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傍晚時, 派駐青石觀小組的組長同特殊安全組總部彙報工作。
“尊敬的領導,經過小組不懈努力, 在短短半天的世界內, 成功捕獲所有未知生物……”
電話中, 小組長平淡的語氣中暗含着幾分得意, 顯然是對自己的工作成效頗為滿意。
通話另外一頭。
“你等等。”接線的工作人員側頭問,“與未知生物接觸是否會産生幻覺?”
“怎麽了?”另外人問。
接線的工作人員沒挂電話, 因此小組長也能聽得清楚——
“派駐的老李瘋了!他竟然說半天時間,把所有未知生物都抓住了!”
小組長老李還沒顧得上反駁,電話裏就又換了個聲音:“你是老李嗎?該不會是被未知生物寄生了吧?”
“喂喂老李, 你堅持住啊,頭兒他們已經在路上了, 馬上就能來支援你們!”
“……我沒有, 我好得很,喂?喂?”
李組長忿忿地挂上電話,身邊小組成員見他挂了電話, 連忙問:“怎麽樣怎麽樣?驚到他們沒?吹我們彩虹屁沒?”
“他們不信。”
“啊?”
青石觀平日空蕩的院子裏, 今日多了許多個鐵籠子。籠子擠擠挨挨地擺在一起,籠中關滿了各式各樣的生物。
三尾狐、兩頭蛇、蘑、變異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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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個奇妙的動物園。
組員們将目光掃向籠子, 然後飛快移開——縱然知曉這些生物不敢出來, 但面臨未知時,仍然會覺得害怕。
李組長冷靜下來,沉默片刻:“要我是總部的,我也不信。”
誰能想到, 在他們如臨大敵時,暴躁的大小姐會親自動手,一把桃木劍,一疊符,如平推般從頭掃到尾。
到了最後,這些未知生物也不敢出來了,是大小姐身邊的鐘董在院子裏擺了一口鍋,吩咐組員下山去買了鹵料和肉,用肉香引誘出來了最後的幾只。
一番操作秀得他們頭皮發麻。
未知生物們顯然也不想惹這兩個煞星,被趕進籠子時,乖巧無比地都蹲了進去。哪怕這些籠子們禁锢不了它們,它們也沒打算出來。
“它們這麽乖,大概還在等明天的肉吃吧……”
據他們了解,這些生物在道觀裏餓了好幾天。
想象中可能會犧牲好多人的任務莫名其妙被完成,小組成員們的心情無比複雜。再提起“大小姐”這三個字時,心中的敬仰之情滔滔不絕。
就在這事,下午的故事出現了波折——
“來個人!又有東西了!”
他們在下午時清除了青石觀的角角落落,可夜幕降臨時,前院裏又出現了一只彩虹色的雞。
這只彩虹雞顯然還沒弄明白自己的處境,懵懵懂懂地四處打量。
特殊安全組安裝的監控顯示,這只雞剛剛憑空出現。
小組成員們立刻重新穿戴好防護設備,集中在小院裏待命。
“根據總部的資料判斷,這些未知生物在若幹年前曾經存在于地球。後來因為一系列原因消失,現在重新出現,其代表的意義重大,希望大家能夠找到源頭。”
葉欽提着桃木劍,另外一只手牽着鐘晁,謹慎地在青石觀裏尋找。
組員們氣氛凝重,生怕青石觀裏出現一個黑洞,或者碰觸到什麽機關,瞬間遇到無法解釋的神秘事件。
葉欽的目光仔細地四處打量。
按道理說,在他們捉拿這些偷偷潛入家裏的“小賊”時,已經将角角落落都光顧過了,并沒有找到有關未知生物來源的線索。
難道……觸發點是隐藏的?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又在道觀裏搜查一遍,果然如預料中的一無所獲。
“難道通道是在天上?”有人異想天開地提建議。
一個小時後,全員敗下陣來。
“說不定它們就是從地上長出來的呢……”
“閉嘴!”其他人齊吼。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所有人實在被這毫無線索的秘密搞得精疲力盡。
“難道真要挖洞?”
鐘晁與葉欽回憶兩人掉入交彙空間的經歷,試圖找出點共同線索來——
“當時是尋人,恰好師父身上有坐标,師父是怎麽做到的呢……”
“怎麽把它忘了!”兩人大眼瞪小眼,後知後覺地拿出月紗來。
按照清靜真人的解釋來看,月紗原本就是與“空間”有關的寶物,當時清靜真人之所以能夠掉入交彙空間,也是因為月紗的緣故。
葉欽将其捏在手中,凝神入定。
在旁人的視角中,她與鐘晁忽然說了些什麽,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別說話別說話!”組員觀察到這一點,連忙喊周圍人安靜。
“大小姐這是在幹什麽?”有人小聲問。
“請筆仙?”
“滾啦!筆什麽仙?登月碰瓷是不是?”
就在組員們壓低聲音時,葉欽忽然睜開眼。在她眼前,忽然出現了深藍色的箭頭,如同大型網游中的路标指示。
她愣了一下,問鐘晁:“你看到什麽了嗎?”
“?”
見鐘晁一臉疑問,葉欽便知道這箭頭應當只有自己能夠看到。
“怎麽了?”
“跟我走。”
在箭頭的指示下,一行人從後廳來到了前院,路标最終指到了櫻桃樹的位置。
“……大小姐,您是說這一棵樹不對勁?”組員小聲問。
話落,其他人忍不住擡頭看向櫻桃樹如雲的樹冠,齊齊發出一聲驚嘆。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們剛進門時,這顆櫻桃樹被未知生物糟踐得不成樣子,這才短短一個下午,那些枯黃的葉子又重新長了出來,一些枝桠還開出了櫻桃花。
“似乎是有一點不科學。”組員去翻總部給的資料:“科學的解釋是,青石觀下的火山為死火山,地內餘熱能夠提供植物成長所需的溫度,因此青石觀的植物能夠常年繁盛。”
“聽起來是有道理,但是……”
“但是什麽?”
“最南邊的城市似乎也是四季如春,但好像沒有半天之內櫻桃開花結果的案例。”有人小聲說。
“……”葉欽沉默了。
實不相瞞,她一直覺得她家的櫻桃樹是正常的,是別的櫻桃樹不夠努力太廢柴。
眼看話題又要扯到別的話題上去,小組長提醒:“無論如何,我們先看看?”
但這棵大櫻桃樹看上去除了年紀大一些、新陳代謝快一些、樹幹粗一些,似乎也沒有什麽異狀。
“難道要将這樹挖出來?”話落,說話人收到了葉欽投來的死亡射線。
小組長立刻道:“胡說什麽?把樹挖壞了你賠得起麽?”
在這時,對櫻桃樹上下其手的組員們忽然喊道:“這裏有個洞!”
組長精神一震:“什麽洞?快看看。”
櫻桃樹……樹幹上……洞……
三個關鍵詞聯系在一起,葉欽與鐘晁兩人忽然渾身一震,異口同聲喊道:“等等!”
“?”
葉欽:“呃,我怕有危險,讓我來……”
鐘晁:“我先看吧我最熟悉。”
被兩人擠開的組員:“???”
葉欽率先伸出手,在那個未知的洞裏摸了摸,然後掏出一個髒兮兮的相框來。
“?”這是什麽。
“……等一下。”鐘晁緊張地說。
葉欽恍惚間知道了什麽,幹脆用手将相框擦幹淨,露出了一張自己穿着紅大花棉襖,紮着小揪揪的照片。
她當然不會往樹洞裏塞自己的照片,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
葉欽怒瞪着鐘晁。
嫌疑人鐘晁早在葉欽發現時就背對着她,伸出手,在樹洞裏摸索。然後,他從樹洞裏拿出了一個木雕小人來。
是他自己。
幕後黑手開始為自己辯解:“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鐘晁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兩人一看我,我看你,莫名地撇開臉。旁人搞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一頭霧水地左看右看。
“……那,我們現在可以看看了嗎?”
葉欽和鐘晁齊齊退開一步。
這就在這時候,樹洞裏忽然飛出一個黑影來。
“小心!”
葉欽一把拉開向前的組員,另一只手持劍揮開,黑影應聲掉落在地。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群奇形怪狀的蜜蜂。
“……這些東西真的是從洞裏飛出來的!”小組長驚訝地說。
葉欽沒有回答他的話,轉過頭,他竟然地發現葉欽臉上神色沉凝,目光透過樹洞,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大小姐?”
“沒什麽。”葉欽轉過身,忽略樹洞中傳來的隐約的拉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鐘晁若有所思地看了樹洞一眼,拉着葉欽的手:“怎麽走這麽慢?”
離開櫻桃樹數十步,洞中那股吸引力總算消失不見,葉欽回過神,揮開鐘晁的手:“還沒問你呢,相框是怎麽回事?”
鐘晁反問:“那木雕是怎麽回事?”
兩人“哼”了一聲,紅着臉齊齊轉過頭。
組員滿腹疑窦,趁着兩人拉着手別別扭扭地離開時,悄悄問自己的小組長:“兩位大佬到底在說什麽啊?”
小組長憐憫地看了他一眼:“沒女朋友吧?”
組員:“?”
小組長拍拍他的肩膀離開,剩下一個好心的同事為他解惑:“小時候有段時間流行一個傳說,只要将喜歡的人的物品塞進一個樹洞裏,兩個人就能永遠在一起。”
“所以說……”
“沒錯,這是一碗狗糧。”
·
葉欽在回房的路上,終于想起了鐘晁相框裏那張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
當時是個冬天,她與小夥伴出去野,後來不小心掉進水溝裏,被聞訊趕來的好心的村民救起來。對方帶她回家,給她換了自己的大紅花棉衣,牽着她送她回家。
鐘晁正好來觀裏過寒假,見她這身打扮,二話不說先笑起來,嘲她像個小村姑,半點面子都不給她留。
“你當時竟然偷拍我!”葉欽憤怒道。
鐘晁摸了摸鼻子,正打算辯解兩句,忽然聽葉欽語氣一變:“覺得醜的照片還扔樹洞,你不會那個時候就暗戀我吧?”
“你想多了。”鐘晁為自己挽尊,“我又不傻,擱着好看的城裏姑娘不看,非要回來看你這小村姑?”
“是嗎?那扔進洞裏是怎麽回事?”
“手滑。”
見葉欽還要繼續,鐘晁連忙轉移話題:“那你呢?當時小木雕是師父送給我的分別禮物,怎麽被你拿去了?我轉送給你,你隔天就說丢了。”
這人記得還挺清楚。
葉欽一頓,眼睫微顫:“騙你幹什麽?的确是被将軍叼走了。”
她記得那時候鐘晁升了初中,說是封閉式管理,要住校,寒暑假也會按照學校的安排出國。
得知鐘晁可能不會再來,她難受得整宿沒睡好覺。天亮時忽然就想起這個傳言,就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将屬于鐘晁的小木雕扔進了樹洞。
隔天聽說鐘晁選了另外一個學校,假期還是會過來,她就沒心沒肺地将這事抛到了腦後。
哪知道隔了近十年,又被人掀了老底。要知道,那時候她可是一個與鐘晁勢不兩立的惡霸人設。
“是麽?”鐘晁的眼睛含笑看着她,“我怎麽記得欽欽小時候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我。”
可也是這個人,在得知他不再回來時悄悄哭得眼眶泛紅。
“那是你讨厭!”葉欽忿忿地說。
鐘晁沒有說話,只是笑着摸摸葉欽的頭。
他大概這輩子也不會告訴她,在得知去一中讀書,自己不會再見到她時,他也曾想過要不要順勢離開。在他看來,她似乎并不想讓自己待在青石觀。
直到那晚上,他徹夜沒睡,醒來時,從窗戶上看到她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的小木雕掉進了樹洞,他想了想,将相框也扔了進去。
那時候,他是如此真切地意識到——原來她嘴上說着讨厭,心裏卻并不想讓自己走。
·
見鐘晁不與自己再計較,葉欽松了口氣。
吃完鐘晁做的飯,葉欽準備皇恩浩蕩地履行自己的承諾。
青石觀不分冬夏,哪怕此時寒冬未盡,四周仍然散發着淡淡的幽香。遠處,特殊安全組的成員們将櫻桃樹圍住,忙得熱火朝天,他們卻在這忙碌中手牽着手,靜靜地在花園裏散步。
其餘的聒噪都成為了這一刻的背景音。
幽暗的靜谧中,葉欽順着昏黃路燈照耀的小徑,拉着鐘晁一路到了元君殿。
殿上的元君娘娘看上去仍然慈悲親切,葉欽在一旁找出一炷香,便被鐘晁半途接了過去:“我來吧。”
鐘晁的動作行雲流水,不過幾分鐘,就點好了香蠟,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就如葉欽以前做的那樣。
“你……”
鐘晁無視掉葉欽的疑惑,就如同他不會講,其實,在許多次葉欽與元君娘娘告他狀時,他其實都在門外默默地守着。
這些發生在兒時的過往,似乎都随着時間的醞釀變成了一顆顆甜蜜的糖,回頭細品,只餘下甘甜。
葉欽被鐘晁糊弄過去,也不問了,上一炷香,然後盤坐在坐墊上絮絮叨叨。
以往多是吐槽鐘晁讨厭,今天卻講兩人在交彙世界的冒險,講兩人是如何确定了心意,并且最終決定在一起。
搖曳的燈光下,葉欽臉上帶着自己也沒察覺的笑意,連熟悉的抱怨中,也帶着數不盡的親昵。
鐘晁撐着下巴,心中不由得想:他以前是怎麽覺得她不喜歡自己的呢?
似乎無窮無盡的拒絕內化成了規律,因此,哪怕在對方主動選擇和自己在一起時,也會下意識認為對方是一時興起。
這樣不确定的感覺一直萦繞在心底,在葉大禹說出那句“飛升和留下選一個”時,他的下意識反應是自己要被抛棄了。
直到剛才,他才恍然意識到,其實對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在意他。
“喂,發呆做什麽?快來和元君娘娘說說話。”葉欽扯他袖子,“我剛才在元君娘娘面前說了你不少好話。”
“好——”鐘晁縱容地說,在葉欽不明所以的眼神中上了香,閉上眼靜靜地跪在神像前。
不多時,兩人走出了元君殿。
葉欽拽着鐘晁的手追問:“你和娘娘說什麽了?”
“沒什麽。”
“撒謊!”
“好吧,是你非要問的——我感謝娘娘這些年來能夠忍受你的啰嗦。”
“你才啰嗦!”
“哦?你敢說你沒在娘娘面前抱怨我?”
“……”
兩人吵吵鬧鬧地回房去。
鐘晁回了房,拿起電話撥了個號:“師父。”
清靜真人在電話那頭“嗯”了一聲:“有答案了?”
“嗯。”
“我以為你會選擇想辦法讓她留下。”
鐘晁嘆了口氣:“你也選擇讓妮娜回家。”
因為愛,所以寧願自己後悔,也不願讓對方後悔。
挂了電話,清靜真人輕嘆一聲,拿起一個未雕完的木雕,繼續一點點地繼續雕琢,慢慢地等待這冰冷的夜晚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昨天鴿了一天_(:з」∠)_
發個紅包吧
感謝在2020-06-06 14:38:29~2020-06-09 00:29: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千落梓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