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承諾
阿姨沏了茶, 拿了點心上來。
茶香四溢,濃香中帶着點糯香。
沒有長輩在家, 唐奕璟并非第一次上門,所以并未有大多約束。
連念安和唐奕璟坐長沙發上,顧之意笑吟吟給唐奕璟倒茶。
“唐哥,這個時候喝茶, 不會睡不着吧?”
唐奕璟:“沒事兒, 習慣了。”
連念安:“他就只喝茶,別的都不喝。”
顧之意笑:“就像姐姐一樣,只喝咖啡, 就算睡覺之前喝也能睡得香。”
連元革不在, 才被踹了一腳的連洲象征性地陪聊了幾句,也無甚話說。
顧之意是一個見不得冷場子的人, 無論如何也不能冷待了唐奕璟這個連家未來的姑爺,只得陪聊又陪喝。
“我也喝茶,今晚要複習,正好提神了。”她端起茶來,抿了一口,口感還好,飽滿濃醇帶着回甘。
唐奕璟:“之意這麽勤奮,拿了獎學金記得請我們吃飯。”
一道目光從顧之意身側瞥了過來。
中式沙發年月久遠, 扶手細膩溫潤,一摸上去柔滑似水,冬天到了, 阿姨前幾日給沙發墊子和靠背換上了一套淺灰磨毛套,冰涼的木頭才增添了幾分暖意。
顧之意端坐着,笑得矜持,仿佛還帶着些羞怯,“好呀,如果我拿得到的話。”
連念安鋪抓到了連洲那個鄙棄的眼神,帶着迷之微笑問唐奕璟,“唐奕璟,你上大學的時候還會跟女生打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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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奕璟笑了,“我從來沒有和女生打過架。”
“那你的人生一點樂趣都沒有,我是小學以後就沒有和人打過架了,那時候真好玩啊,回到國內我才發現,有些大學生竟然還跟女生吵架,吵架就算了,竟然還敢打架!你說說讓人羨慕嗎?”
唐奕璟不是傻子,對面就坐着兩個大學生,一人一個單人沙發,顧之意端坐着,連洲長手臂搭在她身後的雕花靠椅上,頗有幾分侵略意味。
“那很有童心了。”
連念安:“童心泛濫了都。”
顧之意呵呵傻笑,她可不承認,她是那個“童心泛濫,大學還打架”的人。
連洲:“她要沒有童心,能整天給你使喚?以後誰和你結婚,才知道什麽叫樂趣無窮。”
顧之意垂下頭顱,心中腹诽,她從小打到就沒有跟男生打過架,童心泛濫個鬼,非得摁頭給她對號入座。
幾人把唐奕璟送到院子大門外,揮手告別。
連念安送唐奕璟去拿車,走出院子,唐奕璟狀是不經意,問:“連洲和之意是不是談戀愛了?”
連念安原地愣住了,“什麽談戀愛了?”
唐奕璟提嘴笑,“不談戀愛怎麽會打架,現在的大學生不至于幼稚到這個程度。”
連念安默了默,擰起眉來,“不是,他們吵架也不是一次兩次,真的是吵到哭的那種,打架也不奇怪啊。”
唐奕璟:“就算打架不奇怪,打了架還黏在一起,那就奇怪了。”
“……你什麽眼神,我一點都看不出來!”
“你回去好好看看。”
此時的頂樓露臺,暖黃色橢圓形地燈點亮了黑幕,沾染了露水的風車茉莉在木架子上随風輕擺。
顧之意搓搓雙臂,坐到那個拐角沙發裏。
背身而立的人發頂上挂着一彎新月。
他轉過頭來,居高臨下俯視着她,“狗子意,你什麽意思?”
顧之意脫掉棉拖,盤腿窩進沙發,擡起眼,“沒什麽意思,姐姐開門的時候我真的吓到了,我從來沒有和別人打過架,怎麽會真的踹你呢。”
他手壓着腹部,唇角倨傲,“你咬斷我的手就算了,還踢壞了我五髒六腑。”
兩人無聲對視,不過兩三秒,顧之意唇線拉長,“都咬斷了,你的手怎麽還能摸肚子呢。”
一慣的綿聲細語,跟小姑娘賣萌似的。
連洲原地叉腰。
“你家裏藏了什麽神醫,幫你接上你的手了嗎?”
他唇角動了動。
顧之意瞪着半圓月的眼,在地燈暖黃色的光線裏熠熠生輝,“你可以讓他治好你的肚子呀!”
連住驀地坐下,一雙俊俏眉目對上她,“你再呀一個試試。”
顧之意登時斂容,往後縮了縮。
他比想象中的還要激進,別說四年,只怕今晚都熬不過去了。
這個沙發用防曬木做架子,坐墊上光溜溜的,連個抱枕也沒有,定制的銀灰色沙發布料在地燈裏反着光。
顧之意的手有些無處安放。
她抱住自己的腦袋,垂下眼眸,帶着小可憐相,“連洲,我不能談戀愛,我爸說了,大學畢業之前他養着我們,敢談戀愛,就斷了夥食費,等着……餓死。”
這是事實,她卻把自己說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好一會兒,沒有聽到聲響,顧之意慢慢開了一個眼縫,那張端正的眉目在她眼前舒展,唇邊分明挂着一抹笑。
她瞪圓了眼,“真的!”
連洲喉嚨滾出兩聲笑來,“怪不得你們家那麽多光棍了。”
顧之意猛點頭,“就是這樣,我大哥二哥就差一年,他們本科的時候都不能談戀愛,一畢業就被我爸媽催婚,我媽說都賴我爸,要不是他不給我哥他們談戀愛,現在我侄子都有了,到我三哥,我爸還是說一樣的話,我媽就罵……”
連洲挪動屁股貼了過來,顧之意頓時噤聲了。
他貼得很近,低低笑開,“你媽罵得對,你都二十了,法定結婚年齡都到了,他不能這麽管你。”
顧之意張個嘴,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為自己辯駁。
她明明十八歲,才過夠一個季度。
連洲手臂扶上沙發靠背,虛虛環抱着她,“斷了夥食費,我家養你。”
顧之意動憚不得,半邊肩膀都麻了。
他氣息有些粗,“行不行?”
“當然不行啊……”
一陣靜默,連洲不說話了。
天氣冷,他只穿了一件打底衣和一件薄款棒球服,透過他的衣擺,顧之意的餘光看見露臺角落裏,被阿姨收拾下來的吊蘭堆積在角落,在冬夜裏枯敗着。
她心裏隐隐有些不忍,不忍傷他的心。
“連洲,不是因為你,上一次董義軒說別墅日租房一年可以賺十幾萬,然後我問我哥裝修房子做日租房,就這樣他們都上崗下線的,讓我繞着賓館走路,要是知道我敢……肯定要在群裏批.鬥我。”
她擡不起眼,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一心想安慰他,“你不知道,我大哥他兇起來的時候特別嚴厲,特別可怕,你會被他打的。”
半晌,連洲悶聲問:“那你昨天說的話都不算數了?”
……
視線相撞,杏眼閃爍兩下,小梨渦挂在顧之意唇邊。
他目光一凝,“算數嗎?”
小梨渦閃了閃,“算數。”
連洲繃着唇角,收攏雙臂,懷抱軟玉馨香,帶着兒童沐浴乳的奶香味兒,這個是阿姨喜歡買的沐浴乳,連念安對阿姨的品味諸多诟病,不是這不好用就是那不好用,她浴室裏的東西都是她自己買,顧之意卻一點都不嫌棄,有什麽就用什麽。
“那辛苦你等我了。”
顧之意悶在他懷裏,動了動,鼻腔帶着疑問一聲:“嗯?”
他的手徐徐往上,撫上已經長長的黑馬尾,“辛苦你等我三年,畢業我們就結婚。”
很快,她應了,“好。”
他胸腔鼓動兩下,“你不會吃虧,我一定對你好,不好就讓你哥來打我。”
半晌,顧之意雙手抓上他的棒球服外套,緊緊攥着,“以後我再也不咬你了。”
又是那一股陌生的幸福感,比她小時候得到一件心愛之物的喜悅更甚,比她被S大錄取的喜悅更甚,比她考過了科目二的喜悅更甚。
睥睨衆生的皎皎圓月落了地,環抱着她,摯誠對她許下一生的諾言。
就這麽聽彼此的心跳聲,摟抱着,直到顧之意有些支撐不住了。
她稍稍擡首,“連洲,可以先起來麽,我這樣不太舒服……”
連洲松開她,才醒悟過來,她盤着腿弓着背,被他這麽摟抱着姿勢是違反人體工學的。
他松懶一聲笑,“早點說,不用和我客氣。”
顧之意垂首,裝模作樣捋捋額前的碎發,“還是要客氣一點的,客氣一點總是不會出錯。”
連洲抹了抹嘴唇下巴,“嗯,客氣一點。”
他拍拍大腿,“狗子意,請你坐到這裏來。”
顧之意:“……”
她的手無意識撈了撈,什麽東西都撈不着,只好抓着沙發椅背,往後仰頭,咬着唇兩眼飄忽看他。
“怎麽,這樣還不夠客氣?”
顧之意耳朵燙如火燒,“剛才不是說了嗎,現在還不能……”
連洲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反正都要結婚,坐一下怎麽了。”
“之意。”樓下傳來幾聲叫喚:“之意!你在哪裏?”
顧之意臉色霎時變了。
連洲不為所動,又拍了兩下,擡起下巴,眉目含情,還帶着一股傲然,“請你——快點。”
顧之意站了起來,擰着眉頭,壓低了聲線,“姐姐找我了!”
連洲雲淡風輕說:“找你怎麽了,除了使喚你給她幹活,她能有什麽大事。”
顧之意直愣愣看着他,“噢,那你有什麽大事?”
他怎麽能!這麽!臭!不!要!臉!!
昨天晚上她喝多了,不明不白的,他就敢親她,在他家裏敢進她房間要抱抱,這會兒在姐姐眼皮底下,還敢叫她坐大腿!
反正都要結婚?
反正都要結婚,是不是賓館也不遠了?!
藏不住,藏不住了!
連洲根本就不是會藏着掖着的人,她爸她哥快要知道了!
連洲站了起來,就那麽瞧着她,頗有幾分無可奈何,“走吧,我下去洗個澡。”
顧之意:“?”
他貼近了些,一雙端正眉目含笑對着她,“洗好澡再下去找你。”
“??”
連洲伸出雙臂,被顧之意一個側身躲過了。
她一臉正氣,咬牙切齒壓着嗓音,“連洲,你最好客氣一點,不然——我大哥會打你!”
連洲抿了抿唇線,“打我?”
她點頭,“打你個半身不遂!”
連洲視線往天邊那一輪彎月游離,很快又回到她臉上,胸腔起伏個不停,“他憑什麽打我個半身不遂?”
“……”
連洲手臂一揚,攬上她的肩膀,一摟,唇邊壓不住的笑,“走。”
親密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前胸貼後背,顧之意迷迷糊糊被動前進,臉龐有如火燒。
他的下巴蹭蹭她的烏發,“你不是說今晚要複習嗎,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