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正史
瞥了眼死命咬牙硬挺着的柳生一眼，莫輕雲悶聲回了一句：“不想。”
懷裏半死不活的雙福眼尖的看見他手裏的青果，後腿一蹬便跳到司湛腿上，司湛垂下眼簾，勾了勾它的小下巴，将果子塞進小家夥嘴裏，柔聲道：“乖。”
莫輕雲聽得頭皮發麻，瞪着一雙秋水剪眸橫了她一眼，眼睛亮極了，險些被這個不跟她站一條線的吃貨氣到：“雙福。”
可憐雙福剛把果子叼進嘴裏，感受到她的怒火，忙一個用力，又跳回了她的懷裏。
莫輕雲這才心裏安慰了些許，垂眸又瞧見雙福嚼得口水肆流，沿着嘴角滴到她的衣袖上，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到底還是舍不得把小家夥給丢下去，只能悶悶的叫了一聲它的名字：“雙福。”
司湛在一旁瞧着她這憋屈得不得了的小模樣，“哈哈”的笑出聲來，透着一股子幸災樂禍的意味。
險些被他氣得失去理智，莫輕雲恨恨的一剁腳，別過臉不想再理會他。
司湛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聲色和緩溫和：“好了好了，不氣了，是我不好，這村子蝕氣太重，你可不要亂跑，乖。”
最後一個字自他的唇間吐出來，被某人念得尾音婉轉。
莫輕雲卻是想起了他方才哄雙福的樣子，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敢情是把她當雙福來哄呢！
眼見她又要與他置氣，司湛心頭一動，只覺得某人脾氣古怪得不行，再不敢招惹這個炮筒，一點就燃。
莫輕雲顯然也是不想與這個呆子計較了，一本正經的算起來，真要被氣出個好歹，便生硬的順着他的話題接下去：“你方才說的蝕氣是什麽”
“《天地寶鑒》當中只記載了靈力，可沒寫過什麽蝕氣”
《天地寶鑒》乃是西洲大陸的歷史巨著，記載了自混沌初現，西洲兩千年的發展歷史。其中更是記錄了對于術法最基本最深刻的見解，乃是術師必讀的書籍。
連《天地寶鑒》這等書都沒有記載過的東西，其他書籍更是不可能會記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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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莫輕雲縱使稱不上博覽群書，但是來到這個時代後，讀的書也不會少，更是曾今通讀過西洲的通史，只是在司湛面前，總像個任事不懂的小白。
這點認知讓她頗為挫敗。
聞言司湛幽幽的瞅了她一眼，沉吟半響，方一字一頓的告訴她：“歷來史書都是勝者主持編纂，其中的真實有待查證，《天地寶鑒》一直被歷代皇帝修改，早已不是最初的樣子了，只能拿去糊弄小孩子。”
說完，觑了一眼她陰雲濃重的面色，又馬上意識到這句話的不對之處，收了眉宇間的不屑之色，一本正經的告訴她：“所以說史書多的是言不盡其實的東西，不可全信。”
莫輕雲咬着唇，歪着頭看他：“那你倒是說說，蝕氣究竟是什麽”
“天地間，陰陽相容，有純粹至極的靈力，自然也有與之相克的蝕氣。蝕氣就是腐蝕死亡之氣，由人的欲望而生。七情六欲，貪癡怒嗔妒皆可形成蝕氣，術師吸天地之靈力，而人族的天敵魔族，就是以吸食蝕氣為生。”司湛不着痕跡的靠近她，向她輕聲解釋。
莫輕雲沉吟半響，掃過他微微蒼白的臉頰，心頭的憐惜終是占了上風，對某人的小動作視而不見：“你的意思是，方才那人是魔族《天地寶鑒》中有過記載，魔族以被驅逐于南洲蠻荒之地，終生不得出。可是此處卻有魔族作亂，想來這所謂的通史果真是拿來誘騙無辜稚兒的。”
孰料司湛卻是神色悠然的搖了搖頭，嘆道：“非也，那人只是血脈中混雜了魔族的血液之力，受到刺激後，潛力被激發，因而堕入魔道。”
司湛“唰”的揮袖，掀開角落裏的竹籃，露出裏間藍色的衣角：“只是魔族果真是不同凡響，只是一絲血液之力，就讓我們疲于應付。”
竹籃後面，正是方才引起莫輕雲注意的東西，司湛猜測那裏估摸着是屍體，故而阻止莫輕雲前去查看。
如今他發現竹籃後頭的最後一絲靈力也消失殆盡，心生疑窦，索性将它直接掀開，探個究竟。
那裏除了破碎的藍色布條，哪裏還有其他東西！
“先前那人灰飛煙滅之時，這裏也曾飄起過灰燼，估摸着是與之一同消失了。”
正在幾人為之猜測疑惑不已時，村子裏卻突然變換了一副景象。
斷壁殘垣逐漸拔地而起，迅速恢複成原來的樣貌，破碎的瓦片逐漸縫合至完好無缺，便是村邊的雜草野花，也不自覺的開始展現出勃勃生機……
司湛握住莫輕雲無意識搭在扶手上的手背，用力握緊，又緩緩松開，聲線清冽卻暗暗透着缱绻之意：“輕雲，別怕，是幻術。”
尋常人遇到此種鬼打牆的場景，眼睜睜的看着屋舍複原，人群流動，只怕是再大膽子也要給吓得不行。莫輕雲自诩也是見過世面，一時也是驚到了，聽了司湛的提醒，才反應過來這是虛有的幻術。
俨然的屋舍早已不存在，草木已枯，怎會突然還原，不是幻術蒙蔽了他們的眼睛又是什麽
只見幻境中朝陽初升，在往生村還不叫往生村的時候。
一村的民衆不約而同的開始一天的勞作，一切都是再正常不過。
只除了林子裏暗自靠近的鋸牙獸……
農夫出了村子，扛着鐵鍬正準備去鋤禾，卻被隐在暗處的鋸牙獸迎面噴了一臉的墨，臉頰瞬間糜爛滾燙，發出“嗞嗞”的聲響，疼得他滿地打滾。
有人聞聲而來，被匍匐已久的鋸牙獸咬住胳膊，他拿着鋤頭砸向兇獸，卻在它堅硬的背脊上連道印記都未曾劃出，火光一閃，胳膊便被活生生的咬了下來。
剩餘的幾人眼見情形不對，也顧不得同伴了，撒腿就往村子裏跑，鋸牙獸獸群順勢追進了村子。
村子由此陷入煉獄之中……
普通人怎麽能敵有着靈力修為的鋸牙獸，村子最終被鋸牙獸占領，被一片火舌吞沒……
自此，鋸牙獸便時常在附近出沒。
半月後，當村民的身體逐漸腐爛，靈力即将散去之時，一人突然從死人堆裏爬了出來，放肆大笑，肆意吸食着村子裏的蝕氣。
村民心中的不甘不情不願，皆化為蝕氣，為他所用。
而此人，正是幾人方才遇到的魔族後裔。
男人在此地徘徊許久，遲遲不肯離去，伸手一揮，昔日的“向善村”便變成了“往生村”。
白日裏莫鴻宇一行人匆匆經過此地，未曾被這些怪物纏上，也是一種幸事。傍晚時，莫輕雲等人欲要在此地落宿。恰值村子裏蝕氣最濃郁的時候，因而遇到了鋸牙獸，又把這個魔族後裔給引了出來。
他自身顯然不知自己已然成魔，記憶仍然停留在鋸牙獸進村之時，滿心期待着有人來拯救他們與水火之中。所以看見莫輕雲猶豫，體內的戾氣便爆發出來，展現出極為強大的力量。
只是手尖微動，便用念力隔空勒住了雙福的脖子，幾人還沒鬧清發生了什麽事，他就已經差點捏死雙福，重傷莫輕雲。
司湛突的打了一個響指，衆人才緩緩醒過神來。
村子裏濃郁的蝕氣散去之時，竟是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幻境，為幾人還原了那日的真實場景。辛虧司湛心志堅定，不動如山，才将幾人從幻境中拉了出來，若沉迷于幻境，找不到出路，後果不堪設想。
清醒過來的莫輕雲身子一軟差點摔倒，司湛眼疾手快的伸出手臂将她攬住，她才能靠着輪椅堪堪站立。
司湛眉心一皺，拿出青果給她吃下。
青果可以瞬間補足缺失的靈力。
莫輕雲方才經歷了一場惡戰，正是靈力缺失之時，時期與靈力相沖，女子又本性屬陰，最易受到蝕氣的侵蝕。
故而莫輕雲是最先看到幻境的人，也險些承受不住蝕氣的侵襲。
莫輕雲靠着司湛稍微緩了緩，才撫着輪椅站直身子，臉上顯示出掩飾不住的疲态：“今晚就在馬車上湊合着過一夜吧。”
經歷了這一遭，便是淡然随和如司湛也不想在此處過夜，微微點頭，拉着莫輕雲回到馬車上。
柳生柳蓮最後看了一眼半挂着的向善村的牌子，打心底裏嘆了口氣，利落的爬上車轅，駕車而去。
車內的司湛拉過莫輕雲将她安置在榻上。
車內空間不大，但由于司湛身子弱，腿腳不便，故而設計得十分舒适。車底更是鑲嵌着幾顆靈石，使馬兒跑起來毫不費力，卻也颠簸不到車裏的人。
莫輕雲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也不多矯情，褪了鞋子便躺了上去，睡前還在迷迷糊糊的嘟囔：“我就睡一個時辰，等一下記得叫醒我，你身子不好，也要多休息。
車上就一個塌，眼下莫輕雲占了，也就只能委屈司湛坐在一旁打盹了。
司湛聽罷眉眼愈發柔和，眼底滿是溫柔的笑意：“知道了，你安心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