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在回家的一路上, 鐘晁都沒有與葉欽說話。
等到了家門,他伸手挨了挨葉欽的額頭, 輕聲說:“進去吧。”
葉欽下車後欲言又止, 卻聽鐘晁再次催促:“明天見。”
目送鐘晁遠去, 葉欽心情複雜地進了家門, 見不速之客正坐在自家客廳內。
陶懷仁誇張地張開臂膀:“妹妹,好久不見!”
葉欽一個側身, 陶懷仁徹底撲了個空,轉過身哀怨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家夥,有事沒事就往出去跑, 害得我一個人扛下所有人的指責。”
這話倒也是事實。
想找葉道長算卦的人不少,經過口碑發酵, 公衆號上的預約總是供不應求。可葉欽只要一出門, 預約時間就無法徹底定下來,只模糊地說是“擇日聯系”,但到底擇哪個日, 陶懷仁也說不清楚。
然而, 就在這個供需極度不平衡的狀況下,葉欽參加的綜藝播出了。
認識葉道長的人一看, 得了, 原來葉道長這麽厲害?道觀觀主都叫她前輩不說,加上綜藝裏那武功、那輕身術,看着都不像一般人。
不認識的,就更加被唬住了。尤其是有些人消息靈通, 聽說劇組原本死了人,葉道長去之後就沒事了,更加對葉欽的本事佩服得五體投地,也順勢加入了搶訂的隊伍。
作為明面上的人物,陶懷仁的壓力可想而知。
“妹妹,你體諒我一下。裏面有些人來歷大,就算是我,也不好太不給面子啊!”
葉欽心情不好,聽到陶懷仁的抱怨,只冷冷地說:“來求卦者多問前程,說不定拖一些日子,他們想問的事情自己就知道了。”
陶懷仁乍聽覺得沒什麽問題,但細想片刻覺得不對:“等下,他們問題是解決了,可咱們沒掙到錢,是在消極營業啊!”
葉欽投來不差錢的眼光。
Advertisement
陶懷仁正苦惱于葉欽今日的非暴力不合作,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妹,我說,你該不會是和鐘晁吵架了吧?”
葉欽:“?”
陶懷仁卻覺得自己猜中了一般,興奮道:“吵得好啊!妹妹,你快給哥說說,他哪裏欺負了你?我這就給你出氣去!”
葉欽的思緒下意識跟着陶懷仁走。欺負她?倒也沒有。只是在離開時,鐘晁的态度有些回避罷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正常人在事業和愛情之前選擇都不會愉快,何況對方還是被選擇的那個。
“……真受委屈啦?”陶懷仁半天見葉欽不說話,驚愕道,“不是吧?鐘晁那家夥不是追你追了好多年?我們上次灌他酒的時候,他喝醉了嘴裏還在念叨你的名字啊。”
葉欽一個眼風掃過去。
陶懷仁悻悻地坦白:“我們這不是履行小舅子的義務麽?”
灌酒前,他們兄弟都覺得鐘晁這人心機深沉,手段高明,怕妹妹受苦;但等喝完這次酒再出門,小弟們嘆息不已,決定不再找鐘晁麻煩。
對一個人的在乎是藏不住的。
葉欽将陶懷仁轟了出去。陶懷仁在将軍鄙視的眼神中拍門:“欽欽,雖然感情不順,但還是要上工的嗷!”
嗷個屁。
葉欽回到房間裏,将“海月鏡天”縮在櫃子裏眼不見為淨。自己找了部電影,靠在沙發上慢慢看。
結果在電影中間,男女主甜蜜之後,為了自己的事業分手,女主遠走異國他鄉。再見時,女主功成名就,身邊卻有了丈夫和孩子。
“艹。”
葉道長難得罵了句髒話,伸手啪地一聲合上了屏幕。
樓下,葉大禹回了家,悄悄問韓靜:“欽欽沒事吧?”
韓靜詫異:“沒啊,出什麽事了?哦對了,她和懷仁剛談工作,懷仁好像說了什麽,欽欽生氣把他趕出去了。”
葉大禹捏着手上金黃色花紋的請柬,頓時覺得有些燙手。
但一看赴約時間是明天,不給不行,只得硬着頭皮想辦法。
恰好這時候,将軍大搖大擺地經過。葉大禹眼睛一亮。
五分鐘後。
葉欽的房門被敲響,她推開門,不見人,唯獨有一個脖子上挂着東西的大白鵝。
取下鵝快遞員脖子上的東西,葉欽定睛一看,發現這是一個請柬。請柬用紙質感上佳,金色花紋神秘繁複,紙上只用毛筆蘸金粉寥寥寫着幾個字:
“海随月明,鏡中觀天。”
八個大字下,還有一行蠅頭小楷:誠邀貴客于3月5日于山海閣一晤。
葉欽走出門,見葉大禹就在不遠處悄悄瞄着她,幹脆開門見山問:“這是什麽?”
葉大禹裝模作樣地抱怨“哎呀這鵝怎麽亂拿我東西”,然後順理成章解釋:“是一群追求‘海月鏡天’的家夥們的聚會,聽說有了重大突破,就忙不疊地想見見你。”
說完,他小心翼翼看了看葉欽臉色:“欽欽,你去嗎?”
·
鐘晁驅車回家,到了大宅,卻不想下車。在昏暗的車庫裏,他将所有窗戶打開,伸手想要摸一支煙。
煙當然是沒有的。他下一秒反應過來,自己只在接手公司那幾年為了排解壓力抽,後來欽欽不喜歡,他就徹底戒掉了。
鐘晁忍不住嘆了口氣。
按道理說,追人追了十幾年,欽欽終于答應成為自己的女朋友,本應該是天底下最讓人歡喜的事情才對。
現在勞什子“海月鏡天”橫插一腳,非要人在飛升和留下之間做選擇。他瞬間從一個剛上任的男朋友,變成了一個需要權衡的選項。
作為一個男朋友,他恨不得立刻給自己拉票,将人捆在自己身邊。但身為一個陪伴葉欽長大的竹馬,他又深知對方對“道”的執着。
誰說愛一個人就是成全來着?鐘晁想把這人拉出來打一頓。
不知道在車裏磨蹭了多久,鐘晁終于慢吞吞地從車庫“飄”回了別墅。哪知道一推門,發現屋裏還坐了個人。
“我還想看你能在車庫裏待多久呢。”坐在沙發上的女人說道。
女人穿着一件白色長裙,短發,妝容精致看不出年齡,鐘晁看見她身邊放着的行李箱,嘆息道:“媽。”
“乖。”秦亦容說道。
·
秦亦容自打和鐘丞離了婚,就如浮萍一樣全國到處飄。她将兒子托付給師弟清靜真人,這些年來也不過是節假日裏瞧一瞧,問一問。
沒人知道她去幹什麽了,偶爾話語間透露的信息,也不過是說自己又到了什麽地方罷了。
“……你怎麽回來了?”
對于這樣的母親,鐘晁說話語氣如同面對陌生人一般,“鐘叔竟然讓你進門。”
秦亦容對兒子的疏離不以為意,随口說:“聽說鐘丞死了?”
鐘晁沉默。
“還真死了啊?我就說鐘家神神叨叨,這房子也是他拆的嗎?我進門都快認不出來了。”秦亦容自顧自地道。
“你有什麽事?”鐘晁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他不想再和別人打機鋒。
秦亦容說:“我想見葉家那小丫頭。”
“?”
見鐘晁眉頭緊皺,秦亦容好笑道:“裝什麽?現在圈子裏都傳遍了,說她找到了海月鏡天最終的秘密,馬上就能飛升了。我想和百年來第一個飛升的人搞好關系,沒什麽問題吧?”
“她不會飛升。”
“你說不會就不會?別傻了——我聽說你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很好。鐘家的事情都是她出面陪你解決的吧,但是感情歸感情,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沒什麽不一樣。”鐘晁粗魯地打斷秦亦容的話,“我說了,你不要想從她那裏得到什麽!”
“我是你母親!”
“你當年不管不顧離婚,将我扔去青石觀時怎麽不想你是我母親?十幾年見面次數不超過十次的母親,你配嗎?”
鐘晁說完這番話後才愣了愣,在秦亦容震驚的表情中,他緩過神:“所以,秦女士,平時不聯系,關鍵時刻也不必找我。再見。”
鐘晁打了個電話,吩咐鐘叔來替秦亦容拎行李。
後者顯然還沒從鐘晁的直率裏回過神,站在原地喃喃地說:“可是……師弟将你照顧得很好啊,你在青石觀裏有朋友、有長輩……你怎麽又怨我把你送走呢?”
鐘晁想起自己年幼時剛到青石觀時,白天不茍言笑,晚上卻偷偷躲在屋子裏哭。
一次偶然他被葉欽發現,第二天,他提心吊膽,生怕葉欽将他的糗事透露出去,哪想到對方非但一句話沒說,還故意找他打賭,将自己布娃娃輸給了他。
他還記得葉欽不經意地告訴自己,她晚上害怕的時候,抱着布娃娃就不會哭了。
“他們和你不一樣。”鐘晁沉悶地說。
“可是,我是個道士。”秦亦容受了打擊,執着地辯解說,“雖然我是你的母親,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呀。”
作為一個頂尖道士,她一時腦子糊塗嫁給鐘丞生下孩子,已經是耽擱了修道的時間,如果生完孩子還要照顧,她哪裏還能前進?
這些年,她四處流浪,不但提升了修為和心性,還了解到了許多關于這個世界本源性的東西,更得知了關于飛升的秘密。
她對自己取得的成就暗自開心,哪裏想到,卻在鐘晁這裏被潑了一盆冷水。
“你當初就不應該生我。”鐘晁冰冷地說。
話落,他不打算再與這個女人說話,打電話吩咐鐘叔來幫秦亦容拿行李。
“秦女士,請。”在鐘晁的暴怒下,鐘叔說話時也變得冷硬和客氣。
秦亦容仿佛被刺激到了似的,甩開鐘叔的手:“你何必對我這樣苛責?難道葉家丫頭不是個道士?”
“她追求自己的事業可以,難道我就不行?”
鐘叔忍不住勸:“秦女士,您不要亂說。欽小姐是我們大少爺的女朋友。”
秦亦容冷笑一聲:“那就更好了!”
“你不是說我抛棄你嗎,鐘晁,緊接着你又要被你女朋友抛棄了。你大概不知道吧?海月鏡天的人已經下了帖子,明天就要和她見面!”
“你以為她會為了你留在這裏嗎?”
扔下最後一句話,秦亦容行李箱也不要了,挺直腰杆出了門。
鐘叔回過頭:“大少爺,這是怎麽了?”
“沒事。”鐘晁沒解釋,拖着疲憊的身體上樓。
打開房門,他來到電腦前,啓動電腦,移動鼠标,點開桌面上一個叫《欽欽研究指南》的文件夾。
如果葉欽在的話,她會驚訝地發現,鐘晁竟然收集了她這樣多的照片。
小時候穿花裙子的,家教上課時走神的,出去瘋時的游客照,還有和耿星河一起的三人合照。
當然,合照上耿星河的部分被裁掉了。
鐘晁右鍵新建了一個文件夾,重命名為“蜜糖”,然後将自己與葉欽的合照從手機裏移到了電腦。
照片中,兩人仍然穿着原始部落的服裝,他與葉欽手挽手,認真地看着鏡頭。
這一晚上,鐘晁反反複複地看這些照片,就像是一個壞掉的、停不下來的機器。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亮了。
葉欽準備去赴“海月鏡天”的邀約。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啊,卡文加有事,拖到現在才更新
明天盡量會早點
晚安
感謝在2020-06-01 15:43:04~2020-06-04 02:25: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傾朕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傾朕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五啊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