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夢魇
趕走了員工,葉輕語正在聽韓靜講述家裏剛剛發生的異狀。
如果不是眼睜睜地目睹枇杷樹上的小花,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韓靜嘴裏所說的每一個字。
可現在……
葉輕語轉過頭,正想詢問幾句,卻見葉欽正一臉認真地看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
“你有什麽事?”葉輕語皺眉問。
這語氣算不上好。
在她看來,既然已與葉欽撕破了臉,就不必非要裝出姐妹情深的模樣。
“沒什麽。”葉欽回過神,逼着自己移開視線。
但,她真的太餓了。葉輕語肩膀上的黑氣,對于她來說就是一塊可口的巧克力蛋糕。一個饑餓的女孩子,是抵擋不了甜品誘惑的。
于是,她沒忍住,又悄悄轉過頭,看了葉輕語一眼。
葉輕語:“?”
為了防止自己做出什麽讓人困擾的動作,葉欽強迫自己後退幾步,轉身朝房間走去。背後隐隐約約飄來的香氣,讓她口腔內唾液瘋狂分泌。
她太難了。
葉輕語将購物袋随手放在桌上,脫了高跟鞋,坐在窗邊沉思。
讓她心生困惑的,不是奇怪的反應,而是剛剛與她分別的未婚夫。
時間回到半個鐘頭前,當她換好裙子,從試衣間裏走出來時,看到的不是紀宜春贊賞的目光,而是他那張蒼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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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紀宜春相識幾年,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對方如此失态。
她當即回去換下裙子,拉着對方離開,後來,紀宜春回過神,仿佛一切都未發生過。無論她怎樣詢問,對方都緘默不言,一直到兩人分別回家。
葉輕語想不通,在她進試衣間這短短的時間裏,紀宜春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說,紀家長輩又出來作妖,給他出了什麽難題?
絞盡腦汁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葉輕語只得放棄,窗外的天漸漸陰沉,她洗澡完換好睡衣準備工作。
雖是所謂的名媛,但葉輕語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有着自己的工作。
她是一名兼職服裝設計師,在小有名氣的工作室裏挂職。平日裏自己居家辦公,當畫好設計圖後,才去工作室裏請助手一起完成裁剪。
之前因為爆出抱錯的緣故,她一直将工作擱置在一旁,直到今天才有空重新提起筆來。
她往日的設計風格都是走高冷成熟風,今日不知道怎麽回事,提筆畫來,紙面上竟然就出現了一條草莓Lo裙。
她皺了皺眉,将稿紙團起來扔進垃圾筐。
從小到大,她都不是喜歡甜美風的可愛女孩子。
繼續再畫,這一次,無意識間出現在她稿紙上的,不再是草莓裙,而是一條淡黃色的碎花長裙。
“……”葉輕語向後靠在椅背上,盯着稿紙生悶氣。
到底在搞什麽鬼?
進度不順,加上白天在外奔波,葉輕語最終還是選擇了早點上床睡覺。躺進香軟的被窩,她在睡覺之前看了一眼微信,只有來自堂弟葉時坤的消息——
“我睡着了,醫生說她身體沒有大礙,只需要靜養。”
葉輕語關燈,閉上了眼,很快陷入睡眠。
只是,今天似乎處處都不順利,剛睡着,噩夢就連翻找了上來。
夢裏,葉輕語好像來到了一個染布場,布幔漫天地飄着,占據着她的視線,無論她怎麽走,都走不出這一片區域。
她心裏慌張了起來。
這時候,四周忽然出現各種聲音,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在大聲地斥責她:“搶別人的父母,你這個騙子!”
“壞女人!明明不是人家親生的孩子,還死皮賴臉不走。”
“連未婚夫都不是自己的!”
不是!
飄揚的布幔随着這些聲音開始收緊,她被擠在中間,猶如困獸。
眼看自己就要被包裹成蟬繭,葉輕語大聲地說:“不是!我沒有搶她的父母,不是我的錯!”
當年被抱錯時,她也還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周圍的聲音斥責她:“你騙得了別人,騙不過自己。是誰在得知自己不是葉家夫婦的親生女兒時,主動去找未婚夫哭訴,想方設法讓人帶你去慈善晚宴?你就是虛僞!”
“……不!”
這個時候,那飛舞的布幔越收越緊,葉輕語再想說話,喉嚨已經發不出聲響了。
掙紮着想要從噩夢中蘇醒的葉輕語自然看不到,在窗外隐隐約約透入進來的月光照射下,一團黑色的氣體漸漸變成凝膠狀,堵住了她的口鼻。
與此同時,在月夜下,院內的枇杷樹上多了一個人。
葉欽穿着粉紅色的睡衣,坐在樹梢上晃蕩着腿。她擡頭看了眼夜空,雖不是這月十五,但月亮依舊大如圓盤。
有意思。
蹲在一旁的将軍“嘎”了一聲,被葉欽一巴掌從樹上拍了下去。
“小聲點!”還以為她們是在青石觀裏呢。
将軍煽動潔白的大翅膀表示不滿,仿佛在告誡葉欽,要是再不動手,屋裏的小姑娘就要被悶死了。
“知道了,啰嗦。”
葉欽轉頭看了一眼葉輕語所在的陽臺,伸手從睡衣口袋裏掏出一道皺巴巴的符,随手向外扔去。
符紙沒有按照萬有引力定律朝下墜落,反倒是在一股看不見的力道下,以極快的速度朝卧室的窗臺飛馳。
“啪!”
這小小的一道紙符,甚至震壞了葉輕語卧室的防彈玻璃。
“……”
葉欽還沒來得及吐槽,便見父母卧室裏的燈亮了。她下意識從樹上竄下來,捏住将軍的脖子,低聲道:“叫一聲。”
“喵!”
生無可戀翻着白眼的大白鵝發出一聲惟妙惟肖的貓叫聲,聲落,葉欽聽到了夜風傳來的絮語:
“原來是野貓闖進來了。”
“睡吧,明天再看。”
燈再次暗下,葉欽緩緩松了口氣,放開将軍的脖子,順手揉了揉大白鵝的腦袋:“幹得漂亮!”
将軍已經懶得再有什麽反應了,用蹒跚的步伐走到牆邊,蹲下來緩緩自閉。
葉欽再次提氣上樹,腳尖輕點,飄到了葉輕語的窗臺上蹲下。
方才玻璃碎裂的巨大聲響并沒有将葉輕語從噩夢中驚醒,倒是方才一切的罪魁禍首,那道惹事的符,此刻正在大發神威。
那符再不是之前葉欽手裏皺巴巴的模樣了,被激活的它飄蕩在空中,散發着濃烈卻不刺眼的金光,在它的持續的輸出下,那團搞事的黑氣漸漸被劃開,飄散在空氣中。
于是房間裏散發出誘人的巧克力香味。
要是這還能忍,她還是人嗎?
葉欽此刻就像是提槍上陣的渣男,伸手捏了個訣,頃刻間,溢散的黑氣就像被磁鐵吸引了一般,朝着葉欽奔湧而去。
十分鐘後。
嗝。
吃飽喝足還打包的葉欽心滿意足地離開葉輕語的房間,伸手輕巧地從窗戶上翻進了自己的卧室。
老年人作息的她為了夜宵,已經将睡覺時間延後了若幹小時,于是,進門頭挨枕頭,就昏天暗地地睡了過去。
十分鐘後。
不對啊!
葉欽突然從床上彈起來。
活人身上怎麽會有“煞”?而且還是幾乎快凝固成液體的狀态!
華國民俗傳說中,人類雙肩和頭頂上都頂着一盞蠟燭,能夠驅散陰晦。葉欽雖然沒見過實體的蠟燭,但也明白人身上有自我防禦機制,就算不小心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沾染上了煞,也會很快就消散掉。
葉輕語身上這東西,是成精了呀。
想起煞氣入口的甜蜜絲滑味道,她又沒忍住咽了咽唾液。
等下。
葉欽腦海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難道她離開青石觀之前,在元君面前蔔的卦,就應在了這裏?
“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似乎……不排除這個可能。
在今晚之前,葉欽心中一直覺得,自己這趟京城之旅最根本的目的是尋根溯源。
作為一個修道者,她天生資質絕佳。她師父葉道長曾不誇張地說,在全華國的非科學領域從業人員中,沒有再比她更天賦異禀的人了。
但,體質帶來的不只是好處。
她因為先天元炁充盈,後天日常耗散無法用來自食物的精氣彌補,所以從十幾歲開始,就逐漸失去了味覺。
吸收天地間的煞,只能做短暫的彌補,無法解決根本問題。
她師父在得知她親生父母的消息,便急匆匆地将她趕來京城,為的也是想方設法消除身體的隐患。
可是,她來到京城這些時日,見過了親生父母和些許親戚,這些人都是再正常不過的普通人。後來,她也借着整理東西的理由,轉遍了整個別墅,也沒找到想要的線索。
現在看來,可能是她尋找的方向錯了。
葉欽拉住被子裹緊,摸了摸圓滾滾的胃,滿足地發出一聲喟嘆。既然葉輕語身上出現了好玩的事情,那她就跟上好了。
再不濟,不是還有甜點吃麽?
·
葉輕語清晨醒來的時候吓了一跳。
窗戶玻璃碎了個大洞,玻璃碴落得滿書桌都是。
從床上爬起身,發覺自己的腦袋仿佛被人敲過,悶悶地疼,站在鏡子前看,早睡的她仍然一臉憔悴,眼眶的黑眼圈恐怕拿粉底都蓋不住。
葉輕語伸手蓋住鏡子裏自己的臉,腦海中還回放着噩夢裏的片段。
“fxxk!”
換好衣服下樓,葉輕語聽韓靜正在說玻璃碎的情況,聽她的意思,昨晚上野貓作祟,二樓的玻璃竟都沒有幸免。
神出鬼沒的葉家大老爺嘟囔:“當時就說裝防彈玻璃了……”
這位存在感稀薄的葉大老爺很快就被韓靜瞪了回去,悻悻地閉上了嘴。
葉輕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一會兒,葉欽也下樓了。
與她的神情憔悴不同,葉欽看上去精神狀态飽滿,神奇氣爽。被韓靜詢問玻璃的事,葉欽“哦”了一聲,說:“不知道,我睡得沉。”
葉輕語低下頭,一聲不吭地吃飯。
想起昨晚上那個夢,她還覺得尴尬異常。她一直覺得,對于她不是葉家血脈這件事,她自己并不在意,也不屑與一個鄉下人争短論長。
可,潛意識裏卻不是這麽回事。
她怕極了。
她擔心自己被趕出家門,失去父母,甚至,沒有葉家小姐這個身份後,她一文不值。
“輕語,輕語?”
“嗯?”葉輕語回過神,“什麽?”
韓靜無奈地說:“我問你今天有什麽打算?”
打算?
葉輕語一瞬間想到了不對勁的紀宜春,心中還是不放心,說道:“約了個朋友,有點事。怎麽?”
韓靜露出一個開心的笑:“那感情好!我是說,你出門的話,能不能帶小欽出去轉轉?她來京城這幾天,還沒出過門呢!”
這怎麽可能?
葉輕語下意識想拒絕。先不說她要去找未婚夫不方便帶人,最重要的是,葉欽對她沒有好感,怎麽可能同她結伴出門?
“你問她想不想去。”
葉輕語将問題推出去,靜待一個否定的答案。
誰知——
“好啊。”葉欽慢條斯理地放下勺子,“我沒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是鵝鵝表演才藝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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