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突發手術
隔天，艾倫去了一趟原來供職的醫院，向主管醫生申請辭職。
雖然他也被稱為醫生，但實際上只是一名助手，想要成為主刀醫生，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要走。
不過他剛到醫院，護士便來通知了。
“艾倫醫生，麻煩您盡快趕到手術室，一名急症患者需要做手術，安弗列醫生已經過去了。”
好吧，這是碰上急症了，辭職的事情還是等會再說吧，艾倫還是有職業道德的。
走到更衣室，換好手術服，艾倫立刻趕到了手術室。
這個時代的手術，還沒有無菌的概念，所以…
一進手術室，艾倫覺得自己仿佛來到了一個法庭，不，更像是小型的歌劇院，唔，也可以說是橢圓型的階梯教室。
手術臺放在整個房間的最前方，以它為中心，周圍是一圈梯形座椅，上邊坐滿了身着黑襯衫的圍觀者。
看上去，就像是一幕戲劇正要上演。
安弗列醫生是一名禿頂的中年醫生，雖然他的頭頂能反光，但胡子非常長，是典型的絡腮胡，看上去也就比某位鑽煙囪的老爺爺短那麽一點。
他看到了艾倫，沖艾倫點點頭，開口說了一句，“艾倫，你來了，太好了，放松點，今天這個患者是個很常見的病例。”
艾倫嗯了一聲，然後将手肘曲折沖着胸部，手掌舉高靠近臉頰，站在手術臺旁。
安弗列穿着白色內襯，胸前套着一副黑色圍裙，那是為了防止血液濺射到身上的措施。
“各位，今天的患者，是一名不辛與馬車做搏鬥，卻失敗了的先生，不過，他用腹腔狠狠地教訓了一番馬蹄先生…”
艾倫看着安弗列用委婉的玩笑話，描述着患者的病情，一時有些感觸。
作為一名擁有超越這個時代認知的穿越者，他很明白現在的情況。
一名外科醫生，在沒有抗生素與消炎藥的時代，只能依靠這種開放式的手術，讓病人情況公之于衆，好引起某些醫生的靈感，提高患者生存率。
不過有時候現實比戲劇更荒誕，這種公開手術，在艾倫的記憶裏，逐漸演變成了一場醫生的表演秀，還是真實的活體解刨藝術秀！
這個時代的群衆們，由于娛樂項目缺失，所以倒非常喜歡參加這種公開手術。
對了，觀賞手術，是需要收門票費的…
想象一下，開放的環境，無數陌生人的呼吸，交談，唾沫與細菌橫生，然後你躺在手術桌上，如同一頭牲口一般，開膛破肚，然後縫合。
先不說能不能治好原有的病症，就是說不發炎，都是你生命力頑強的表現！
在沒有消炎藥與抗生素之前，大部分病人都死于術後感染，只有等消炎藥與抗生素發明後，外科的黃金時代才會正式來臨，也才有手術隔離的概念。
在這之前，即便手術很成功，但随之而來的感染與發炎，同樣會将外科醫生所有努力給葬送。
艾倫記憶裏，醫學院有過不完全的統計，大概百分之七八十的病人，會死于術後感染。
正在艾倫思考的時候，兩名護士将患者推了進來，而坐在觀衆席上的人群沒有發出絲毫聲響，這是基本要求。
安弗列看了眼病人，然後中止了術前的熱場。
艾倫伸手，幫着将病人搬上手術臺，說是手術臺，艾倫更覺得像切菜案板，還是那種加長型的案板。
手術臺上有着不少的切痕，那都是截肢手術留下來的，如果不知道切痕大概是什麽模樣，可以參考自家廚房砧板。
安弗列向觀衆們做了一下術前施術方式講解，然後迅速地向護士要來手術刀，刀口朝向患者，下刀非常精準。
艾倫愣了一下，這就開刀了？
他突然想起，這個時代，不但沒有抗生素，甚至連麻醉劑都沒有…
看着病人一下就慘白的臉，艾倫默念了一句，願女神保佑你…
作為第三助手，艾倫需要為病人進行清理，主刀醫生動手，第一助手輔助，第二助手縫合，第三助手要吸納病人傷口溢出來的血液。
棉球，手搖吸血儀…
這個時代的外科醫生為什麽要追求手速，或許是為了在患者血液流光之前，完成手術吧…
“艾倫，看仔細了。”
安弗列對艾倫特意說道。
“好的，導師。”
艾倫是安弗列在大學裏帶的學生，吩咐了一句艾倫後，安弗列沒有絲毫猶豫，手中手術刀繼續動作，患者肚皮被切開，露出腹腔。
或許是因為疼痛，患者開始不安分起來。
“按住他！！”
艾倫手上棉球一丢，立刻上前按住掙紮的患者，沒有麻藥的世界，還敢開刀的朋友，都是真的勇士。
旁邊的兩名護士，一名接過清理血液的任務，另一名快速用一團紗布将患者口腔堵住，讓他只能發出哼哼聲。
安弗列沒有管患者，手速非常快，切開患者的腹腔後，開始處理損傷。
出血量很大，而且血液非常粘稠，透過傷口溢出的血液，也不再是鮮紅顏色，反倒近乎與墨黑。
患者掙紮的力量很大，不過幸好，艾倫很年輕，他的力量更大。
一直按着患者，豆大的汗珠從艾倫額頭落下，随着手術進行，患者掙紮的力道越來越小。
“麥斯汀女士，患者的脈搏怎麽樣。”
安弗列問了一句。
“很微弱。”
他再次加快了速度，拿出一些切離的破損髒器。
“安弗列醫生，患者血液超大量湧出！”
第一助手開口喊道。
“有血管破了，找到出血口。”安弗列頭也不擡地回答，他全神貫注地切除另一處壞死的組織。
第一助手嘗試了幾次，有些慌亂地說。
“不行，縫合不上，找不到出血口，縫了這邊，另外那邊的血管又破了。”
“那你就一直縫，一直縫到止血！”安弗列大喊了一聲。
第一助手停頓了一下，艾倫感覺他咽了一下口水，第一助手再次嘗試縫合，不過這一次，艾倫看到他的手在顫抖。
“不，不，不不！完全止不住，出血口太多了。”
第一助手發瘋般的叫了起來。
“醫生，病人的脈搏完全沒有了。”
“安弗列醫生，病人沒有氣息了。”
兩名監控的護士開始彙報。
安弗列醫生沒有再繼續下去，他看了一眼病人溢灑出來的血液，然後又看了一眼抽血的罐子。
愣了一下。
安弗列醫生停下了手，緩緩地轉過身去，看着觀衆席上的諸人。
“有時候，我們總是在試圖對抗某種命運的安排，但那該死的命運，總能肆意地達成它的目的。”
“哈瓦比先生，看樣子并沒有戰勝那喜愛捉弄人的命運。”
安弗列醫生放下了手術刀，看着觀衆席上的人群，微微躬身，聲音裏帶着很濃厚的不甘。
“這一次，它又贏了，我們失去了哈瓦比先生。”
“希望這次的失敗，能給大家一些啓示吧，我們會在下次與命運較量時，吸取教訓，不讓它那麽輕易獲勝…”
艾倫放開了患者的手，看着患者蒼白的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安弗列醫生說完，轉身離開了手術室，其他人，除了護士以外，同樣也離開了手術室，只留下患者遺體陳列在手術臺上。
艾倫回到準備間，用清水清洗着手上的血漬，他看到安弗列醫生已經清洗完，正站在鏡子前一動不動。
想了想，他走上前去。
“導師，這只是一場意外而已，您依然是最好的醫生。”
安弗列緩緩地回過頭，他看着艾倫，語氣平靜地說道。
“在這場與命運該死的戰争中，我們不知道還有花多久時間才能看到光明，但我相信，這一天總會到來的，我們總能解決內出血，動脈瘤…”
艾倫點點頭。
“是的，我相信。”
“謝謝你艾倫，你會是一名好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