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九轉玲珑
明亮的光線斜斜的照進室內，為裏間側躺着的少女度上一層朦胧的光圈。
窗外婆娑的風兀自撥弄着滿地的枯葉，沙沙作響。
司湛雲淡風輕的笑了笑，擡手捏住那人的鼻尖。
床上突然竄出白色的一團，“噌”的一下就撲騰到他懷裏，被他大手一揮，穩穩接住。
雙福拿着一雙懵懂無辜的琉璃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良久又往他的袖子裏拱來拱去，顯然是餓了。
摸出一枚青果，堵了小吃貨的嘴，這才好整時暇的将莫輕雲喚醒。
莫輕雲被他捏住鼻尖，不能呼吸，唇齒嗫喏了兩下，利落的從床上翻身而起，正準被起床穿戴，卻赫然發現坐在房中的某人，不由生出些尴尬：“司湛，什麽時辰了”
司湛拿着帕子給雙福擦過嘴角，聞言輕聲回道：“午時還差三刻。”
莫輕雲心裏頭一驚，說好的只睡一小會兒，結果醒來就是第二天午時了。
“此番跟來的莫氏族人，都是修習術法的好苗子，教習祈願術一事，有我和二哥主持就夠了。我瞧着你睡得正香，同莫二哥商量了一番，就未曾打擾你。”
擡眼瞧見司湛主動抱着雙福避到屏風後面，主動別過視線，莫輕雲心頭稍松，迅速的整理好着裝，開口問道：“教授祈願術一事，進展如何”
外間的司湛不着痕跡的把雙福探出去的腦袋給擰回來，注視着屏風那頭的曼妙身影，司湛轉過視線，溫言答道：“都是些天賦極高的術師，不過半日便已能熟練運用，開啓祈願術的陣法不是問題，只是……”
“只是什麽”說話間，莫輕雲已是穿戴一新，站在司湛面前，簡單的洗漱後便推着他往外走。
“祈願術極為消耗靈力，卞城受難的百姓衆多。待祈願術完成之時，只怕所有煉靈師都是氣虛體弱之态，到時得指望莫二哥與輕雲你為我們護陣了。”
卞城到底不比玄鳴城是自家的地盤，危機四伏，縱使已經知曉霍亂的來源，但幕後策劃這一切的黑手逃脫，随行衆人一旦精神不濟，敵人趁虛而入，将他們一網打盡，後果不堪設想。
開啓祈願術大陣消耗巨大，必須要留人為他們護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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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啓陣法的人選，你心中有數了”莫輕雲挑眉看了他一眼，聽他話中的未盡之意，是不打算讓她參與其中的。
司湛聞言點了點頭：“我從莫家弟子中挑出了習得最好的五人，加上柳生柳蓮與莫生，開啓九星玲珑陣不是問題。”
九星玲珑陣，莫輕雲曾在典籍中看到過。可助陣眼中的術師吸收天地間最純粹的靈力，靈力充沛之時，陣中的九人功力大增，便是使出的祈願術威力也是遠勝從前。
可惜陣法雖好，卻耗盡了術師的靈力單典籍中所記載的，用過此法的人，均被陣法反噬得虛弱不已。輕則修養些日子便恢複過來，重則氣血逆流，筋脈破裂。
莫輕雲到底還是覺得此法過于冒險：“可有其他法子，九星玲珑陣的反噬過于霸道了些。”
司湛搖了搖頭：“我們已經在此耽擱了數日，卞城受難的百姓沒有上千也有百人。若是單獨使用祈願術，便是我們将靈力耗盡，也來不及救治幾人。只能铤而走險，利用九星玲珑陣，将祈願術的威力釋放到最大了。”
擡頭對上莫輕雲擔憂的目光，司湛抿唇一笑，擡手拍了拍莫輕雲按在把手上的手背：“不用擔心，有我在呢，何曾失手過”
司湛不是逞強之人，言語間透出的篤定之意，顯然已是帷幄在心，眼下莫輕雲除了相信，乖乖聽從他的安排，別無他法。
兩人來到後院時，莫家衆人已是恭敬的等在那裏。
司湛趁着莫輕雲熟睡之時，召着衆人已将陣法布好，客棧的掌櫃特地騰出了院子給他布置。
莫輕雲姿态悠閑的掃過地上繪制着的怪異圖樣，聞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兒，嘴角微抽，語間含着幾分不可置信的問道：“你不會用黑狗血繪制的陣法吧”
司湛晴空般的眸子眯成了月牙，聞言笑着點頭承認：“那是自然，将黑狗血與童子尿，朱砂混合，用來畫陣，是最好不過的了。”
莫輕雲：“……”
枉她一直以為當時司湛說的是戲言，未料他竟是當真由此打算。
本是安靜躺在司湛腿上的雙福，小鼻子微抽，眼眸一亮，便“咻”的跳出去，鼻子抵在地上，圍着陣法轉圈。
待看到小家夥意圖伸出舌頭舔一舔的時候，莫輕雲無奈的扶額，沉聲道：“雙福，回來。”
她怎麽就忘了，這裏有個喜歡生吃肉食的傻蛋……瞧見黑狗血，眼睛都锃亮锃亮的發光。
雙福回身，瞪着眸子委屈的看了一眼莫輕雲的黑臉，踱着步子不急不緩的走回來，搭在莫輕雲的肩膀上，留下兩個鮮豔的梅花爪印。
司湛神色微愣，趕在莫輕雲發怒之前，把小家夥接過去：“雙福不懂事，別跟它一般見識。”也不介意雙福那碰過黑狗血，血淋淋的爪子，一點一點的給它擦幹淨。
這般維護，莫輕雲倒真是不好再訓斥這個搗蛋精了。
心中腹诽道，又不是什麽頂好的東西，值得小家夥興奮成那樣，好容易這幾日跟着他們習慣了吃熟食，轉眼間便原形畢露了……
安排衆人的莫鴻宇見人數都到齊了，四處檢查了一番，沒有漏洞，這才帶着莫輕雲出去為他們護法。
莫輕雲本也不願安安靜靜的當個旁觀者，她的祈願術好歹是明厲親手教的，又是司湛親自指導過的，比之昨晚速成的新手來說，自是老練許多。偏偏剩下的人中，只有她與莫鴻宇戰力稍可，能在危難之時，護住裏間那群靈力散盡的術師。
幾番計較之下，也就只能做這護陣之人了。
懷中的雙福趁着莫輕雲一個不注意，從懷裏跳下，一溜兒的逃進了院子裏。
莫輕雲“咦”了一聲，便要跟上去将雙福抓回來，卻被莫鴻宇出手攔下：“祈願術已開始生效，裏面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你貿然闖進去，分了他們的心神，走火入魔了可怎麽辦”
“可有雙福在裏頭搗亂，我……”
話音未落，白色的一團便被人從院子裏直直的扔了出來，莫輕雲忙伸手接住。
去裏頭滾了一圈的小混蛋，瞧着老實了許多，許是被裏間的景象吓着了，縮在她懷裏，屁股朝外，哆哆嗦嗦的打顫。
“你這是怎麽了呀小混蛋”莫輕雲擡手輕輕的撫了撫小家夥光華的皮毛，低頭問道。
熟料雙福對上她那一雙明媚如水的杏眸，小身子又顫了兩顫，窩在她懷裏不敢動彈了。
莫輕雲：“……”
方才還活蹦亂跳的，現在一副玻璃心的受驚小模樣是鬧哪樣！
下意識的擡眸看向緊閉着的院門，莫輕雲眸光微沉，透着幾分晦澀的疑慮。
感受到院子裏突然增大的靈力波動，莫鴻宇眼神一亮，喜道：“輕雲，祈願術成了。”
只見一道金色的光柱從院中騰然而出，直聳雲霄，最後逐漸擴大，變成一個巨大的光球，籠罩住整個客棧。
光球不斷變大，變大，直到将整個卞城都涵蓋其中，才停止了驚人的漲勢。
莫輕雲深深的吸了口氣，只覺得周身暖洋洋的，如同沐浴在晨光之下，然而光芒卻是愈發熾熱，愈發明亮，直照得人整個心扉都明媚起來了。
如斯溫暖，如斯亮堂……
待光芒散盡，如同被洗滌過骨髓一般，通身舒暢，筋骨間說不出的曉通流暢。
莫輕雲擡着手指遮住眼眸，透過指縫，眯着眼眸，看向天上挂着的暖陽。
此時正值午時。
祈願術，果真不同凡響……
幾人正在怔愣間，一道黑色的氣息，包裹着金色的火焰，直直的射向院子裏。
思起司湛進去前的囑托，莫輕雲心中一冷，一個起落便趕在黑色氣息之前。
拔刀，揮袖。
黑氣瞬時被銀色的光芒包裹，銀光随着莫輕雲的心念微轉，不斷收緊，将黑氣包裹成球，密密實實。
手中握着驚夜刺，莫輕雲神色一凜，驚夜刺已是随心而動，劃拉兩下便将這團黑氣盡數打散。
院子裏。
本是站在陣眼之上的八名術師均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有的甚至歐了血，便是瞧着一派儒雅平和做态的司湛也好不到哪裏去。
司湛緊緊的閉了閉眼，搭在扶手上的拳頭緊了又緊，終于趕在莫輕雲推門而入之前，隐去了眼底瘋狂的猩紅之色。
再擡頭時，已與平常無異，恍若方才的狠厲從未存在過。
擡頭對着莫輕雲現了一個虛弱的笑意，莫輕雲飛身而來扶住他的身子，連聲問道：“司湛，你感覺怎麽樣”
僅是協助啓動陣法的人，都已是重傷在身，更何況是處在陣眼，一手操控整個九星玲珑陣的司湛。
陣法力量越強，受到的反噬越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