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指路者歸來
“那,那還挺巧的哈……”
周思澤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記憶還在自己那個漫長的暑假裏,而這一邊。兩年的時光一晃就悠悠地過去。戴蒙已經快十四歲了,他就要去讀書了。
“今,今年就要去讀書嗎?”
“好吧,我不指望你的常識了,不是今年,但是……”
男孩扯着他的領子大聲質問:“不要和我說你那邊連時間都和我這裏不同好不好,兩年啊!就算是東方古國那邊的人想要過來,出海半年也就到了吧!”
“我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麽,相信我!”周思澤額頭冒汗:“我受傷了,然後就回去了。”
黑發的指路者突然記起了兩個世界之間巨大的差距,他直視戴蒙那翠綠色的眼睛:“聽我說,東方法術保護了我,但是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過來,我這一次能夠回來也是嘗試過了好幾回的。來,來你這邊這種事情,真,真不是我能夠說了算的!”
戴蒙猛地把對方往下一拉,用力握住了周思澤的手,言語魔法無聲地在空氣裏萦繞着。璀璨的橙色光芒在空氣中浮動,片刻以後男孩松開手,點點光芒落在了周思澤的身上,男孩一臉嫌棄地看着還穿着夏季睡衣的周思澤:“随便你,先把你那身上這件丢人現眼的衣服給我換了!”
周思澤嘆着氣上了樓,他的手剛剛放在木制的扶手上,又猛的收了回來。藍色的魔法在核桃木上閃耀着詭異的光芒,指路者回顧四周,這棟房子還是那樣,無處不在的守護魔法,毫無改變的家具擺設,死氣沉沉的空氣和氛圍。這裏的一切,包括這一個普通的扶梯,就因為雕刻上了康普頓家族的家徽,所以也不能改變。
周思澤回頭望着樓下那個已經長高許多的男孩的背影,兩年的時間彈指而過,而戴蒙還活在這個禁锢的時光裏,一直沒有動彈。
下一次要是再去圖書館的時候要找兒童心理健康的書籍,不,青少年心理健康的書籍。周思澤來到走廊的一端,推開自己曾經住過的房間的房門,什麽都沒有變,就連那天晚上他悄悄摸摸離開時候堆放在床上的毯子都還是那一條。
他癱在床上,詫異的是沒有撲起任何灰塵。周思澤扯過了毯子在鼻子下聞了聞,陽光的味道還停留在這個上面。周思澤不知道怎麽地嘴角就這麽揚了起來。這個死小鬼還是有一點心的,指路者注視了窗外那片綠色一眼,披着毯子,就這樣睡了過去。
盛夏的午後,陽光跳躍着落在周思澤的眼睛上。在睡夢邊緣的男人皺着眉,側過臉躲避了那束光線一會兒,掙紮無果後還是悠悠地把眼睛睜開了。
戴蒙子爵坐在陽光下,手裏依舊是一本厚厚的書籍。他的左手正在上下抛擲一枚金幣,金幣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那光斑一次又一次落在躺在床上的周思澤臉上。周思澤用手臂遮住眼睛,小聲嘀咕:
“你每天抱本書都在看什麽?”
“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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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不是萬能的。”躺在床上的周思澤突然蹦出了這句話:“你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要學。”
“懂魔法至少比不懂魔法要好。”轉動着硬幣的男孩悠悠開口:“我出門至少不需要依靠自己的姐姐。”
“誰說我出門要靠我姐了。”
周思澤掙紮着坐起身,戴蒙看着他:“你說過是你姐姐把你送過來的。”
“哦,”發覺自己被套了話的周思澤表情呆滞了一下,他摸了摸潔白的床單,有些回避這個問題:“我現在出門是肯定不用靠我姐啦,就她那個水平,想要靠她我還不如靠自己。”
“所以說你為了能夠好好的過來,打算認真學習東方法術了嗎?還是說,你想跟着我學習西方的魔法?”
周思澤猛地擡起頭,男孩撐着臉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那枚金色的硬幣在桌面上轉着圈,最後撞到了桌角的燭臺。周思澤确認了半天得知對方沒有開玩笑,一拍巴掌,點着頭說:
“好啊!”
周思澤的魔法生涯就這樣拉開了帷幕,戴蒙這位年輕的子爵終于将三樓緊鎖的房門向他敞開。周思澤叼着面包從一樓的大廳出現的那個時候,伫立在潔白大理石柱上方的雕塑們齊齊動了起來,這一次她們沒有躲避周思澤,反而尾随着他的腳步沿着樓道雕刻的花紋一同上前。
他咽下面包擡起了頭,那些女士們好奇與不信任地樣子深深地刻在了指路者的腦海裏。周思澤的手指放在了通往三樓過道的門把手上,微微用了用力,做好了心理準備後,猛地拉開了門。
就在他的正前方,有一口巨大的湯鍋正冒着煙,拳頭大小的液體反重力似的在往天花板上飄去。周思澤注視着那些觸碰到天花板就消散了的液體,腳底不小心踩到了什麽,他低下頭,門口到那一頭漆黑的房間深處是一片郁郁蔥蔥的迷你樹林,黑暗的房間裏閃爍着點點光斑。周思澤好奇地往裏面看了一眼,一群發着光的蘑菇害羞地蜷縮進了地底。
三樓的房間可以養這些玩意?
他轉過身,擡起腳小心翼翼地的跨過那片樹林,畫着無數奇奇怪怪符號的牆壁擋住了他的視線,轉角那頭有着一臺巨大的金屬儀器。嚴謹而又華麗的齒輪在其間無聲地流淌着,周思澤被那種靜谧的美景吸引了注意力,就在那層層疊疊的齒輪後方,一只擺臂突然一動,整個齒輪瞬間停了下來。
周思澤吓得後退一步,下一秒,那些消失在屋頂上化作煙霧的液體重新攏聚在一起。一場磅礴大雨在屋裏誕生,周思澤躲避着雨滴慌張地往裏屋裏跑去,推開了左邊那扇緊閉的大門,門後是一片燦爛的陽光。
戴蒙·康普頓坐在陽光下,靜靜地等候着自己的指路者的到來,男孩瞟了自己狼狽無比的周思澤一眼,對方正飛快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水珠。出乎周思澤意料之外的事情是,那些東西在遇見陽光的那一刻就消散在了空氣裏。指路者捏着自己的衣擺不解地問:
“這是什麽?”
“不知道,這是我父親生前留下來的最後一鍋試劑。”戴蒙撐着臉頰,毫不在意地回答了對方:“每天準點會出一鍋,只要打開窗戶,那些東西就沒了。”
“這東西有毒嗎?”
“不知道,應該沒有吧。”
周思澤憂心忡忡地回過頭,就在陽光所在的地方,地面上的那些水漬飛快地消失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門扒拉大了一點,借助着光線的變化,周思澤看清了裏面那口已經空蕩蕩了的大鍋,不由好奇地追問:
“那每天又是誰給它加料的?”
男孩聳聳肩,算是用沉默回答了這一個問題。周思澤在心底猜測了一遍所有的答案,看了那個坐在椅子上一臉傲氣的男孩一眼,又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老家那些化學家們的英勇事跡在自己記憶深處回蕩。周思澤這一個被偉大祖國培養了整整二十年的優秀理工科大學生,不由得被吓出了整整一身的冷汗,他作為一個化學系的學生,這個時候都有點想哭。
“害怕了?”
戴蒙靠在椅子上問,對方搖搖頭。男孩嘴角揚起一個不易察覺地微笑,戴蒙起身,帶走男人走向了向陽那邊的房間。
“陽光,特別是盛夏的陽光,有的時候可以作為一記特殊的藥劑在魔藥裏使用。雖然我勵志想要鑽研的方向和我父親的不同,但是我還是會做一些東西來證明我自己的魔法天賦。”
男孩的手放在把手上,看了身後臉色有點發白的周思澤一眼,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黑發的東方游者站在燦爛的陽光裏,最後還是鼓起勇氣邁開了步伐。他站在門外猛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然後擡腳走了進去。
如戴蒙所說,這個房間充滿了陽光,而且遍地都是自己不認識的玩意。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擺滿了地面,牆角堆放着數不清的紙張和卷軸,牆面上康普頓金色的家徽被各色試劑染得微微有點變色。周思澤擡起頭觀察了一個可憐的花紋好一會兒,猜想這玩意是遭受了什麽罪過的時候,聽見了一聲輕微地叫聲。
呱!
周思澤四下張望,然後在一個碩大圓底瓶中找到了聲音的來源,那只青蛙與他大眼瞪小眼,青蛙不甘寂寞地再叫了一聲。周思澤伸出手敲了敲瓶壁,一滴紫色的液體正好從青蛙上端滴落,對方在眨眼之間伸出舌頭将液體吞了下去。
那只綠色的青蛙瞬間膨脹了起來,逐漸變成了亮紫色,他指着那還在不斷脹大的玩意問:“這就是你們的指示劑?”
戴蒙越過瓶瓶罐罐看了自己一眼,一言不發地又低下了頭,周思澤側着身子仔細觀察,那個透明的瓶身上開始浮現起一圈又一圈的符文。青蛙浮在半空中翻了一個身,然後哇地一下将肚子裏的東西吐了出來。戴蒙抽出一點時間,大發慈悲地回答了周思澤的問題:
“只是變色沒有發光,說明魔藥的藥效還沒到。”
大難不死地青蛙趴在玻璃瓶底一動也不動,身上的紫紅色逐漸褪去,周思澤擔憂地朝男孩問:“用過一次就死了?”
嘭地一聲,青蛙在瓶子裏消失了,一只亮晶晶的黑色蝌蚪出現在了瓶底。戴蒙子爵提着水晶瓶沉着臉走了過來,周思澤注視着他把水晶瓶裏的液體倒在了圓底瓶裏,那只蝌蚪歡快地在裏面轉起了圈,然後男孩拎着裝有蝌蚪的瓶子将其放在了陽光下。
周思澤看了那些連接在一起的瓶瓶罐罐突然得出了一個結論:
“是不是這只青蛙變成了蝌蚪,你今天就不能做實驗了?”
男孩沒有看自己,周思澤追問:“沒有了指示劑,就是指示魔藥到底到了哪一個階段的東西,你的實驗就要暫時停止一段時間吧?那魔藥熬過頭了不會有影響嗎?”
男孩回過頭瞪了周思澤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為什麽不多準備幾只青蛙。就,就你手上那玩意?”
“他們不賣給未成年人,子爵也不可以。”
“誰有這種本事連子爵都可以拒絕?”周思澤追問,對方沒有出聲。戴蒙沉着臉開始用力研磨起手上的研缽,瑪瑙被蹂躏地咯吱作響。指路者看了這個亂糟糟的房間一眼,又偷看了戴蒙的臉色一眼,抱起胳膊嘆了一口氣:
“那,那就以我的名義買吧,雖然我的資産也就只有那幾枚金幣,你還拿去玩了一枚。我總可以買東西吧?”
那只蝌蚪在水晶瓶裏濺起了一個巨大的水花,對方低下頭放棄了手裏的研缽,轉身去折騰那個玩意,這樣使得周思澤沒有看清他臉上的表情。男孩似乎可能對自己說了一聲謝謝,也可能沒有,周思澤望着這亂的無比的實驗室腦袋疼得很。
“不過,買可以。第一,你……不,我們要把這裏的衛生給弄幹淨。”
戴蒙猛地扭過了頭,還沒等男孩發話,周思澤就開了口:“你反正不喜歡那些仆人上三樓是吧,所以不是你動手就是我動手。戴蒙·康普頓子爵大人,就連我一個大男人都看不下去這裏了。”
男孩臉色微變,周思澤等了一下,開口道:“一只青蛙。”
“反正是我出錢。”
“但是肯定是我出面去買。半只青蛙,不對,如果你再猶豫下去,我到時候就只會買一只蝌蚪。”
“不可能……”戴蒙站了起來,然後他看見了手裏那只傻乎乎地打着轉地蝌蚪,男孩将瓶子砸在桌面:
“好吧,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