沈落的話說完,國維都起身過來。
打開了匣子,看了看賬本的乾元帝把賬本遞給國維。
“青山,白鶴,長河,碧空,這都是什麽?”國維看着賬本上的名字。
“都是鹽商的代號,越是這樣,可能說明這賬本越是真的。而且它只有去年到今年的,不簡單啊!”乾元帝說到。
“這個武玄我查了,他在同城郡任上竟然幹了快八年了。”國維說到:“這個同城郡可是一個大肥差啊!”
“他背後有個尚書提攜,又有這麽多鹽商合作,在一個地方呆上八年又如何呢?”乾元帝嘆口氣:“看來以後朝廷要想辦法規定一個官員在地方的任命時間了,一呆半輩子,想不勢大遮天都不可能。”
“這是個弊端,的确應該重視。”沈落也說到。
乾元帝看看地契和鋪子:“這些地契和鋪子值好幾十萬。”他一拍地契:“就皇都的商鋪看看地方和面積,沒有五六萬都不夠啊!”
國維接過看看:“都查封了吧,也算是為災民分擔點。”
“要不要把皇都的鋪子賞給你?”乾元帝看一眼沈落。
“算了,赈災吧!”沈落沒有要的想法,他還不準備讓人看着太過眼紅,又是皇上身邊的人,又迅速的發了財,實在是不理智的引人妒忌。
乾元帝交給國維:“安排查封,都賣了吧。”
“還有這個。”沈落把名單給他:“鹽商的名單,不過不知道真僞。”
乾元帝一愣:“這就麻煩了,你有什麽建議。”
“賬本我私自做主抄了份,上午已經給了雲相了,讓他轉交德王和雲墨。”沈落直言不諱。
乾元帝端起茶杯:“名單抄一份,交給越王,由他怎麽去想。先生,你安排暗衛,把名單上的鹽商摸個底。”
“好,就是對外的範圍不要查嗎?這鹽商可不少呢?”國維說到,也看看沈落。
“臣倒以為,這能讓武玄舍命去合作的,恐怕在大鳳鹽商裏排前十沒問題吧?”沈落說到。
乾元帝想了想:“早就應該對各個商賈排名做一個摸底,現在還為時不晚,我看前二十都可以看看。”
“有路引計量,我看他們做不了假,就算要以北江産量下降為由漲價,只有我們找到新的産地的量和北江的路引量持平,他們漲價就算是找事,我們就能逼死這些鹽商。”國維不愧是精幹的老臣,數語就把新稅制裏可以卡住鹽商話語權的東西,和鹽價給挂鈎起來,這一點比之雲長空反應要快得多。
“有道理,就這樣辦吧,阿落,你名單交給百裏玉,四弟沒有他反應快,也沒有他精明。”乾元帝說到。
沈落聽了乾元帝的吩咐,自然執行就是。找個機會去了左相府,給他送了名單,只說是皇上收到的,也不說是皇上讓他送來的,還是他自己要送來的。
更不說是真的還是假的。
百裏玉謝過,看着名單坐在書房,足足想了三個時辰,才讓人去請德王過府。
“也就是說,借着北江大水的這件事情,這團水已經被你攪得渾濁不堪了?”晚上,景宮雲聽完沈落說完後感慨。
沈落搖搖頭:“前輩說笑,不是我攪動了水,而僅僅是走進了漩渦而已。”
景宮雲一聽嘆口氣:“這倒也是真話,該發生的事情,誰也阻止不了,這就是命,而不是人為的緣故。”
“師父,你看乾元帝會如何看待阿落呢?你不是知道朝廷的很多秘辛嗎?而且還說乾元帝深邃如海。”聶行風還是關心沈落,直接問到。
景宮雲白他一眼:“他當然深邃如海,你看看他登基二十年來,這個大鳳皇朝的實力,衰弱過嗎?別說北江大水淹一個郡,就是整個北江流域,他也不會放在眼裏的,國之大,他早已經修成了處事不驚,山崩海嘯都不會放在眼裏。”
“前輩,您被追殺,是因為慶陽的兵權,也就是反過來說,這影響了皇儲的地位。”沈落說到。
景宮雲冷哼下:“你這個話說得有趣,皇儲的地位和慶陽的兵權說起來又沒有直接的聯系,想要慶陽的兵權,不都是為了多一種可能嗎?”
“三王裏有要造反的可能?”沈落問。
“這個我不敢說,他們造皇帝的反倒未必,可要是和自己另外幾個兄弟鬥呢?”景宮雲說到。
“有沒有這種可能,他們不是要兵權,他們也得不到慶陽的兵權,而是?”沈落問到。
景宮雲眯着眼睛看着他:“你鬼精鬼精的,不就是想問洛王死沒死嗎?”
“是這個意思!”沈落也不遮掩:“如果洛王沒死,對三王而言才是最大的威脅,一個人蟄伏這麽多年,他們怎麽能不怕呢?”
“哼!”景宮雲冷笑:“那是你不了解他,他們也從沒有去了解過他,他是不會搶什麽勞什子的皇位的,否則今天乾元帝就不會坐在鳳椅上。”
“聽您這話,是不知道他在哪裏了。”沈落斷定到。
景宮雲被他套了話,也不生氣:“果然是不簡單,放在二十年前,沒準你也是一個國維。”
沈落看他一眼:“洛王是一個漩渦,決定大鳳命運的漩渦,還有一個漩渦,就是皇上心裏的儲君是誰。”
景宮雲看看他:“你想問題果然很怪異啊,不過這是事實,我調查了這麽多年,得出了一個結論。”
“什麽結論?”聶行風問。
沈落看景宮雲一眼:“洛王不管生死,都不是乾元帝害的。”
景宮雲這才露出詫異的表情:“哼,哼!沒準你要能見到王爺,他還真能喜歡你小子的性格。”
“他說的是真的咯?”聶行風問。
“當然!”景宮雲點點頭:“我們慶陽再無能,也不可能坐看王爺被人殺,如果真是乾元帝,你以為我們能忍他十年?”
“洛王不知蹤跡,皇儲懸而未決?”沈落抱着肩膀:“大鳳皇朝的皇位,倒真是有着無盡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