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震怒的陵蘭王
看着那兩人千恩萬謝地走了,榆火方将內心的疑慮問出聲:“小姐,你當真相信他們不會對你有二心嗎”
上官婉卿撿了個尚且幹淨的凳子,榆火見上官婉卿打算坐下,連忙用自己的手帕擦了又擦,直到再也擦不出灰塵的時候才服侍着上官婉卿坐下。
上官婉卿半垂着眼,她臉上的表情就和她話語那微小的起伏一樣讓人捉摸不定:“當初可沒有人問我,會不會相信你有二心。”
榆火見上官婉卿這麽問,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閉了嘴,從桌子上拿起茶壺給上官婉卿倒了一杯茶水,看見茶水也是冷的她不禁皺了皺眉。
上官婉卿卻也并不在意,從她的手中接過冷茶喝了一口:“你也別多心,我自是用人不疑。只是現在我手上除了他們,也沒別的棋子。”
榆火點了點頭,将窗戶推開,帶着暑氣的風便吹入了室內,也算是吹掉了她們身上因為炎熱而生成的汗珠。
“那小姐既然已經改名為了風婉卿,下一步打算是尋個世家投靠了,還是……”榆火将上官婉卿已經有些散亂的頭發重新放了下來,從自己懷中掏出篦子來幫上官婉卿梳着頭發,打算重新挽起青絲。
上官婉卿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在她停下敲擊的時候,她也想到了以後的道路:“世家和陵蘭王有什麽區別,不過是一個利用的少些,一個利用的多些罷了。”
“是。”榆火見到上官婉卿的态度,想到她也不可能再投靠什麽世家,因此也只是點了點頭,手上的動作行雲流水,并沒有因為聊天而微微停滞。
上官婉卿冷笑一聲,現在那群人可能還沒發現她失蹤,或是發現了也不敢聲張。若是陵蘭王苦心積慮想要将她嫁給丞相,結果卻聽到她被盜賊虜了去,不知道面上是什麽精彩表情。
“我打算自己創個世家。”
榆火原本就是宮中的老人,沒少聽到什麽話,能夠讓她驚訝到停止了手上動作的話更是聞所未聞。結果當她聽到上官婉卿的這句話的時候,她手上的動作不禁停住了。
篦子也停在了半空,室內一片寂靜,只有篦子上沾着的桂花頭油散着濃烈的芬芳。
不知道過了多久,榆火才回過神來,她勉強穩住自己的心緒,又開始動手梳理起上官婉卿如綢緞一樣柔軟的青絲起來。
“總算回過神來了”上官婉卿并沒有轉過頭,她輕笑了一聲,聲音裏卻聽不出任何的怪罪之意。
她當然清楚自己的剛剛那句話帶來的沖擊力有多大,因此榆火居然會驚訝到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倒也算是常情,雖然她也沒想到榆火居然會停滞這麽久。
“是奴婢失态了。”榆火的臉色微微一紅,為了掩飾,她的動作加快了一些。
上官婉卿輕輕地搖了搖她的頭:“不礙你的事,我當然清楚這句話肯定會讓你大吃一驚,所以你這也算人之常情。”
榆火将從上官婉卿頭上取下的珠釵又重新固定在了她高聳的發髻上,語氣裏有些疑惑:“只是不知道小姐你打算如何創個世家這可不簡單吧。”
榆火明白入宮的那些嫔妃無不都是為了母家,只是在她們有母家的情況下還活得如此艱難,為了母家的榮耀幾乎付出了自己的一生。而如今上官婉卿只身一人,這要如何創立一個世家
榆火的問題,自然也是這幾天困擾上官婉卿的難題。旁的倒是無所謂,關鍵是世家的人員。她自然是要作為風家的家主出面,但是風家的其餘人呢
“我打算将這些傭兵中的優秀人員賜姓為風,這樣的話風家應該不愁人了。”上官婉卿咬了咬唇,目光堅定。這個目光正如那日她下棋時,落子無悔的神情。
“既然如此,那奴婢也不好多說什麽,就祝小姐一帆風順吧。”榆火将最後一個流蘇步搖插到了上官婉卿的頭上,那垂下來的流蘇尾部的瑪瑙珠子便輕輕地在上官婉卿耳邊搖曳。
明月高懸,宮殿裏陵蘭王溫香軟玉在懷,耳聞懷中的柔王後的軟糯嬌音,眼觀簾外雕琢精美的冰山緩慢融化,鼻嗅柔王後身上的體香,好不自在。
只是卻有人重重地拍門打破了這一美景。這拍門聲又急又重,在深夜裏聽起來讓人格外的心驚肉跳。
還不待陵蘭王呵斥,跟在他身邊的太監就打開了門,捏着尖細的聲音斥責道:“瞎了你的狗眼!大半夜的趕着投胎吶!驚了王上與王後,你有幾個頭夠砍的!”
只是殿外之人卻并不理會太監的斥責,只是大聲喊道:“卑職知錯!卑職知錯!只是卻有要事禀告!還請陵蘭王能夠見卑職一面!”
陵蘭王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但是心中也清楚若不是重要之事也不會在這深更半夜擾他清眠。因此少不得忍着不耐煩,在柔王後的服侍下穿衣起身。
燈火通明的宮殿裏,陵蘭王身着玄色正裝看着殿下跪着的人,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大半夜的面見本王,究竟所為何事”
“王上,公主她……公主她……”殿下之人瑟瑟發抖,說話也吞吞吐吐,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陵蘭王見識過上官婉卿的手段,他自認應該沒人能讓上官婉卿陷入生死境地,因此也沒往那塊細想,只是更加不耐煩地催促道:“公主怎麽了”
“公主……公主被歹人劫走了!”
這句話猶如平地驚雷,陵蘭王立刻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殿下跪着人,想要利用自己的威壓讓那個人說出實話。
“你确定這個話沒有半點虛假”
“小的……小的不敢欺瞞啊!”那個人叩頭如搗蒜,臉上也是認真的神色。
陵蘭王腳步虛浮,他往後退了一步,身體重重地栽到寶座裏,口中不住喃喃道:“怎麽……怎麽可能”
他眼中的迷茫只不過是一瞬,他很快又恢複了淩厲的氣勢。他大手一揮,胸脯不斷地起伏着,他臉色發黑,那顏色比起外面漆黑的夜還要深上幾分。
“查!給本王查!看是什麽刁賊居然如此大膽,居然敢劫持公主!”
“諾!”殿下之人看到陵蘭王如此震怒,唯恐回話晚了讓陵蘭王遷怒于他,因此幾乎是立刻脫口而出。
“而且,給本王找,看看公主到底身在何處!本王就不信了。
公主已經身處楚國,居然還能沒了音信”陵蘭王一拍椅子的扶手,話語裏滿是怒火。
他好不容易苦心積慮能夠既把上官婉卿趕走,又巴結了楚國的丞相,如此一箭雙雕之計,居然會在眼見着成功的時候付之一潰。
這讓他怎麽可能不生氣!
“諾!”殿下的人除了這句應答的話也不敢再說別的。一時間這殿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殿下的人受不了威壓,打算離去的時候,陵蘭王發話了。
“慢,公主是怎麽被人虜走的”陵蘭王按捺住怒火,頭腦因為殿內冰塊所帶來的清涼而逐漸冷靜下來。
他對于上官婉卿的武功可算是自信,一般的蟊賊在她手中應當能栽個跟頭。但是她居然不聲不響地就被帶走了,而且臨走時她也沒說什麽,依着她的脾氣,應該會過來和他争執一番。
雖然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陵蘭王相信,說不定這次的逃脫本來就是在上官婉卿的計劃之內的。
“卑職……卑職聽說被擄走之前,公主似乎已經察覺到了有人潛伏在馬車旁邊。而擄走那日,車夫被人暗算,打昏了過去。等到他醒來的時候,發現馬車的香爐內點着安眠香,這也就是公主為什麽沒呼喊的關系吧。”
殿下的人仔細地想着自己的記憶,為了避免惹怒陵蘭王,一些不太确定的細節他都沒有說,只說出自己最确認的記憶。
陵蘭王聽到這人的回答,總覺得一些地方隐隐約約不太對勁,但是這股感覺卻終究只是個感覺,他也說不上來究竟具體哪兒不太對勁。
他有些不太耐煩地揮手讓這個回來複述的侍衛退下:“退下吧,沒用的廢物!本王真不知道要你這種侍衛有什麽用!居然連個大活人都看不住!”
殿下之人聽到陵蘭王的話如蒙大赦,他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幾乎是連滾帶爬狼狽地出了這個大殿。
他離去有些急切,門被他留了一條小縫。夜風順着那道門縫吹入室內,燭火因為夜風而搖曳明暗。
陵蘭王臉上陰沉的表情在這明暗的燭火中也看不真切,只有這夜風吹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才擡起頭發覺現在的夜風已經讓他感到寒浸浸的冷。
原來,已經是秋天了。
月盈月虧,對于上官婉卿并不意味着什麽,只是意味着時間的流逝。她擡頭看着這秋季的月亮,只覺得這月光比起夏天那股朦朦胧胧的溫熱來說,更覺得一股冷芒。
榆火自然仍緘默地陪在她身邊,在她的肩上披了一件小衣:“夜涼,小姐起身別忘了添件衣服。”
上官婉卿點了點頭,對于榆火的好意也就默默受着,只是突然想到了陵蘭王的動作:“這幾日搜查我的風聲松了嗎”
“松了許多,看起來他們也知道找不到小姐,所以都放棄了吧。”榆火說完這句話後,忍不住輕笑一聲,“原也只是搜查那和小姐長相有幾分相似的公主,小姐既然是風家的家主,怕什麽”
上官婉卿嘆了口氣,這才是她為什麽不舍得對榆火下手的原因。她太聰明了,讓她舍不得除了她。
“我真後悔,沒能早日将你調到我身邊。”上官婉卿倒是真心實意地說出這句話。她真是覺得,有榆火這等聰明人提點,想來她肯定可以少走許多彎路。
“無事,以後日子還長,重要的不是以前,是現在奴婢侍奉在小姐左右,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