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雁在天邊鶴在洲
這和林元帥沒有一分錢關系, 主子一家急匆匆出院門迎客的時候, 她正在收拾東西。
就她理解到的記憶而言,賣身這種東西顯然已經不合法度了, 這個世道每天都在變化, 進步人士振臂高呼,大批社會底層紛紛響應,而她顯然就是底層中的底層,明面上是在許家做事,實際上和奴隸沒有什麽區別。
小姐的貼身丫鬟不僅可以吃飽穿暖,還能每個月領到一筆豐厚的月錢, 雖然自從許家倒了之後,月錢也停發了,但像她這樣從小被賣到許家,而且并不讨喜的粗使丫鬟,不光要幹最苦最累的活, 還吃不飽,穿不暖,就連到了秦家之後擠一間屋, 她都不能睡在大通鋪上, 只能打地鋪。
這可是南方的冬天!
綜上所述, 林元帥覺得自己應該離開許家, 又或者說是秦家才對。
這麽多年她在許家幹的活已經足夠抵她吃喝住的費用,至于當年那筆賣身錢,反正也沒有到她的手裏, 林元帥是不認這個的。
林元帥收拾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麽可收拾的,她在許家這麽多年,私人物品少得可憐,最值錢的也就是一件灰撲撲的棉襖,料子不算好,但是很厚實,她一般做完事後穿上,晚上睡覺也靠這件棉襖蓋在冷冰冰的被褥上,才不至于凍病。
幾樣私人物品包在布裏,布包在懷裏,棉襖穿在身上,林元帥極為自然地農民揣起來,這種姿勢能夠有效地保障身體不被寒氣侵襲,當然,主要原因還是她的棉襖再厚實,也抵抗不住南方冬天的寒意。
賀在洲一貫橫沖直撞,在游戲裏恢複意識之後,立刻沖到林元帥的小綠點所在的位置,壓根不去管什麽原設定裏的未婚妻一家,且不說那就是個游戲設定,就算是現實裏賀家真敢給他定什麽未婚妻,他照樣會無視,沖進院子之後,賀在洲辨認了一下方向,随即一腳踢開房門,正見到林元帥系着個小包裹揣着手,一副準備外出的樣子。
賀在洲一個箭步上前,不錯眼地看着林元帥,除了上次隔着屏幕的指揮之戰,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活蹦亂跳的林元帥,光是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睛,他就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沖動。
林元帥眨了眨眼睛,看着賀在洲,問他,“先生,你認識我嗎?”
賀在洲張了張嘴,幹巴巴地說道:“不認識。”
林元帥有點奇怪,又說道:“那你可以不要堵着門嗎?我要出去了。”
賀在洲下意識地讓開了路,随即反應過來,又堵住了房門,他定定地看着林元帥,開口,“我們雖然不認識,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我……”
林元帥打量了賀在洲一眼,确認他衣着整齊,腰上還帶着兩把槍,一點都不像個傻子,眉頭擰了擰,還沒說話,賀在洲又說,“你也許不會相信,可我是真心的。”
他渾身帶着一股凜然的軍人正氣,如果忽略他是在向一個第一天見面的女人表白,大約還是有一點能打動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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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戲外的備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賀在洲應該是涼了,孫開城已經脫了軍裝外套,準備接替賀在洲上了,畢竟他是林元帥的兄弟!
然而林元帥只是看了看賀在洲,點了點頭,說道:“好,我相信你,你把門讓開。”
賀在洲乖乖地讓開了門。
林元帥走了。
林元帥沒有把賀在洲排斥出游戲。
婁建邦和周奇對視一眼,倒也不用心理專家團隊分析了,婁建邦就解釋道:“林上将的精神力感知并沒有随着疾病系統退化,她會這樣,只能說明賀上将的确是真心的。”
孫開城愣了一下,“這豈不是說,我們在老賀面前,其實是沒有優勢的?”
婁建邦認真地點點頭,說道:“從之前的三關來看,除了上一關的小姬和賀上将一樣,另外兩位……都是在游戲進程中真心喜歡上了林上将,才能真正通關的。”
孫開城從尾椎骨蔓延上一股寒意到脊椎,整個人都打了個寒顫,其餘備選反應不一,但都是不太能夠接受的樣子。
林元帥個人魅力多半來源于實力,孫開城習慣叫她林老大,林元帥從小就是老大,到了軍部混了不少年,同期的強者裏她還是老大,強者會欣賞強者,但從根本上,兩者之間是一種互斥關系,就像林元帥自己也挺喜歡小嬌妻,你讓她塗脂抹粉嫁個實力比她還要強的人,你看她幹不幹。
這得是多感天動地的愛情,才能讓一個本可以擁有更多選擇的強者去選擇啃一塊硬骨頭?
反正讓孫開城自己選,在林元帥和環肥燕瘦各式美女面前,他還是選擇美女,和美女結婚,溫香軟玉抱滿懷,戰争之餘解語花,比起晚上睡着覺忽然戰報響了,枕邊人端起能源炮就竄出去了,指揮比他還遛,實力比他還強,永遠矮上一頭,林元帥就是個公主,他也不能同意哪。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賀在洲已經升華了。
林元帥離開小院的時候,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賀在洲沖進她的房間裏時,房間裏并沒有其他人在,她和他也就說了幾句話的工夫,她走的時候,許家一家才反應過來追進去,賀在洲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到幾個礙事的,勉勉強強想起了游戲裏的設定,于是直接開口,讓許家的人三天內離開,婚約作廢。
婁建邦找來的可是個宮鬥劇組,連個小丫鬟都演過皇妃,一身宮鬥的本事還沒發揮出來,忽然被撤了臺子,衆人都很懵,許小姐更是眼前一黑,賀在洲卻連一句解釋都欠奉,撥開衆人離開院子。
三天的時間已經很寬限了,頭一天許家人湊在一起唉聲嘆氣,最後還是許父得出結論,應該是之前和段少帥的事情被發覺了,秦瀚覺得自己戴了綠帽子,态度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許母認為,段少帥那邊既然已經斷了,而且女兒并沒有明面上和人來往,秦瀚知道的應該不多,再者說,他們家女兒還是個貨真價實的黃花閨女,秦瀚就算知道了一些,但等真相大白,肯定就不會再說什麽了,男人不就惦記着那點東西嘛。
許小姐同樣認為,南方的那些名媛小姐她也見過不少,但沒幾個能有她的美貌,秦瀚就算再生氣,只要她把态度放軟,哄一哄也就是了,當初段少帥嘴上說着不奪人所愛,還不是說一套做一套。
一家子想要賴上秦家也實在正常,許家沒了軍隊,家産也被土匪抄了大半,如果不依附上秦家,許家就真的要在上流圈子裏除名了,許家不止有許小姐這麽一個女兒,除了戰死的大少,還有個小少爺,只要秦瀚願意,等小少爺再大一點,就可以插手秦家的軍隊,到時候才算是苦盡甘來呢。
因為是宮鬥劇組出身,許母連一舉得胎的方子都讓許小姐喝上了。
頭一天過去了,第二天的時候,許家裝模作樣收拾東西,許小姐則悄悄出了院門,只是她在秦家轉來轉去,也沒找到秦瀚的身影。
賀在洲正在酒樓裏。
林元帥離開秦家之後沒走太遠,她的個頭比這裏大部分人都高出一截,寸頭,又穿着一身灰撲撲的棉襖,出了秦家,沒有主要NPC的程序設定,竟是被當成了個男人,她也索性粗着嗓子說話,沒多久就找到了個酒樓打雜,擦擦桌子跑跑腿,有時候也替客人買幾包煙,晚上就睡在酒樓的桌子上,不過酒樓夜裏不熄火,她靠着的那一面牆對面是竈臺,也不覺得冷。
她永遠都知道怎麽讓自己活下去,過得更好。
賀在洲随意點了一桌菜,讓小二去把林元帥叫上來,沒過多久,林元帥踩着樓梯上來,一眼就看到了賀在洲。
賀在洲對她笑了笑,“過來,忙了一早上了,來吃點東西暖暖身體。”
他說這話的語氣很自然,林元帥看了他幾眼,一言不發地走過去,直接坐在了他對面的位置上,薅起一只燒雞,一口咬下一大塊雞肉來。
小二猶豫地想說話,賀在洲對他擺擺手,讓他下去。
二樓的雅座就剩下了林元帥和賀在洲,賀在洲也不動筷子,只是看着林元帥大快朵頤。
吃了一整只燒雞,又吃了半只炖雞,林元帥的動作才緩慢下來,又吃下了小半盤豬手,才擦了擦嘴,擡起頭來,對賀在洲說道:“我是林元帥,你不用自我介紹,我知道你是誰。”
賀在洲還是說道:“我名字叫秦瀚,但一般不叫這個,我有個字,叫在洲,在河之洲的在洲,你可以叫我在洲。”
林元帥想了想,說道:“雁在天邊鶴在洲,好字。”
賀在洲看着她,稍微有一點緊張地說道:“那,我能叫你元帥嗎?”
林元帥點點頭,“名字取出來就是讓人叫的,不過我這名字有點歧義,你要是在別人面前這麽叫我,容易讓人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