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法則

第49章 承諾

艾維斯臉色一變，一句話也沒有說，直接跳下車開始給位于皇都的派翠克傳遞消息。騎士站在車外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把周思澤最一開始說的那個有關空間魔法的消息傳遞出去。

車廂裏只剩下周思澤和戴蒙兩人，冰藍色的魔法逐漸消失，坐在對面的少年抱起手臂，将腳伸直放在了這邊的椅子上。

“不是你們那邊的人過來了？”

“不是。”周思澤搖搖頭，表示自己真的不清楚什麽這邊的東方游者。

“那好，回歸正題。”戴蒙側側頭示意道：“我已經把亡靈森林的事情解決了。”

“喂。慢點，在這件事上我覺得我好像被坑了。”周思澤哭笑不得：“在我和你說之前你就做好了打算的吧，那些藥劑分明是會館的人提前幾天就準備好了的。”

“可是我做到了，你也應該說到做到。”

戴蒙将腳收起，在座位上坐直，少年身材高大，氣勢驚人，他在這個密閉空間裏無聲地看着周思澤，看得對面的這個家夥心底發毛，周思澤束手無措，只能硬着頭皮實話實說：“事實上，我還沒有想好。”

對面的人沒有說話，氣氛壓抑地讓周思澤差一點擡不起頭來，這個黑發指路者盯着自己的鞋尖小聲嘟囔：“事實上我覺得你可能弄錯了，戴蒙。”

“我弄錯了什麽？”少年伸出手，擡起周思澤的下巴，讓對方擡起頭和自己對視：“我想和你說這件事很久了。”

“我……不明白你想表達什麽。”

周思澤看着少年，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因為，因為戴蒙你以為的那個東方大陸，其實比想象中的更加遙不可及……

“你到底是怎麽以為的？”周思澤不敢直視前方，緊張無比地舔了舔嘴唇：“戴蒙，你這麽聰明，就沒有主動接觸過這方面的信息嗎？”

“婚前保持尊重，在恰當的時機提出婚約，步入婚姻，直到生命結束。”

“永不分離？”

“永不分離。”

“你想要的是一個永遠地承諾。”周思澤啞然無語，他突然回想起自己記憶裏那些與戴蒙相處的時光，無論什麽時候少年都是抱着書本或者在埋頭進行自己的實驗，很有可能只是接觸的人太少……周思澤盯着少年認真地雙眼，手指有些猶豫地在沙發上摳了摳。

太不公平了，這件事從一來是就是不公平的。

“可是我給不了你一個承諾，戴蒙，你……這麽聰明，應該知道在我身上那些不正常之處吧。”

“啧。”

對面的少年發出了一聲不耐煩地抱怨，周思澤一愣，戴蒙松開手猛地站起了身，馬車正搖搖晃晃地行駛，周思澤還來不及問對方要幹什麽，金發少年就已經在馬車中間跪了下來。戴蒙單膝跪地，順勢抓住了周思澤的手掌，指路者還來不及抽去，戴蒙就阻止了對方的動作。

金發碧眼的魔法師擡起頭，直視自己的指路者。

“好吧，那就這樣。我本來是只是想和你談論這一個小小的問題，我也不知道怎麽就進行到了這一步。”這個少年深吸一口氣：“周思澤，聽好了，我不論你來自哪裏，也不論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別這樣戴蒙，你先聽我說……”

“當你進入我的夢想之中，并讓我魂牽夢繞的時候我就下定了決心……”

“等一下！戴蒙·康普頓，請你讓我說完！我相信你不是為了報複我失蹤的那幾年才對我這樣，我也相信你不是突然之間又有了什麽新奇的想法，只是，只是……”周思澤的言語堵在喉嚨裏，一下子突然找不到發音的方法，他低下頭，看着戴蒙握緊自己的手掌。

周思澤看着跪在車廂正中央的那個少年，半天才擠來出了一句話：“這樣是不對的。”

“什麽樣是不對的？”戴蒙皺起眉頭：“對東方來說這樣是不對的？還是異世界？”

“也，也許只是見到我太高興了？或者你身邊一直都只有我？”周思澤試圖掙脫對方的手掌，但是沒有成功：“戴蒙你聽我說，我最近遇到事情太多了，可是你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你從小到大一直都和我在一起，而我卻一次又一次的離開，你也許會覺得這樣……我這樣……值得你挽留，但是，但是就算你想要我的承諾，可是我們之間的……”

時間不對等啊。

周思澤喉頭猛地被掐緊，維德的身影在腦海裏閃現，那句話在耳邊回蕩，‘你猜有人和我說最殘忍的一句話是什麽？’

‘那就是，我們之間的時間不對等。’

那個被忽視地真相就掩藏在這悄悄消逝的時光裏，灰塵在空氣中輕輕落下，周思澤眨了眨眼睛，頓時恍然大悟，終于明白了自己的不安感的來源。“這樣是不對的……”周思澤盯着虛無喃喃自語，心底逐漸張開了一個虛無的洞。

車廂裏安靜地可怕，戴蒙盯着對方的眼睛，那雙漆黑的眸子中仿佛倒影出了自己整個世界，戴蒙松開周思澤的手掌，對方愣在那裏，陽光穿過車窗，金色的光芒拂過周思澤的發梢，半晌以後周思澤直視他的學生。

“周思澤，我喜歡你，我傾慕于你，所以請別……”

時間靜靜流逝，周思澤心底的擺鐘滴答作響。戴蒙注視着上方的人，無比誠懇地把說話完。

“別，”少年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周思澤的手背：“請別，在我說出口之前說出拒絕。”

戴蒙起身，抱住了周思澤，熾熱的體溫從手掌傳遞到了身體，對方似乎在微微發抖，耳邊傳來的那個聲音卻又如此地堅定。周思澤越過少年的發頂，盯着天花板，突然感覺到這一幕好像似曾相識。

“周思澤，你是否願意将你的名字交付于我，将你繼承的榮耀與我繼承的榮耀融為一體。無論前方的道路艱難，也不論未來遇到任何風險，我将以我的姓氏及血脈發誓，永遠将視你為我的掌中明珠，将你化作我靈魂的一部分，讓我們簽訂……”

聲音砸在周思澤的耳膜上，仿佛響雷在腦海裏炸響。他屏住呼吸，戴蒙的額頭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突然之間覺得身體好重。

“……靈魂與靈魂的契約，永世都不分離。”

艾維斯騎着馬在馬車邊掠過，高聲呼喊着某個騎士的名字，旅行的游客因為某件小事發出了大笑，一個年幼地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嘈雜的人聲驟然湧入這個狹小的世界。周思澤張開口，事實上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擠出那些話的。

“戴蒙你這麽聰明，難道就沒有想象過……有的事情雖然可以想象地很美好，但是根本就實現不了嗎？”面前的少年一動也不動，周思澤感受着對方的呼吸，他閉上眼。

“你這讓我感到很困惑戴蒙，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同性的。”

戴蒙猛地擡起頭，翠綠色的眼睛盯着周思澤。指路者一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戴蒙是一個明知道會遇到阻撓，也會努力把想要的東西拿到手的人。馬車車頂上水晶燈在上方搖搖晃晃，水晶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周思澤看着戴蒙沉默不語，他眨了眨眼，少年伸手撫上了他的後腦。

“你不是這個意思，不要用這種語言來侮辱這段對話。”

戴蒙抵着周思澤的額頭，目光落在了周思澤頸間，少年咬牙切齒慢慢地說：

“我不想要這樣的答案，周思澤。”

戴蒙等了許久，久到自己的膝蓋都失去了知覺，戴蒙注視着周思澤的喉間，最後那裏上下抖動了一下。戴蒙猛地回過神，花了很久才意識到周思澤剛剛說了什麽。

“我就算以後會喜歡上男人，也不會對一個比我小的男人出手。”

魔法師松開手，他們倆沉默了許久，然後戴蒙站起身，面無表情地掏出一條絲巾，開始擦拭自己的手掌，剛剛那些渴求、期望、痛苦還有絕望在短短地一瞬間就消失了，周思澤看着對方，心如刀割。

戴蒙将絲巾扔在周思澤的膝蓋上：“是因為那個突如其來的法聖嗎？”

周思澤愣了一下，戴蒙伸出手，将将觸及對方的脖子卻又沒有觸碰到：“他給你留下了一個吻痕，看樣子你在那邊其實過的很好呢。”

戴蒙沒有看周思澤捂住脖子的動作，反倒是乘着停車的間隙下了馬車。周思澤坐在那裏，腦海裏一片空白，他握緊了手掌又松開，最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到底說了什麽。

周思澤捂着額頭，無力地靠在馬車裏，頭頂上水晶撞擊的聲音越來越響，腦袋又開始疼了起來，他試圖抓住那些水晶細條的時候，馬車突然猛烈一晃。車門被人打開，周思澤看向門外。

一行騎士戒備森嚴地出現在車隊周圍，馬車被強行逼停，一位佩戴着勳章的騎士長隔着車窗問了一聲：“請問是周思澤大人嗎？”

周思澤戒備地點了點頭，四下張望想找到其他人的影子，騎士長朝着四周的騎士點點頭，然後開口：“既然您是來自東方的游者的話，那就請您配合一點和我們走一躺吧。”

車門一震，猛地被打開，周思澤側過身子躲過了一只手，他推開另一邊的車門，不料已經被堵死了。騎士掏出劍，還來不及細想，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怒叱。

“你們這群孬種，趁着我們不在想要幹什麽！”

“東方朱雀失蹤了，現在整個怡萊了解東方古國事情的人只有他一個，我們當然找他。”

騎士們紛紛掏出長劍，艾維斯的腰間長劍瞬間出鞘，他亮出長劍上的花紋，低聲示意：“二皇子派翠克的人你們都敢動？他憑什麽和你們走？”

“那就看大皇子同不同意了。”

騎士長伸手就抓住了周思澤的胳膊，指路者一腳把對方踹了出去，艾維斯握劍上前，突然整個人一空。

冰藍色的魔法符文在地面綻放開來，車隊後方出現的一名金發魔法師揮舞起了手裏長長的法杖，魔力沿着地面磅礴而起，壯麗的光彩從法杖頂端發射出來，騎士們腳下颠了颠，艾維斯的咆哮聲從車廂外響起。

“戴蒙你他媽是想死嗎，沒有兩端傳送陣你想幹什……”

周思澤腦袋疼得一抽，眼前的畫面猛地一扭轉，那種熟悉地感覺鋪天蓋地般的湧了過來，身後的馬車發出一聲怪異地咯吱聲，整個車身驟然破碎。周思澤腳下一頓，整個人直接往下跪了下去，還沒接觸到冰冷的地面，一雙有力的胳膊把他扶起，周思澤睜開眼，頭頂再也不是那一片耀眼的藍天。

灰色的天空，磅礴大雨正在傾瀉而下，豆大的雨滴砸的周思澤臉頰有點發疼。他在雨水中踉跄了一下，扭過頭，剛剛好看見了那一座跪地之人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