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之路[星際]

第83章

空間撕裂龍卷風相當的厲害, 碰上了幾乎是難逃一死。在空間撕裂旋渦吸力最強大的時候，機甲和人若被卷進去, 70%以上的可能性是要生生被絞成碎片的。

就算運氣好點不被絞成碎片，遇上了空間撕裂旋渦也得身負重傷, 不知被扔到那個空間裏去, 運氣好點的被扔得近點, 還有機會獲得救援, 遠的身負重傷了還給丢到不知哪個天涯海角去，無法及時獲得救援也是與死無異了。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

人類和人類科技所制造出的機甲是如此的渺小。

慌不擇路的禿鹫軍好死不死，竟然一不小心和拂曉軍光耀軍選擇了同一個星際航道躲避蟲洞引發的空間撕裂龍卷風。

禿鹫軍的殘餘勢力恰好在丁輝，顧澈手中撞了個正着。

拂曉軍和光耀軍人多勢衆, 恰逢痛失主帥，頓時新仇舊恨一道湧上了心頭半點也不曾同費爾曼和他的禿鹫軍客氣, 毫不猶豫的就是沖如同喪家之犬, 因空間撕裂旋渦而傷亡慘重的禿鹫軍開了炮。

“轟——轟——轟——”

導彈和光能炮的火焰照亮了整個星際航道。

禿鹫軍的殘餘勢力剛剛以為自己逃出了一條生路，不想卻是入了一條絕境。承載着皇太子嫡系部隊的怒火的，是讓整條可以逃竄到域外的星際航道都同餘下的禿鹫軍一道粉身碎骨，化為了宇宙中的垃圾和飛灰。

給他的‘信仰’徹底洗腦的費爾曼并不畏死, 甚至在接受阻殺皇太子這項任務之前, 他就已經确診出自己已經是身患絕症，命不久矣了, 他沒有孩子沒有配偶，本就是抱着哪怕賠上自己性命的心态來阻殺皇太子的……唯有可悲可憐的禿鹫軍大多數士兵，并不曉得他們來進行的是一場必死無疑, 且并不光榮的任務。

不過，對于他們的性命，費爾曼也從不曾有過片刻憐惜。向來病怏怏，面容陰翳的他在臨死前的最後一秒，選擇了通過特殊的系統聯絡方式給他所信仰着的先知大人發送了一條信息：“大人，任務完成，皇太子已死。”

剛一按下發送鍵，不知是光耀軍還是拂曉軍的炮火就結束了他的性命，他的手無力的垂下。

就連看一眼，确認一下消息是否順利發送出去也是做不到了。

拂曉軍和光耀軍并未走遠，在偵測到空間撕裂龍卷風已經結束後。

顧澈和丁輝便是在第一時間率軍趕回了事發現場，看着駭人已經吞噬了無數人的空間撕裂旋渦已然消失，蟲洞周圍只剩下一點力量微弱的能量波動後。

“搜救，立刻拿儀器偵測蟲洞周圍殘存空間撕裂旋渦的能量波動，全軍組織對于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和太子殿下護衛隊成員及機甲進行搜救，若碰上禿鹫軍當場格殺勿論……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和顧澈少将。”丁輝立即當機立斷的下令道。

顧澈皺了皺眉，看着已經平靜下來的現場，問道：“你覺得太子殿下還會活着？”

“從空間撕裂龍卷風中生還的人不是沒有，曾經不是有個軍隊整個軍隊都給卷進去了，最後還有兩千多人活着，只是被丢到了荒蠻星系聯系不上外界，機甲也全部損毀……直到二十年後才被人發現嗎？”與悲觀現實的帝星長大的顧少爺不同，邊境星長大從鄉下少年走到今天的丁輝一直是相信奇跡的：“我相信老大吉人自有天相，也相信他是上天安排，注定給奧斯斐亞帶來改變的人……而且，路西法是機甲之王不是嗎？我相信它的質量。”

許多首都星人已不會相信，認定了不可能的事，邊境星的人卻還是會相信。

也許是被丁輝的樂觀所感染，也許是他也希翼着穆迪斯能夠活下來，顧澈閉上眼，長長的嘆了口氣：“好。”

“封鎖，封鎖所有關于太子殿下出事，現在失蹤的消息，這件事決計不能傳回帝星。”顧澈頓了頓，當即如是下令道。

穆迪斯出事的消息給帝星那邊知道，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奧斯斐亞就又要亂了……

雖然，他個人覺得皇太子還能生還的可能性不大，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在沒有找到穆迪斯和路西法的殘骸以前，他仍不願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兩位副軍團長同時下令，拂曉軍和光耀軍當即齊聲應道：“是——”

在顧澈和丁輝達成了共識後，立即聯系了帝星那邊皇太子勢力可信之人，封鎖了消息，假稱皇太子突然染了重病，暫時無法回歸帝星……兩個軍團同時開始組織起了各自勢力，讓軍團其他部隊配合軍工部相關方面的專家開始組織起了搜救。

——

卓揚的機甲是穆迪斯給他防身用的，并不是戰鬥型機甲，但用得防護材料卻十分特殊，堅韌，屬于保護皇室成員，政要專用材質，質量非常的過硬，在熬過的最初的空間撕裂後，它硬是憑借着自己屹立不衰的持久外殼，硬生生沒被絞成碎片，而是被空間撕裂旋渦卷進了某個不知名星球上。

機甲剛一落地，就有了要散架的預兆。

卓揚見勢不妙，警報聲接連響起，急匆匆從快要不行的微型機甲中爬了出來。微型機甲履行完保障主人生命安全的義務，在卓揚出去的那一瞬便是應聲碎裂成了一塊一塊的，壽終正寝了。

“穆迪斯……穆迪斯你在哪裏？”有生以來第一次一個人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星球，讓卓揚一下子慌了起來，竭力朝四下喊起了穆迪斯的名字：“穆迪斯……”

空間撕裂旋渦很是厲害，且不穩定得很，它在大部分情況下會将普通機甲和人絞成碎片。但在小部分情況下，也會将人随意投擲進一個空間裏，就如卓揚現在這般……

在同一場空間撕裂旋渦裏，有的人和機甲一道成了碎片，有的人活了下來，卻不一定會被投擲到同一個地點，大自然就像是個喜怒無常的孩子，全憑喜好自由做事……在機甲碎裂，個人終端故障的情況下，誰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

卓揚并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也不知道他和穆迪斯是否會如他所願的被丢到一處……

但他心下卻有着一個執着的信念，他的第六感告訴他，穆迪斯就在他的附近，距離他不遠，他一定能夠找到他。

卓揚的第六感很準——

所以，他必須得找下去，找到穆迪斯。

執着的第六感支撐着卓揚，讓他瘋了一般在這個陌生，荒無一人的星球上開始四處尋找起了根本不确定在不在這裏的穆迪斯，他每走過一個地方就會留下一個記號，告訴自己自己來過，不要再來。

從天亮找到天黑，找到自己腳上都磨出了血泡，根本走不動找不動了。

卓揚幾乎癱倒在地上的時候，他才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的大石頭上，猛然看到了一個狀似路西法機甲外殼的東西。

卓揚一下子恢複了力氣，拼命朝那地方跑去，先是在一路上陸陸續續看到了路西法的殘骸和燒裂的機甲外殼。

機甲的殘骸部分出現得越來越多，卓揚的心也懸了起來。

但他也仍不肯放棄，嘴裏不住叫着穆迪斯的名字：“穆迪斯……”

不斷的翻找着機甲殘骸。

機甲成了這樣，駕駛員是斷斷不會繼續待在機甲裏的，若是還在機甲駕駛室裏人就是死了，這樣的情況下，最好的就是，機甲自動功能在感應到要爆炸前将駕駛員放置進了機甲逃生艙……才能有一線生機。

穆迪斯必須在逃生艙裏，也只能在逃生艙裏。

卓揚不斷這樣告訴着自己，在機甲殘骸中翻找着小小的一人大小的逃生艙，他速度很快，就連自己手傷了破了，出血了，燙傷了，也顧不上，只不斷的翻着機甲碩大的碎片。

機甲裏的逃生艙中的氧氣不多，不可能支撐得過三天——

所以，他必須得趕快找。

皇天不負有心人，居然還真給他找到了逃生艙。

在扒拉出逃生艙的那一刻，卓揚的呼吸都忍不住屏住了，他飛速打開逃生艙的門。

維生系統完善的逃生艙裏立即滾出了一個身受重傷，昏迷不醒，渾身是血，不單占了半張臉的疤痕被血染紅了大半，就連發絲都被血染得黏糊糊占在臉上的皇太子。

“穆迪斯……穆迪斯，你不要死啊，不要死，求你了。”卓揚心跳幾乎都要驟停了，他顫抖着手，慌裏慌張的去試穆迪斯的鼻息：“穆迪斯……你要是死了，我怎麽辦？我怎麽辦吶？穆迪斯。”

他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冷起來了。

所幸……

所幸，上天垂憐。

雖然，穆迪斯的呼吸極其微弱，但他還是有呼吸的，他還活着……

“你撐着，我不會讓你死的，你不會死的，我一定會讓你活下來的。”卓揚的體溫這才回暖了下。

卓揚不敢挪動穆迪斯，只從機甲殘骸和逃生艙中翻找出了醫療箱和些許藥品，仔仔細細檢查了穆迪斯的身體是哪裏傷了以後，就直接用醫療箱裏的藥物，也不管有用沒用，只要能對應得上症狀，他就全給穆迪斯用上，敷上了。

他把穆迪斯移動到了機甲殘骸下，足以給二人遮風擋雨的地方。

白天守着穆迪斯看他的狀況，晚上就死死抱着穆迪斯睡，怎麽也不肯撒手……哪怕穆迪斯沒有一絲回應，他也一樣緊緊抱着他，用自己的體溫暖着他。

緣分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啊。

卓揚想，明明十年前在剛和穆迪斯結婚的時候，他只是想着就算穆迪斯死了，他也會也要好好的繼續活下去，把兩人沒走完的路，一個人走完的……而現在，在他們結婚十年以後，穆迪斯出事，他的第一反應卻是穆迪斯若是死了，他就也願陪着他一并死了，再不想要其他，也再不想顧其他了……

穆迪斯全身都在痛，在一團迷糊中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關于他自己過往的，卻奇怪的沒有半點和他的雄心壯志，他的理想有關，全都是關于卓揚的，在夢境裏他夢到了他和卓揚的第一次初遇，擁有着一雙過分漂亮眼睛的男孩對他說：“我……我只是想要救我媽媽……”

“別怕，哥哥會幫你，哥哥保護你。”他抱起男孩，這樣對他說。

在他走的時候，男孩依依不舍的拉着他的袖口，很小聲的叫：“哥哥……哥哥……”

真是奇怪！

他那個時候明明是讓卓揚叫他哥哥來着的，後來……後來卓揚為什麽會叫他叔叔呢？

是覺得他老嗎？

再後來，是在他們的婚事敲定前，卓揚來太子府邸說服他接受他們的婚約，他當時沒有看到卓揚的臉，卓揚問他：“殿下，還記得我嗎？”

他還有印象，卻還是裝作了不記得。

“就算我吃定了殿下人好吧。我請求殿下履行婚約——和我結婚。”卓揚用談交易請求幫助的口吻，要求他和他結婚。

穆迪斯本該拒絕的，換做任何一個人來這樣請求他，他都會拒絕。

可偏偏是卓揚……

他鬼使神差的答應了。

就此，奠定了他們這一生的緣分，卓揚成了他生命當中最重要的人。

還有，還有出事前卓揚最後和他的那場不知是做戲給費爾曼看，還是摻雜着幾分真心的話：“我……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殿下，我還年輕，我不想死……”

他也想要卓揚活下去，但他……舍不得他……

穆迪斯一直認為愛一個人，就是要無怨無悔的付出和犧牲的，在他愛着卓揚的時候，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哪怕自己死了，也願卓揚能夠活着好好的……他理智的希望，在自己死後卓揚能夠好好的繼續的生活，再碰到一個愛他的，将他捧在手心的哨兵，忘卻失去他的痛苦，好好生活下去，要個孩子，繼續往前走……

但他的內心卻很痛，只要一想到卓揚未來會和另一個人在一起……他就——心如刀割。

卓揚以後會和別人在一起嗎？

會忘了他嗎？

光怪陸離穆迪斯做了許多夢都是關于卓揚的，到了瀕死這一刻，他才知他已愛他如此之深。

“不要……不要忘了我……”穆迪斯在一片迷夢中喃喃出了聲，這是他對卓揚唯一的希翼和請求。

只要不要忘了他，在垂垂暮年之時還能夠想起他，想起過有他這麽一個人走過他的生命就好……

“穆迪斯？穆迪斯你醒了是不是？你醒了，是不是，快回答我！”他這一丁點兒的動靜，卻是引得卓揚一下子哭出了聲，拼命的搖晃起了他。

三天，整整三天穆迪斯都沒有任何一點動靜了。

卓揚不會打獵，也不敢離穆迪斯離得太遠，機甲上碎片裏找不到食物，他只能随意找些野草，野果就着露水果腹。

他找不到其他東西給穆迪斯吃，只好将野果露水搗爛喂到他嘴裏。又害怕這些東西沒有營養，便将心一橫，在自己手上劃出了個諾大的口子，将自己的血肉作為輔食送到穆迪斯口中，讓他維持生命。

“這樣你的身體裏就有我的血肉了？”看着穆迪斯喝下自己的血後，臉上漸漸有了血色，卓揚這樣自娛自樂說。

這樣的日子卓揚足足過了三天，直到現在才聽到了穆迪斯的一點回應。

“不要……不要忘了我。”也許是聽到了卓揚的聲音，分不清是夢，是幻，穆迪斯執着的抓住了卓揚的手，加大音量重複起了他的執念。

卓揚緊緊回握着他的手，臉上因為失血而沒有一點血色，紅着眼眶：“我偏要忘了你，你要是死了，我才不會記得你，不等你喪事辦完，我就另找一個哨兵。”

他氣呼呼地說。

然而，穆迪斯握着他的手不放，卻再沒有發出過一絲一毫的聲音。

穆迪斯真正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又過了兩天以後了。

卓揚又一次劃開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到穆迪斯的嘴裏，沒成想迷迷糊糊中的穆迪斯卻是生生給這腥甜的液體嗆醒了，他猛然睜開了眼睛，猛咳了起來：“咳咳咳……咳咳……”

“你總算是醒了，你這個非酋，要不是我運氣好夠歐皇，你早就死一百次了。”卓揚被猛然醒來的穆迪斯吓了一跳，心中卻也舒下了一口氣。

見他咳得厲害，也無暇處理自己的傷口，連忙上去扶起了他，輕輕拍起了他的後背，想要幫他順氣。

穆迪斯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這一回的意識算是徹底清醒了:“卓……卓揚……”

“嗯，你又欠了我一條命，你知不知道啊？太子殿下！”卓揚應聲。

只要穆迪斯好了，他就什麽也不慌，什麽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