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人相逢
回到客棧,小二給他們送來了茶水。
“小二哥,這附近讀書人聚集得比較多的地方是哪裏呢?”沈白就着油燈準備看書。
“白鶴書院附近有一個祥文茶舍,是不少讀書人喜歡去喝茶的地方。”小二哥介紹到:“還有一個齊心棋社。”
“多謝了。”沈白謝到,他需要一點信息來權衡應試的事情。
小二離開後,沈白拿出《今世集傳》來翻看。
這本書收錄了十一個用‘诨名’作者寫的文章,全部的文章分作十一篇。
分別是《天地篇》講的是先有天而後有地,長幼傳承的隐喻,通篇裏暗示今日大鳳皇朝所存在的危機,就是沒有子嗣傳承的明确脈絡,産生了前所未有的真空,并列舉了先朝惠帝時因為無子嗣而引發的內戰。
沈白看完之後想到了自己的姐夫宇文拓當年對大宋皇室的血洗,不由覺得這篇文章的厲害之處,站在簡單的角度上來講,它僅僅是以天地傳承來做一個說明,但是從前世的角度來看,沈白感覺這文章大有“保王之意”。
以一個帝王的精明角度來看,這樣的書籍他是否知道,知道後所思慮的态度是什麽呢,這都會是很有趣味的假設,沈白合上書本。
他不清楚大鳳皇朝細枝末節的事情,但是卻能夠通過夢境來逐步了解姐夫宇文拓的王朝脈絡。
越是如此,他感覺到了此文的可怕,雖然通篇的文字裏都是暗含憂國憂民的意思,可是卻已經言至天聽,寫他的人‘目的’之不單純,用心之深誨恐怕都不是普通的無名學子可為。
第二篇文字是對大鳳皇朝的對外政策的一個梳理,謂之《馭法則》,講的是歷朝歷代對外政策的回顧和梳理,包括本朝開疆擴土的預留隐患和成功之處。
立論比較中立,角度分析和對內外形勢的見解面面俱到,這就讓沈白有點刮目相看了。
這人莫非是一個帥才不成。
看完兩篇文章,龍輕塵已經鋪好了被子。
“阿落,太晚了,你休息吧!”龍輕塵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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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看看床鋪,就一張床,在船艙都好說,但是在這裏。
“要不我睡地上吧!”沈白說到。
“你是正人君子,還會有不軌的意圖嗎?”龍輕塵反問他。
沈白起身坐到他旁邊:“輕塵,你知道這樣做,對你一個哥兒的名譽算作什麽嗎?”
龍輕塵笑了下:“我和你出來,傳出去已經是無可救藥的了,你想讓我為自己辯解争得什麽呢?”
沈白默不作聲,過了一會點點頭:“如果我沒考中舉子呢?”
“那我就嫁你。”龍輕塵看着他,眼睛一閃一閃。
沈白看了眼他,沒有回話。
“你不願意?”龍輕塵率直的問到。
“睡吧!”沈白說到,脫去外衣。
龍輕塵沒等來想要的回答,坐着看着沈白。
“你睡裏面。”沈白說到。
龍輕塵這才起身脫去外衣,坐進床裏面。
沈白吹滅燈火,龍輕塵等他躺下,轉過頭看着他:“你沒回答我。”
“我不中舉,我們怎麽生活?”沈白問他。
“有錢做點小生意啊!”龍輕塵說到。
“我不會做。”沈白也轉頭看着他,兩個人在黑夜裏感覺得到彼此的呼吸:“我中了舉,什麽都你說了算。”
“那要沒中了,趕我走?”龍輕塵不依不饒的說。
“給我時間考慮考慮。”沈白回答:“娶誰我這個窮秀才沒有什麽想法,能娶你肯定是高攀,但是我不喜歡高攀。”
“我不懂。”龍輕塵用手撫着沈白的臉。
“活命不是那麽簡單事情,何況在這樣一個世上。”沈白嘆口氣:“不過放心,我會想辦法中舉的。”
“我就要你一個答複。”龍輕塵有點傷心的說到。
“我承諾的事情一定做到,否則絕不亂下承諾。”沈白也堅定的回答到。
龍輕塵有點傷心的轉過身子,用背對着他。
沈白心裏很亂,卻沒有說什麽。
夜夢裏,那個‘自己’已經在為瓊州之亂,分析商賈的變化,深謀遠慮之間,是對時事的高瞻遠矚。
而在這裏‘自己’卻還沒有任何的建樹。
不過他們之間的對話裏,很多時事讨論的精彩語句卻讓沈白如逢甘露一樣。心裏對很多曾經一知未解的政治話題,如同幹枯龜裂的土地一樣,自己在內心裏生出排斥的意識來,除了偶然聽到的,幾乎故意把他隔絕在自己的世界裏。
現在這些龜裂的土地開始出現滋潤,有大地在,總有枯木逢春,大地回春的時日。
這個大地,是沈白前世或多或少對政治常識的積累。
而夢境裏的機遇,如同是最好的先生在教授并不愚笨的學生一樣,那種夢中直觀看到的東西,比言傳身教、口傳身授要厲害得多。
這一點沈白自己心裏更為清楚了然。
龍輕塵一動不動的躺着,其實沒有睡着,心裏靜寂。
身旁的沈白也是一動不動的,龍輕塵悄然的轉過身子,看着他。
沈白在睡夢裏靜溢如玉,龍輕塵偷偷的在他臉頰上親了下,看看他沒有反應,又在他嘴上親了一下。
沈白翻動身體,吓了他一跳,但是半天之後有沒有了動靜。
龍輕塵确定他睡着了,轉過身,抱着他的背忍不住嘟嚷:“和豬一樣睡這麽死。”
早上醒來的時候,照例是沈白先醒,龍輕塵在他懷裏睡得很香,沈白的手臂不知道什麽時候攬着他的肩,被他壓得直發酸,又不敢抽動,生怕驚醒了他,更加的尴尬。
龍輕塵感覺沈白醒了,假裝轉過身去,讓他好抽出手。
沈白暗自嘆口氣,抽回手,小心翼翼的起來。
早上兩人平靜的一起去周邊的早市用早。
豆花加上炸的油餅。
龍輕塵很喜歡吃茶葉蛋,看了兩眼,沈白就買了一個,給他剝去了殼,遞給他。
“你不吃?”
沈白搖搖頭。
龍輕塵把雞蛋分開兩半,遞給沈白一半個,沈白接過,兩人的手指接觸,龍輕塵撇他一眼,沈白無辜的皺皺眉頭。
用過早之後,沈白帶他去店小二說到祥文茶舍。
茶舍裏果然很熱鬧,這些天書院裏主要是為了應考的學生在安排課業,請了不少名仕來講學,有些小的學子,或者是不考試的學子都被停課幾天。
兩個人在茶舍靠近內側的位置落座。
“兩杯茶,一盤瓜子。”沈白說到。
龍輕塵好奇的看看他:“早上多吃個雞蛋都扣扣索索的,怎麽這會這麽大方?”
“有事情要聽,你待會安靜的喝茶吃瓜子。”沈白對他淡淡的笑笑。
龍輕塵嘆口氣,沈落做事都是高深莫測的,但是總算是能時刻都保持對他笑了。
其實他不知道,依照沈白的性格,能和他同床共枕如此之久,心裏對他的接納早已經不言而喻。
或許沈白是對未來有太多的顧忌盤算,但是卻是一個癡情的種子,這一點在他父親沈學士身上就可以窺見一斑。
“這一次主考官是祁親王,可見朝廷對咱們江南的重視了吧!”有學子劃動茶蓋說到。
沈白心道來了,用心的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你知道什麽,今年不同以往,西北出了點亂子,朝廷對吏治的整肅開始重拳出擊。咱們江南是祁親王,西南是越親王,西北是德親王,其他幾個考場都是郡王級別的去了,皇上這是要下大力氣來選拔人才了。”有學子反駁到。
“呃,你說那今年中舉的概率是不是更大呢?”剛剛那個引起話題的學子好奇的說到。
“沒準,今年可能沒這麽快,不過明年肯定差不離。”其他學子總結的說到。
“幸好咱們今年不考啊,副主考官你說說,是童大人,我的媽呀!他可是朝廷的隸改派啊,實幹為主的人物,之前一直主持西北的屯墾和商貿。還提出了什麽,稅體改革,你說說看一般學子的虛文能入他的法眼嗎?”
一旁的沈白聽了,心裏有了計量,搭話問過去:“幾位仁兄,這次考試的閱卷主要是童大人嗎?”
那桌學子看着他:“當然,今年不同往常,王爺是主考,但是你想啊王爺哪會親自閱卷呢,最多前三名,我看王爺會看看卷子。”
沈白點點頭,對自己想要的話題有了答案。
從茶樓出來,沈白悠悠的長出口氣。
“阿落,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輕塵看他輕松的表情問。
“嗯,現在就是要知道這個童大人的經歷了。”沈白說到。
“要知道童大人的經歷莫過于我了,沈兄弟!”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後面傳來,沈白回頭看到了中年男子照例拿着扇子看着沈白在笑。
“王爺竟然在這裏,沈落失禮。”沈白小聲的說到,讓一旁的輕塵很吃驚。
“哦?”中年男子哈哈笑着,走過來,身邊還是那個藍衫的小厮在:“你如何猜到我的身份呢?”
“王爺任主考,閣下又是氣度不凡,還是皇姓,您剛剛又說對童大人的經歷非常了解,沈某就大膽猜測您的身份,如若不是,甘願受罰。”沈白落落的回答。
“這個解釋不錯,精細的分析,頭頭是道,本王想否認都不好。”祁親王引文浩看着沈白笑道:“我在臨江閣安排了酒宴,二位相陪如何?”
沈白悠悠然的點下頭:“敢不從命,請!”
四人一起在江州沿江的街道上慢慢的走着,看着碼頭的繁忙,來往的烏篷船停泊兩旁,卸貨的工人在忙碌不停。
“在問一些問題之前,我倒很好奇的問沈公子一個問題。”引文浩灑然的說到。
“王爺請說。”沈白負手踱着步子,絲毫不因為他是王爺而顯得怯懦。
“你們二位,怎麽在一起了,還住一起?”引文浩好奇的說,絲毫沒掩飾自己一直派人調查關注沈白的意思。
沈白看他淺笑一下:“我說私奔,王爺如何看。”
“哈哈哈,私奔?奔得好,沈公子才識過人,龍公子也是翩翩佳人,的确值得人為之一奔。”引文浩的話讓龍輕塵俊臉緋紅。
“王爺一直照拂,沈某應該說是感激呢,還是如何?”沈白笑着接話,意思你對我一直監視,有什麽目的直說就是。
引文浩果然看看他,陪他一起站在河邊的堤上:“世人誰不愛才,我也一樣,不過你看看我氣勢如何?”
“王爺稱我而非本王,說明能屈能伸。雖然稱我,卻氣度不凡,雲深霧罩之間又有一山穿雲之勢,王爺當讓沈某如何說呢?”沈白暗示他是穿雲峰一樣,直抵天際,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雲深霧罩是龍才有的氣勢。
引文浩果然點點頭笑:“那沈公子怎麽看自己?”
“我如烏石嘴,能與您隔湖相望已經是一種緣分。”沈白直接了然的說到。
“江山社稷,莫過大江大湖一樣,你能一山獨立已經不易,不過沈兄弟,你當真只想與我隔江相望嗎?”引文浩開誠布公的說出招攬之意。
“我與王爺,音律和詩畫已有神交,相隔的不過一層煙雨,不足為道。只是烏石嘴上有沒有靈秀之氣,才是值不值得穿雲峰另眼相看的,否則高夫廟的落地可就不是那麽輕易的了。”沈白恬淡的說到。
“噢?”引文浩點點頭:“你是說現在的烏石嘴能有靈秀之氣僅僅是高夫廟所在。”
“在俗人眼裏的确如此。”沈白看他一眼,與他眼神對視:“不過王爺不是普通人,看到了烏石嘴的位置和那片情花林的靈秀,和俯止穿雲所能得到的不凡。”沈白解釋到。
兩人的話深入淺出,深邃之間,讓藍衫少年和龍輕塵都深感詫異。
尤其是服侍引文浩的藍衫少年,此刻才知道主子慧眼視珠,這個沈秀才說話進退自如談吐優雅,氣質從容淡定,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