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杯酒釋兵權(二)
将軍擡起了頭,他的眼神十分平靜,只是這平靜卻并不是認清了宿命的平靜,而是為了掩藏平靜背後的癫狂。
如此深夜,就憑面前這個弱女子單槍匹馬殺入将軍府,這也未必太小看他了吧。縱然有密诏,但是若他一口咬定上官婉卿并未來過将軍府,陵蘭王也奈何不了他!
只要他下手利索點,把上官婉卿還有這個馬車車夫給除掉,今日這事便神不知鬼不覺!
“本公主提醒将軍一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上官婉卿前世身為殺手,這使得她對于危險的感知敏銳于常人數倍!
護國将軍剛剛洩露出一絲殺意的時候,她便嗅到了空氣中的危險因子。她雖然身着喪服便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在發展到這個無可挽回的地步前,她還想再掙紮一番。
将軍雖然面上并沒有任何波動,只是內心卻有些驚愕。他只不過在腦海中有了這個念頭,為什麽上官婉卿會知道他想殺了她
上官婉卿看着将軍,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裏滿是諷刺。在前世,她手上沾着的鮮血,絕對不比他少,她殺人的經驗絕對比他老道。
所謂的殺意和殺機,在她面前,無疑于是無處可藏。
“是嗎哎呀,臣一直對這句話耿耿于懷,總覺得說出這句話的人,一定是被人發現了。”将軍撚着胡須,呵呵地笑出聲來,只是眼中的殺意卻愈來愈濃,“若是沒有發現,恐怕也就不會有這句話了吧。”
“本公主惜你年老功高,所以才好言勸至現在。”上官婉卿搖了搖頭,這個将軍未免有些過于愚蠢了。若不是因為陵蘭王的請求,她又何苦一直啰嗦到現在。
不過也好,一直好聲好氣,恐怕這将軍也沒少輕看自己。有些人就是賤骨頭,就是需要用自己的手腕狠狠地揍一頓,揍到他們心服口服才行。
“不過既然将軍話已至此,本公主也言盡了。”上官婉卿拂了拂身上的白色長裙,準備站起身來。
将軍眼中的殺意已決,此番若是讓上官婉卿活着回到宮裏,只怕明日迎接他的便是滅頂之災!今日,她便是不想走,也要留在此處了!
“呵呵呵,公主你聽,外面還在下着雨,不如再在此處多避會雨吧。來人!”将軍寬厚地笑着,他伸出手拍了兩下,一衆衛兵拿着短劍和匕首站于門口,随時準備闖入室內。
上官婉卿目測了一下來人數量,大概也就來了七八個人,身上所攜帶的武器考慮到室內空間狹小,因此都是短兵器,多以匕首短劍為主,似乎還有一人拿着彎刀。
“哦這便是将軍的待客之道嗎”上官婉卿挑了挑眉毛,溫婉地沖将軍一笑。然後她端起茶杯沖着将軍的臉便潑了而去,“老賊!你敢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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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變故讓護國将軍也有些措手不及,他結結實實地被上官婉卿潑了一臉清茶。雖然清茶已經有些泛冷,傷不到他的皮肉,只是這一無禮舉動無疑是對他的輕蔑!
将軍擡起袖子,用寬大的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臉。等到他放下手時,被袖子遮擋的臉部重新露出來時,上面的和氣表情已然消失不見,現在挂着的則是一張布滿煞氣的臉!
“來人!把公主給我拿下!”将軍一揮手,站于門口的侍衛便齊刷刷地沖進室內,頓時間四柄匕首通通地抵在上官婉卿的喉嚨邊,三柄短劍一柄彎刀抵在馬車車夫的喉嚨邊。
上官婉卿因為行動受限,她也暫時不能輕舉妄動。她昂起頭,斜睨着護國将軍,冷笑一聲:“也未免太小看本公主了吧,四個人護國将軍真是大手筆。”
“公主也休怪臣無禮,是公主多有冒犯。如今王上不在,臣也只好代替王上來教一教公主的作客之道了!”護國将軍沖着上官婉卿一擺手,眼神卻并不如他話語那般和善,裏面的殺意幾乎可以将面前的上官婉卿給生吞活剝了去!
“住口!無恥老賊!”上官婉卿橫眉立目,不待護國将軍說完就痛罵了過去,“父王還在,何時輪到臣子指手畫腳!”
上官婉卿的話正好戳到了護國将軍內心的痛處。他自認為帶兵打仗勝于陵蘭王甚多,為人手段心機謀略也不差半分。憑什麽打完天下陵蘭王是王,而他只是一個将軍!
“公主今日倒有自知之明,恐怕知道自己不能回去,所以才身着喪服吧”只是他仍是咬咬牙将這口惡氣咽了下去,轉而開始嘲諷起了上官婉卿,“不過依老臣看,公主還是不夠聰明。”
上官婉卿曾經在出宮前和青衣交代過,若是她出宮後三個時辰未歸,那便直接拿着她的令牌去面見陵蘭王。現在不過是兩個時辰,她還需要再周旋一個時辰方能确保援兵到來。
因此上官婉卿索性想着辦法拖延時間,她聽到護國将軍的話挑起眉毛,語氣上揚:“哦敢問将軍,此話何解”
護國将軍看到貌似機靈的上官婉卿居然會連這種簡單問題的答案都想不到,因此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臉上的微笑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看起來十分猙獰。
“若是公主足夠聰明,今日就不該來找黴頭才是!”
“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你把本公主殺了,你便是亂臣賊子,人人得以誅之!本公主今日的喪服,不是為了本公主而穿,是為了你和你的全家老小而穿!”
上官婉卿的語氣強硬,她昂着頭俯視着這個醜陋又卑微的将軍,明亮的眼睛中卻滿是嘲諷和同情。
“哈哈哈哈哈,臣的全家老小自有臣來保護,這點就不牢公主費心了。”将軍看到上官婉卿自身難保,卻還流露出這等可笑的強者姿态,忍不住為這滑稽的一幕笑出聲來。
“既然如此,那我也便放心了。”一直默不作聲的馬車車夫卻突然開了口。護國将軍和上官婉卿聽到聲音都同時向車夫望去。
怎麽可能!那個男人怎麽可能會在這!上官婉卿驚愕地看着車夫,他普通的面容無論如何也和她記憶裏的那個英俊邪魅的男人對不上號。
“你是誰也對,剛剛老夫一直在和公主談話,倒是忽略了你的存在。”将軍對于一個車夫并沒有放在心上,他的語氣十分随意,因為這個車夫的生死握在他的手裏。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解甲歸田,這個選項如何”車夫并沒有去關注上官婉卿的表情,他看着将軍語氣十分認真。
護國将軍因為車夫的話而哈哈大笑起來:“哦,原來也是公主的一個說客啊。公主好意臣心領了,但是也只是心領了而已!”
“是嗎,真遺憾。”車夫語氣冷淡地說完這句話後,将軍也不想再廢話了,他眼神狠厲地一揮手,那八名士兵幾乎同時都将手中的武器刺向了這兩人的頸部。
“哎呀哎呀,這下打掃又要花老夫一陣工夫了。”将軍轉過身,并不想看到那鮮血四濺的景象。他掏出手帕擦着手,有些滿足地感嘆道。
在将軍的身後,人變成屍體轟然倒地的聲音陡然響起。
“說的不錯。”上官婉卿的聲音卻讓将軍的身體有些僵住,他緩緩地轉過身,果然看到了鮮血四濺的景象。
只是這鮮血卻不是從上官婉卿或是馬車車夫的喉嚨裏迸發出來的,而是他的那八名士兵全部被一刀割喉而濺出來的。
“怎……為……”将軍看着上官婉卿身上的白裙染上了鮮血,在燭火的映照下宛如一襲燃燒的紅裙。她半邊臉上沾着鮮血,那鮮血滴落到她本就殷紅如血的紅唇上,越發顯得她整個人鬼魅多變。
将軍臉色慘白,“怎麽會”“為什麽”兩句話一齊湧上心頭,只是他卻哪句話都因為驚愕和恐慌而說不出來。
上官婉卿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上的鮮血,整個人露出了如同地獄裏鬼魅一樣的殘酷笑容:“本公主說了,你太小看本公主了,區區四個人而已。”
“好了,現在礙事的閑人已經除掉了,将軍是否可以放下殺意和本公主誠懇一談了呢”上官婉卿站起身,撿起地上的一把匕首,動作溫柔地抵在将軍的喉間。
只是将軍卻也不是尋常人士,他冷哼一聲,仍不肯妥協:“要臣交出虎符別做夢了!哪怕公主殺了臣,臣也定不會交給公主!”
軍隊中為了保證虎符的威嚴和統治,因此軍隊中不認人只認虎符。持有虎符之人便可以調動軍隊,哪怕這個人是個陌生人。但是再熟的人若是沒有虎符,也休想調動大軍,即使是君王,亦不例外。
“不知道将軍聽說過淩遲這種死法沒有”上官婉卿的聲音越發柔和,仿佛在水裏洗滌過的輕紗一樣缥缈細膩,“三千六百刀,一刀不能多,一刀不能少。在完全割完之前,哪怕受到再多痛楚也不會昏迷不會死亡。”
上官婉卿将沾着溫熱血液的刀刃貼在将軍的臉上,微微一笑:“本公主一直很是好奇,只是可惜找不到練習的罪大惡極之徒。今日遇見将軍,畢竟也是緣分一場,不如将軍讓本公主拿來練練手如何”
将軍本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只是上官婉卿的話卻讓他的身體開始顫抖了起來。他不怕死,但是若是想到要活生生被剮三千六百刀,這疼痛又讓他必死的決心動搖了起來。
“本公主自認沒那麽好的手藝,能保證剮了三千六百刀将軍還存活,不過三百刀之內保證将軍性命無虞,這點自信本公主還是有的。”上官婉卿輕輕地移開刀,語氣越發輕柔,只是卻毫不猶豫地将這把匕首刺入了将軍肩膀的骨縫。
“啊——!”将軍被上官婉卿刺了這一刀,立刻因為無法忍耐疼痛大喊出聲,豆大的汗珠順着他的額頭滾下。
上官婉卿冷冷一笑,她自然明白人體骨骼的結構,也明白疼痛分布點。因此她刺的地方,雖然傷口不深,卻能讓人感到錐心的痛苦。
對于膽敢傷害她的人物,她從來都不吝啬自己的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