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父兄
老茍給顧之意找了一位老鄉的順風車, 顧之意也認識,叫樹哥, 在S市做小生意,開了一輛面包車。
顧之意不太願意,她擔心連洲坐不習慣面包車,和老茍這麽一說, 老茍嗓門大起來了。
“他是大少爺, 坐不習慣讓他爸給他安排專車司機,我們家不講究,面包車進得來, 他家再豪的車也進得來!”
顧之意只得應下。
樹哥一大早就來接顧之意和連洲, 連洲掃了一圈車廂,默默上了車, 挨着顧之意坐下。
車子還算幹淨。
開出了市區,顧之意低聲問他:“這車好不好?”
連洲:“看起來和商務車差不多。”
“我也這麽覺得。”
他靠上椅背,“就是避震太差,我屁股都痛了。”
顧之意抿嘴偷笑。
樹哥打開播放器,“給你們放點好聽的音樂,你們好好睡一覺。”
【妹妹你聽我說呀
哥哥我是真的愛你
請不要再對我置之不理
哥哥我傷心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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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洲二郎腿放下了,探個腦袋往簡陋的中控臺看。
顧之意忍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了, “樹哥,換一首,這個一點都不好聽。”
樹哥随手一摁, “行。”
【你離開之後
我在河邊流淚
今生不會後悔
今夜只想摟着你入睡
……】
連洲二郎腿又翹了起來,看向顧之意,唇邊一副半笑不笑的模樣。
顧之意雙頰微紅,又不好叫樹哥再換一首,再換一首也是這樣赤.裸裸的鄉村情歌。
她垂首給連洲發微信。
【你不是帶耳塞了嗎,拿出來看你的視頻啊。】
連洲不為所動。
【在車裏看什麽視頻,眼睛會瞎。】
顧之意:……
打誰的臉呢,以前他經常在車裏看,要瞎早瞎了八百年了。
【你不用就給我用吧,我不怕瞎。】
連洲這才把耳塞拿出來,插上自己的手機,手拿一邊耳塞,勾着唇線作勢要往她耳朵裏塞。
顧之意斂容,給他一個警示眼神,自己拿過耳塞來。
兩人一起看了刀影最新制作的視頻,連洲已經很久沒有給刀影寫稿子,因為考試周,騰飛影有一段時間沒有來S大,專心做他的視頻。
看完一期,連洲低哼,“一看就是他自己寫的,這樣下去,廣告商都要撤了。”
顧之意幫他打過不少稿子,也稍稍能分辨出來高低,騰飛影喜歡拿調侃掩蓋一些他搞不明白的技術,嬉笑怒罵,總是要浮于表面。
她笑道:“對啊,他的廣告費應該分你一半,沒有你,他都保不住網站一哥的位置。”
連洲撇着唇,臉上卻是一副很受用的樣子。
“若雪說她下個學期就要外宿了,下下個學期可能要出國,影哥臉皮那麽厚,你覺得,影哥能不能追得上她呀?”
連洲:“不知道。”
顧之意:……
“那董義軒和影哥,你站哪一個?”
“我幹嘛要站,坐着不行?”
顧之意一噎,“……行。”
他總是能把八卦聊死,要都跟他一樣,全國的娛樂事業得馬上陣亡。
連洲默了一會兒,摸摸鼻尖,“你以後離黃宜連遠一點。”
顧之意莫名其妙,“她又怎麽你了,我本來和她走得也不近。”
連洲一臉傲然,“沒什麽,就是太醜。”
“她也不醜啊,你不要老是這麽說,她聽見了會恨死你的。”
連洲電話響了,是連念安。
他就着耳塞接聽,“喂,”
“我給你買睡衣,你敢穿嗎?”
睡衣?給姐姐買睡衣?
顧之意悄無聲息把耳塞又戴了起來。
“昨晚上阿姨收衣服,拿過來問我,是不是我的,我還奇怪了,我什麽時候買那樣的睡衣。”
連洲:“狗子意的。”
那一頭默了,爾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之意的睡衣怎麽曬到三樓去了,你幫她洗的?”
“嗯。”
顧之意雙手翻卷自己的毛衣衣尾。
“請問,有一套大的同款,那是怎麽回事?”
連洲默了默,“那是我的。”
連念安也默了兩三秒,帶着确認的語氣,“情侶睡衣?”
顧之意的衣尾已經卷了一大團,手一松,毛衣團團霎時散開。
她挺直身板,擰着眉頭對連洲猛搖頭。
不能說啊!
連洲直直看着她,輕吐出聲:“對。”
顧之意癱進座椅。
她早該知道,連洲肚子裏長着熊心豹子膽,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他吃飽了撐着,敢買情侶睡衣!
還敢曬!
曬了還敢讓阿姨收!
一世清白都被他給毀了!
“我想起來了,之意說要把我介紹給她哥,你說不行,她家裏光棍多,還三個光棍,廣撒網,你說,你是不是早就打着什麽壞主意了?”
連洲抹了抹臉,“光棍是多,我不是解決一個了。”
“連洲,你真行,兔子不吃窩邊草,敢打之意的主意,你讓老爸以後怎麽面對她家裏人,你怎麽還敢上她家裏去呢。”
連洲一哂,“你也行,還敢想讓我給你買睡衣。”
“……你個臭小子,回來我打不死你!”
連洲:“挂了。”
顧之意雙手抱肚,凝眸對着窗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不管了,反正防不勝防。
回到茍家,正值正午,顧淑娟燒了一桌子菜,擺好了碗筷。
老茍一如既往的老小孩樣,時不時要逗連洲幾句,不是說連洲坐不了面包車,就是連洲不能見蟲子。
顧之意聽不下去,就揣她媽的衣服。
顧淑娟就是煩老茍一堆廢話,眼一橫,嗆他:“個個都像你一樣,豬棚鳥窩都能睡!”
老茍:“我有什麽辦法,我沒投一個好胎,誰生下來就能造金屋銀床啊。”
“沒投好胎你怨誰?”
老兩口吵兩句嘴,顧之意偷偷瞄一眼連洲。
大哥正轉動桌子轉盤,客客氣氣讓連洲夾菜。
“聽你爸說,你高三才回來備戰高考?”
“對,高三下學期。”
“能考上S大,相當不錯了。”
連洲笑笑,“就是投了好胎,我爸請了家教,還有市裏專門研究高考的老師,給我刷題,再考不上就丢人了。”
茍峻:“嗯,盡力而為。”
茍峻三十出頭,當年上大學就開始創業,上過電視,領過大學生創業獎牌,畢業後一年經歷過一次重創,還是親爸老茍出手相救,拿着家底擔保給他貸了款,才走過來了,這幾年越做越大,地産公司上了市,又進入了互聯網,主打城鎮信息化項目,茍峻身價水漲船高,俨然新貴變大佬了。
他話不多,持重有謀,一雙眼看人時平淡無波。
飯後,他把連洲叫上二樓書房,關起門來,聊了大半個多小時。
連洲站在樓梯口,正是午休時間,家裏靜悄悄的,樓梯轉角處的窗戶外,是傳說中美若仙境的淡水湖——雲心湖,綠樹掩映,山巒疊翠倒在碧波裏。
他第一次來九裏青的時候是傍晚,那天正好約了朋友去試飛F58,上了廖叔的車,廖叔接到了一個電話,拐到家裏總部大樓,接上他爸,直奔九裏青。
連元革在公司有商務司機,私人場合會用廖叔多一些。
他說去九裏青一個老友家,有個小姑娘考上S大,請他參加全羊宴。
被迫放人鴿子的連洲十分不痛快,他不知道考個S大有什麽值得慶祝的,而且,他不吃羊肉,為什麽要押上他一起去。
一路青山綠水,到的時候天色将暗,宴席主人老茍喝得滿臉通紅,總是開一些讨人嫌的玩笑,讓他進廚房拿這拿那。
廚房裏,一臉疲累的中年婦女絮絮叨叨,罵家裏的兒子沒一個争氣,全都娶不到老婆。
于是……
連洲往樓上看去。
他躲到了三樓,看到了一只瘸子狗。
連洲拾級而上。
顧之意沒有睡,正趴在床上玩手機,聽見響動轉過臉,爾後坐了起來。
“你怎麽上來了,不是讓你在二樓休息嗎?”
連洲唇線輕扯,目光環視一圈,房間不算小,一面是整體衣櫃書櫃,床邊還有梳妝臺,再過去是衛生間的玻璃門。
結構合理,空間充分運用,一看就知道是用心設計過的。
書桌上擺放着她的一張單人照和一張高中畢業合影。
“你們家這棟房子是誰設計的?”
顧之意腳伸進棉拖鞋,“我大哥找人設計的,但是被我爸媽胡亂改造,你看看我家的院子,就剩一個小花壇了,我媽恨不得都挖起來種菜。”
連洲走向窗邊,冬日的雲心湖盡收眼底。
她走了過去,仰臉看着他,“我大哥找你說什麽了?”
連洲垂着眼睫看她,“他說他十八歲上大學的時候,你六歲,追在車子後面哭。”
顧之意扶額,“陳年舊事了還提,誰還沒有個六歲啊,你還光屁股。”
連洲:“我那是三歲。”
她點頭,“嗯,他還說什麽?”
“說他和你同一個生肖,都三十二了,還娶不上老婆。”
顧之意抿着一對兒小梨渦瞪着他。
“不是嗎?”
“不是,我十八,他快三十一,我農歷八月,他是正月初一。”
連洲無聲扯嘴,“狗子意,你嘴裏怎麽就沒有一句老實話呢,我真是白羨慕你了。”
顧之意理直氣壯,“我從來沒有說過我二十,我只說我是九月生的,都是他們說我黑,說我是姐姐,你也這麽覺得。”
連洲:“我跟你确認,你是姐姐嗎,你說你是。”
顧之意臉一甩,蠻不講理,“反正你就是嫌我黑,還叫我換皮。”
連洲唇角扯了扯,無聲看着她。
她拔拔額前的頭發,嘴巴一噘,“你還說我拉頭發像葛大爺。”
連洲緊抿着唇線,伸手把那一縷碎發往她耳後夾,夾了兩次才夾住了。
她頭發長長,天生小卷發又出來了,長在她頭上,透着和年紀不相符的無邪可愛。
他唇角輕勾,很快就消散了,“我挺喜歡葛大爺的。”
顧之意鼻頭一皺,“可我不喜歡葛大爺的頭。”
腰間一緊,連洲的喉結猛然就貼近了。
他胸口起伏,“狗子意,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