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沈骁本來在接到信息時只是淡然一笑, 一切都在預料中是理所當然的。
但第二條信息幾乎同時到達,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 已經被傅辰看穿了, “每一個都有他的特征。”
七門七人,孰真孰假?
沈骁借着不勝酒力,也随之離開點绛臺, 兩人找到僻靜之處。
“沈骁,我們太小看他了, 可別陰溝裏翻船。”蔣臣也收起了輕視之心,他亦不想多年心血付之東流。
“就像我明白他一樣, 他也一樣能揣度我。”傅辰的将計就計,将他的計劃打亂,更可怕的是傅辰是怎麽在那麽快的時間裏分析他的想法, 并找類似自己的人代替之。
即使他已經将傅辰放到了扉卿的級別,卻還是小看了此人。
“那麽接下去, 他會怎麽做?”
“兩個可能, 一、他就在這七人之中, 如果按照原本的計劃, 一下子取了七人性命就是我們也不可能做到不引起任何人注意,他就能趁機順利逃脫到宮外;第二他根本不在這裏面, 只是混淆我們。現在, 這兩種可能性各有半成,只看我們賭那一面了。”
“還有半個時辰國宴就要結束,在那之前……”蔣臣想着時間, 已經不多了。“我們的人,能統計出這次國宴離開的人嗎?”
“不能,人太多,進出無法計算,再說使臣也帶了為數可觀的随從、護衛。”沈骁搖頭,而且現在計算消失的人有多少,本就是在浪費時間,無疑是大海撈針,沉靜地說:“蔣臣,他是個亡命之徒。”
任何一個人,即使再自負,在面對龐大勢力時,也會選擇明哲保身,這人卻不管不顧,用僅有的資源遮遮掩掩,随時都有暴露自己的危險,還要出手對付未知的敵人,這份魄力和兇狠,平生少見。
沈骁無比慶幸,現在的傅辰實在太弱小,将之扼殺在搖籃裏才能永絕後患。
“那只犀雀大約是回不來了。”沈骁對着空中吹着一種奇怪的音調,卻不見那只犀雀的蹤影。
想到最後它停在傅辰肩上後,就失去了蹤跡。
不愧是七煞,居然僅僅憑一些蛛絲馬跡,就猜到了鳥的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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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能容你成長!?
“你出宮一趟,若能聯系到扉卿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就去城門朝北的倦鳥池邊,把扉卿養得所有犀雀都放出來。”一共還有十一只,這是他們在晉朝僅存的犀雀,這種鳥類速度快,極難捕捉,訓練時更是相當艱難,并且它們不适應晉朝的氣候,存活率相當低,二十年來,最終也只活了這十二只。
這十二只,每一只都花費了他們大量人力物力和心血,精心培養。
“那可是扉卿的寶貝,你把它們都放出來,事後他若是……”要知道,犀雀在戰場上,可是幫了他們不少忙,可不能在這時候引起注意。
“你覺得,鳥和七煞,哪個更重要?”
鳥,雖然珍貴稀有,但還有機會再找。
七煞,卻是唯一的。
為了抓到傅辰,沈骁決定讓它們一次性出來。
能毀了一只,難道還能毀一群!
一群,這才叫天羅地網,無論他在哪裏,都能将他揪出來。
“你也是個瘋子!”這群以頭腦效力的人,全都不可理喻!
沈骁不置可否,只道:“犀雀對血腥味較為敏感,特別是中了藥的人,他若是受了傷,那麽會引來它們瘋狂的攻擊,若是找到類似七煞的人,捉不住就盡可能傷他,傷口越大越好!”
蔣臣也想到了,一臉勝券在握。皇宮大又如何,他們自有辦法讓此人自動現身,蔣臣信心十足,“不必你提醒,這點我明白,蒼蠅可不叮無縫的蛋。”
“蒼蠅?”沈骁蹙了下眉,“蔣臣,有時間多讀些書,這麽形容自己總是不太恰當的。”
蔣臣在原地想了半天,才發覺沈骁這是在諷刺自己,再要回罵已然來不及,沈骁已經回到點绛臺。
沈骁作為驸馬,自然不能長時間離開筵席。
“沈骁小兒,總有一天要你知道老子的厲害,你以為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嗎?”蔣臣咬牙切齒地離開,他要到七個城門将屬下一一召回。
那邊安忠海受皇命将進貢的酒送到驸馬與公主桌上,一個不慎将酒液灑于沈骁衣上,酒液迅速染濕了衣袍,往下蜿蜒,沈骁閃過一抹驚怒,才又恢複了風流倜傥的驸馬模樣。
“都是奴才的錯,驸馬您可有事?”海公公不停道歉。
詠樂公主一看夫君被灑到了酒,忙停下了于八公主的閑聊,快步而來。
“無事,公主可先用些瓜果,待臣去去就來。”擋住詠樂公主雙手的觸碰,沈骁溫和一笑,“海公公不必自責,可有換衣的地方,好讓我更衣以免殿前失儀。”
“有的有的,請驸馬随奴才來。”海公公從善如流地說道。
瑾妃目光始終鎖在這裏,知道這是皇帝出手了!
随即也起身,離席而去。
她倒要看看,驸馬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當蔣臣分別趕往七座皇城門時,卻發現所他們的人包括所有有嫌疑的人都不在說好的地方,憑空消失了,這才讓他慌了神,十多個大活人怎麽可能說沒就沒了。
該死的沈骁,不說七煞是誰,他如何找?
在蔣臣焦頭爛額的時候,他猛然聽到了一聲貓叫。
不遠處的宮柱旁,有一只通體雪白的胖貓,剛才蜷縮角落時就像一顆大型湯圓,它慵懶地伸了個腰,邁着優雅的步子。
貓?聽聞晉成帝對寵愛的妃嫔很是縱容,好比前些日子出現了瘋犬鬧後宮,那就是皇帝老兒的寵妃愛狗成癡,最後鬧出來的,這些妃嫔想養只什麽動物,還真不是新鮮事兒了。
讓他注意的是,那貓剛才坐的地方下面,似有什麽東西。
那是……信?
無署名,見四下無人,蔣臣将之打開。
若這時候換成沈骁,就不會好奇心旺盛,沈骁雖傲慢卻不沖動,但蔣臣就不同了,作為武将他不但殺氣重,天生性格暴躁,更喜歡真刀實槍,不愛拐彎抹角,有什麽就直接拿了。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排字,卻讓蔣臣氣得發抖:知道你為何比不過沈骁嗎,因為你永遠想不到我在哪裏。
那濃濃的嘲諷味幾乎撲面而來,這讓本就今日心氣不順的蔣臣鼻子都要氣歪了,這家夥怎的知道他與沈骁的過節!
還有,誰說我比不過沈骁的?
下面還附了一小段話,好像為了刻意提醒他,自己在哪裏:東朝鐘南,西臨落陽,亭中湖裏荷飄香,正是秋實好佳節。
很白話的句子,就是武夫也看得懂,蔣臣看了半天總算回味過來,那小兒和沈骁才是狼狽為奸吧,一樣的惹人厭,我對付不了沈骁,難道還對付不了你?
鐘南是一座能望到皇陵的山,夕陽落下的時候能看到的地方,還兼顧有亭中湖和荷花,有那麽多線索,集合起來指向的地方就只有一個,掖亭湖!
這是挑釁,赤果果的挑釁,蔣臣本就被沈骁暗諷了一頓,這封信來的點正是他火冒三丈之時。
猜到了信中意思,将信放入衣襟中,大步邁向掖亭湖方向。
他要親自找到那黃口小兒,撕爛他的嘴!
等蔣臣到的時候,湖邊哪有半個人影,這會兒當值的全在點绛臺,“出來,敢喊老子來,藏頭露尾的算什麽英雄!”
掖亭湖區域很大,一眼望去能藏匿的地方并不多,但若是要玩藏貓兒,卻算是個好去處,湖邊深處有一些竹林和假山。
涼風吹來,路邊只有幾盞宮燈吱呀搖晃,蔣臣将所有地方找了一遍,沒發現自己越來越深入。
到了一處竹林,他才看到一個人影,對方個似乎很慌張,恍若未聞,揮舞着雙手不停攻擊,好似那虛空中有人似的。
那人影露出真容時,蔣臣喜出望外,“三號!”
蔣臣看出是他們的人,還沒高興多久,剛過去卻迎來對方的襲擊,他幾乎是本能地應戰,對方不要命的瘋狂攻擊讓他疲于對付。
“三號!你在做什麽!?”
三號冷笑,“你以為還能騙過我嗎?不可能!”
三號用的全是絕招,招招殺機,幾乎都往要害上去!
蔣臣不敢相信屬下為何會攻擊自己,也不敢留手了,再這麽下去他也會有生命危險,“三號,你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嗎?”
三號凝然不動,似乎因為之前的上當,他已經不會再相信任何靠近自己的人。
兩人的過招越來越激烈,也不知哪兒飛來一支冷箭,蔣臣的攻擊被影響,亂了。
哧溜!
蔣臣瞪大了眼,他的短劍正刺入三號的胸口。
三號站在原地,茫然的視線漸漸灰暗,緩緩倒下。
蔣臣跑過去,接住了三號的身體,“三號!”
蔣臣痛心疾首,心中彌漫的痛苦幾乎要将他淹沒,這是他親自訓練出來的暗衛,他接住三號的手甚至是顫抖的。
這時候才發現,三號的眼睛是空洞無神的,“你的眼怎麽會看不見?誰幹的!!”
“真的是你,蔣大人?”感受到對方的憤怒,三號才确定的确是蔣臣,他的意識已經渙散,艱難道:“大人,定要小心,那人……很狡詐!”
蔣臣掏出胸口的藥瓶,倒出幾顆扉卿煉制的救急藥丸,想塞進三號的嘴裏,對方卻咬緊牙關,不願吞咽。
“他們先是迷瞎了我的雙眼,那藥粉讓我短時間失明并且無法出聲,也不知怎麽的就昏了過去,再醒來就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然後我們就聽到了什麽,對方又用真假難辨的聲音迷惑我們,我好似聽到了沈大人的聲音,讓我們分不清敵我,以為身邊都是敵人派來的高手,導致我們最後自相殘殺!七個兄弟,七個啊!最後,還剩我一個…我還有什麽資格活着!”
三號哽咽出聲,他只求速死,難以想象自己在這一柱香裏經歷了什麽。
那都是他的同僚和夥伴,他們每天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死士早已被訓練成對生死麻木,但他們做夢都沒想到,是這種死法,居然是自相殘殺!
三號想着自己剛才親手殺了五號……七號……
“蔣大人,為兄弟們報仇……”咬破了牙齒中的毒藥,渙散的目光,帶着對未來的祈願和憧憬,“……好想……看到,晉朝覆滅,主公淩駕于天下的……”
“三號!”蔣臣幾乎嘶吼而出。
七煞,各個擊破了他們,而方才他居然還在沾沾自喜,認為七煞不足為懼。
不費一兵一卒,短短時間裏就将他們的精英損了一半。
蔣臣只看到三號,并沒有注意還有別人,的确沒人了,竹林裏一片橫七豎八的屍體,一張張臉無比眼熟。
看着這群屬下死不瞑目的模樣,蔣臣的心髒揪了起來。
“七煞,七煞!不手刃你,我蔣臣誓不為人!”蔣臣憤怒地低吼在竹林裏響起。
欲先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