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件事發生在蝸橪第二次公開的露面時。
攻擊力不強的蝸牛能創造一個龐大的帝國,是因為財富和人口,但要守住帝國這些還不夠,還要靠數量遠超于其他種族幾十倍的軍隊。
帝國的延續依賴于軍隊,軍隊的重要意義對帝國和皇室不言而喻。
除了第一次對全體國民的公開亮相,每個王子公主,在一年後會來帝國的軍營慰問帝國軍人,其實就是見見軍隊,拉一波好感。
帝國最大的軍營位于首都星旁邊的海沙星球,這裏靠近首都星,有緊急情況能立即趕到,這裏遍布沙漠,嚴苛的環境更适合蝸牛訓練,所以成了帝國的軍事中心。
當時蝸橪去慰問軍隊時,依然是王子和公主陪着。
他實在是慢,那時候慢到笨拙,還沒有方向感特別容易走丢。
這些關注的人都知道,小人失蹤後,官方對外公開的消息聽着很令人信服,說因為他太慢,又調皮不聽話,在沙漠裏走丢了。
慢,笨,沒有方向感容易走丢她們都信,可是調皮她們不相信,就是因為這一點,她們認定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貓膩。
他是一個王子啊,星際五大帝國之一的帝國王子,怎麽能在沙漠中丢了呢。
那是個鹽沙漠,那裏正值夏季最炎熱的時候,小人丢了,三天三夜才找到。
自那以後,她們幾乎沒怎麽見過小人,幾個月後,身份神秘的“愛木有愛然”才開始在群裏發小人的照片和視頻,他看着更加膽小了,反應更慢了,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己的小房子裏不出來。
【愛莎:小明,你是大佬,應該比我們更懂這些,你說是不是那幾個王子做的?】
【萌萌:他們是不是特別可惡?三天三夜啊,可能橪橪什麽都沒準備。】
【愛木也愛然:不是可能,是一定!因為橪橪自那開始,時時刻刻都在自己房子裏準備很多水和傘,只要少一點就會特別焦慮和害怕。】
【嘟嘟蝸:不知道那三天三夜他經歷了什麽,是怎麽熬過來的,那時候他還那麽小一點啊,每次一想就心疼得想哭嗚嗚嗚。】
【愛莎:小明,你說他們是不是特別氣人?還營造優雅尊貴又親和友善的形象呵呵。】
【小明:……】
靈府湖邊,郁清走到湖邊摘了一片荷葉,回頭準備帶着兩小只走時,宿熔已經他腳邊,而另一只讓郁清又想要笑。
正努力地擡頭看向他的小人,此時舉着一把粉紅色的傘,坐在一個神奇的小板子上,那個小板子好像認定了他,他走一步,小板子就帶着小人向他移動一步。
醒來這麽久了,郁清大概了解了一些他所在的地方和時代,這裏有很多比法術還厲害的精巧物件,他那一盒藥膏換來的東西裏很多。
面對這些東西他一開始是茫然的,是宿熔一點點教他,讓他明白,只要有太陽他就能省很多力,逐漸掌握了這些方便的東西,适應了可以解放雙手的時代,少了茫然,多了好奇。
郁清覺得新奇,又走了幾步,小人乖乖坐在板子上,小板子自動帶着他跟着郁清移動。
“噗叽!噗叽!”小人用手比劃,慢吞吞地醞釀要說的話。
“快,”小人認真地拍拍屁股下的滑板,又拍拍自己,“不會丢。”
小人說完眼裏帶上滿足的笑。
那個傘不知道怎的破了一個洞,明亮地陽光從洞裏照進來,小人躲着那束陽光,一只胳膊快要躲出傘面。
郁清重新摘了一片圓圓厚厚的荷葉,伸出兩根手指去拿小人的傘。
他明顯地注意到,小人緊張了起來,槐花大小的兩個小手緊緊地握着傘柄,眼神也難以掩飾地慌了一下。
注意到這一點後,郁清立即要收回手,卻見小人把傘放到他的手上,小手戀戀不舍地從傘柄上移開。
小手還沒離開,就被郁清擋住了,他把手裏那片帶着葉柄的荷葉放到小人的手裏。
“傘破了,用荷葉遮陽吧。”
荷葉對小人來說足夠大,不管太陽移到那個方向,都能把小人裹在一片綠蔭之下,遮得嚴嚴實實。
相比于傘,荷葉從觀感上有種綠意的清涼,以及淡淡的荷葉香。
在綠植珍稀的星際,用星際人從未見過的荷葉當傘,不單單是遮陽,還是一種享受和奢侈的浪漫。
小人愣了,過了一分鐘後開心的“噗叽噗叽”個不停。
“這個小傘破了,以後可以像這樣用葉子當傘。”郁清覺得青綠的葉子和白嫩的小人在一起更養眼,“這裏這麽多葉子,你喜歡哪種就用哪種,可以每天換一種。”
“噗叽噗叽!”
再看看小人身下的小滑板,郁清拿着小人放在宿熔的頭上。
兩小只同時僵硬。
“在熔熔身上就不怕丢了。”郁清說:“你們兩個朋友昨晚是不是鬧矛盾了?這樣就算和好了。”
看到小人還是很僵硬,郁清對他說:“不要怕掉下來,抓住熔熔的犄角就好了。”
話落,小人更僵硬了。
蝸牛直播間裏的小蝸牛們也僵硬了,擔憂又害怕。
蟲族直播間的蟲族們睜大眼睛,拒絕地搖搖頭,不可以。
幼崽生氣地別開頭,喉嚨裏發出低低吼聲。
郁清納悶,這是怎麽了,他說錯什麽話了嗎?
幼崽身上的小人怎麽也不敢抓蟲族幼崽的犄角。
其實,他是有一點點怕蟲族幼崽的。
現在回想起來昨晚用房子砸房子的事,他就害怕,也不知道昨晚怎麽有勇氣。
小人很乖地抓住宿熔的絨毛,“噗叽。”
絨毛對于郁清來說是細軟略短的,但對于小人來說,是正好可以握在手裏的,他的小手摸摸宿熔,“噗叽”了兩聲,好像在讓宿熔放心,他不會抓他珍貴的犄角。
他知道的,蟲族的犄角和蝸牛的房子一樣,是最珍貴的存在,不給別人碰。
他聽大人們開玩笑說,蝸牛的本命房就是他們第二個老婆,誰碰跟誰拼命。蟲族的犄角也是這樣吧,甚至更為重要。
小人搖搖頭,他不能碰別人的老婆。
在郁清還一頭霧水的時候,幼崽已經帶着小人向前走了。
郁清能感受他的生氣和委屈。
這是在對他生氣嗎?實在是稀奇。
幼崽給人一種什麽都不在意的感覺,他幾乎時時刻刻看着郁清,把所有的在意都放在了郁清身上。
但他對郁清也可以說有種另類的“不在意”,就是郁清不管對他做什麽他都不會在意,他都能接受,這是深入骨髓的喜歡和信任才能有的狀态。
現在宿熔生氣了。
一直氣到下午。
一開始是生氣和委屈不相上下,慢慢的委屈超過了生氣,委屈也和別人不同,是那種空洞茫然的委屈。
郁清看得心軟了。
手上傳來柔軟的觸感,小人貼着他的手,小聲地“噗叽”了一聲。
“熔熔,”小人指着宿熔,像郁清那樣稱呼蟲族幼崽,“熔熔,熔熔的角角,角角……”
“別着急,慢慢說。”郁清用手指摸着他的頭,溫和地對他說,刻意放緩說話的速度,來引導他不要着急和緊張。
他想,小人經常“噗叽噗叽”,可能是因為他想說的話,要反應醞釀一下,不能立即就用話語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又怕不及時回應,對方會生氣或不開心,所以用“噗叽”來代替。
小人點點頭,對郁清笑了一下,想了想,慢吞吞但很清楚地對郁清出了他想說的話。
小人自閉膽小,但是他敏感,他能感受出為什麽蟲族幼崽這麽不開心。
“熔熔是蟲蟲,角角是蟲蟲的寶貝,是命,只給,只有最喜歡的人能摸,我不能摸熔熔的角角。”
郁清愣了一下。
幼崽還趴在自己的小窩裏,尾巴垂在地上,一對小翅膀貼在別上,垂着頭讓人看不到他的眼睛。
郁清想到每次一低頭就能看到的專注的青灰色眼瞳,想到無數次蹭在掌心裏的軟軟犄角,心裏生出無限的柔軟。
原來那柔軟的犄角上有這麽特殊又美好的意義,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享用了幼崽那麽純粹濃重的喜愛。
郁清走到幼崽身邊,蹲在他的小窩邊,輕輕捏捏他的犄角,“抱歉。”
幼崽耳朵動了一下。
蟲族直播間裏的蟲族幾乎立即現出了原型,這個人在道歉,這個人聲音只要軟一點他們都完全承受不住,可況是道歉。
不該道歉,不該道歉,你一點都沒錯。
在蟲族心裏,郁清不管做什麽都一定沒錯。
“我不知道熔熔的犄角有這麽重要的意義,以後我再也不讓別人碰你的犄角了,好不好?”
“咕呼。”幼崽擡起毛茸茸的小腦袋,青灰色的眼睛看向郁清。
那雙一直沒什麽情緒的眼睛裏,沒那麽空洞後,生出不知所措的茫然,看不出他為什麽迷茫,但能看出他似乎是有些害怕,那雙眼睛比平時要濕潤很多。
郁清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他覺得這個幼崽的一身傷,滿身痛,都不是他最嚴重的地方,最嚴重的是什麽他又說不出來。
幼崽他剛才好像跌進黑暗裏了。
郁清想要再說什麽時,幼崽已經抱着他的手出來了,他看向郁清的眼神像以前一樣專注,像以前一樣把郁清的手指放在自己柔軟溫熱的腹部。
“咕呼。”
微涼的手立即變得溫熱,在這個時候還要給他暖手……郁清心裏不只是軟,還有一絲酸澀,壓住了他心裏剛生出的一點怪異感。
他笑着捏捏幼崽的犄角,“我也很喜歡熔熔。”
聽了這句話,幼崽眼睛瞬間變得明亮,那種黑暗的感覺被陽光沖散。
只是這一句話而已。
“咕呼”幼崽抱緊郁清的手指,尾巴輕搖,一對小翅膀直直地立了起來,眼睛燦若星辰。
這句話對幼崽來說就是活着的意義。
如果你不喜歡我,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意義。
郁清笑了起來,捏捏幼崽的犄角,他的小火爐又回來了。
“噗叽噗叽~”小人也笑得很開心。
開心的他大膽地摸了一小下蟲族幼崽的尾巴。
雖然他怕蟲族幼崽,但那是蝸牛對蟲族的怕,在宿熔面前,他比在哥哥姐姐們身邊大膽。
角角不能摸,第二重要的尾巴可以小小摸一下吧。
“噗叽。”
大膽偷摸的小人被尾巴推倒了。
他愣了一下,好久才反應過來,在蝸牛們心驚膽戰地注視下,站起來,笑着又朝尾巴奔去。
然後又被推出去了。
彎着眼睛,再伸出雙手小步跑過來。
宿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