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算賬
她這個冰涼的眼神, 連洲以前從未見過。
“熏肉值幾個錢?”
他等了三天,今天還在家裏候了一天, 下午的時候不過是眯了一眼,就完美錯過顧之意停留的那一小會兒,一直等到晚上阿姨煮好飯,才知道顧之意已經拿了東西過來, 放下就走了。
她現在這個意思是, 那一碟熏肉就可以打發他了?
他等的是那一股煙味兒的熏肉嗎?
顧之意哽了一下,忽地一笑,“熏肉的确不值錢, 要不你算一算, 我在你家白吃白喝那麽久,要付多少錢給你?”
起風了, 她本來就淩亂的頭發毫無章法舞動着,吹得滿臉滿眼都是。
連洲別開眼,“算不清楚。”
顧之意胡亂剝開前額的碎發,“行,那你慢慢算,算清楚了和我說一聲,我家付得起。”
連洲眼眸幽深,走兩步貼近了她, 深吸一口氣,“你什麽意思?”
她一雙水潤晶瑩的杏眼略睜大了些,“就是結賬, 不想和你做親戚的意思,聽不懂嗎?”
連洲唇角動了又動,眼裏帶着些不可思議,“你要和我結賬?你是我親戚嗎,我說過要和你做親戚嗎?”
他吸吸鼻子,一股無法忽略的酒味兒,聲音更涼了,“你跟簡一翰去喝酒了?”
“對啊,你不是我親戚,我不和渣男做親戚。”顧之意眼圈一紅,聲音也顫了,“渣男!”
連洲定了定神,“渣男?”
晚上快十點,正是學生回宿舍的高峰期,許多女生駐足觀看,交頭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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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熱帖上的校草啊!
才偷吻了系花,現在又鬧哪一出?
顧之意一眨眼,眼神變得有力,“你就是——渣,男。”
連洲傾身逼視她,“簡一翰說我是渣男?”
小梨渦一閃而過,“不用他說,現在誰都知道你是渣男了,你還是趕緊出你的國吧,別等學校開除你了,害得連叔丢臉!”
連洲簡直要氣炸了,他到底渣成怎麽樣了?
渣到全世界都知道了?
渣到要被開除?!
他抓上自己的胸口,抖了抖手,棒球服外套一鼓一鼓的,“誰他媽的開的金嘴,要開除我,顧之意,你算老幾,你說開除就開除!”
這是顧之意第一次聽他直呼她的大名,嘴巴還這麽不幹不淨,心裏一股酸澀往上湧,喉嚨脹痛,鼻頭發酸。
她的眼睛快速蒙上了一層水霧,雙唇顫抖個不停,“你罵我?”
連洲一滞,轉瞬移開眼,這才發現已經被不少人圍觀,視線再往後,連路邊的人都停下了腳步。
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麽壞事,以至于要到被開除的地步。
眸光再移到她臉上,他的語氣緩了些許,“罵你怎麽了,你偷偷出去喝酒,我現在打個電話給煦哥,說不準還得打你。”
顧之意往後退了一步,後背撞上了宣傳欄,“你打啊,你不是沒有手嗎,你打啊。”
兩行熱淚滾下,她嘶吼一聲:“你厲害就打啊!”
連洲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突跳,真是要被氣死,偏偏又死不掉。
他一手扣上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撐在她肩側,壓着眼睫對着她的眼,“你看清楚,我有沒有手。”
下一刻,那顆亂糟糟的腦袋一偏,一陣鑽心刺痛從他的小手臂傳來。
連洲眉宇皺作一團,右手下意識收縮,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她就溜掉了。
他擡起手,內手腕一個清晰的橢圓形牙印,還帶着口水。
很好,狗咬人了。
他原地默了數秒,才轉身,厲眼一掃。
看熱鬧的圍觀群衆各自移開視線,裝出路人偶遇案發現場,不得不看熱鬧的樣子。
他回到517,只有董義軒在床上躺屍。
沒一會兒,陸良皓回來了,拍拍董義軒的床架,“董義軒,先把檢讨寫出來,至少态度要端正,這個時候你就只能裝孫子,要有一個人不爽,你連回旋餘地都沒有。”
董義軒像是聽不見一般,一動不動。
陸良皓看到連洲,敞着腿坐在椅子裏,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腕,也不知道在發什麽愣。
“連洲,明天可能會找你談話,那天晚上的事情被哪個閑得慌的拍了照片,還胡編亂造發到了學校論壇上,班主任給我打了電話,董義軒剛才也被輔導員叫去了。”
連洲眸光微轉。
“學生在校外和社會上的人打架,這事兒可大可小,要是可以,讓騰飛影過來解釋一下,就說是朋友鬧着玩的,可能還可以救一救董義軒。”
他看連洲沒有反應,拍拍椅背,“連洲,騰飛影叫得動嗎?”
連洲看向他,“叫不動就綁,什麽帖子你給我看一下。”
陸良皓:“……學校論壇上面,你自己去看,上面多少帖子關于你,怎麽你就不會自己看呢。”
連洲還真沒有上過學校的論壇,這一次上去看了才知道什麽叫看圖編故事,什麽叫颠倒黑白。
上面的校草是足夠開除了。
他看着那一圈牙印扯嘴一哼,“董義軒,給顧之意打電話,跟她說一下,你們為什麽打架,強吻的是誰,都說清楚。”
一陣靜默。
連洲磨牙,“別裝死。”
董義軒這才哼了一聲,“我和學校領導,和輔導員解釋就算了,和顧之意解釋個屁!”
“你不解釋,明天我也不給你解釋。”
“……”
他走到床邊,舉起右手,“你看看,我被她咬了。”
董義軒偏過腦袋看了一眼,無語凝噎,“她屬什麽的啊!”
連洲哼哼:“屬什麽她都是狗子。”
“那你怎麽不找強的那個去給你解釋,我都要被開除了,還要戳我的心,你的良心就不會痛麽?”
“強的那個,他是個社會人,光腳不怕穿鞋的,是不是還得求他來給你說情?”
董義軒無聲默了半晌,“李若雪和你說了什麽?”
連洲頓了頓,“說航模比賽的事情。”
董義軒權衡利弊,還是拿起了電話。
顧之意這會兒已經暈乎乎躺床上了,她本來不想接,奈何董義軒锲而不舍打。
董義軒如此這般解釋了一通。
“上面的東西你也信,連洲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我快要被開除了,以後你們好自為之吧,就這樣。”
顧之意攥着手機,單手掩面,腦子更暈了。
這都什麽事啊!
手機又響了,雖是意料之中,顧之意的心卻仍是狂跳不止。
她沒有接,很快,董義軒的電話又來了。
顧之意知道逃不過去了。
“給你十分鐘,你出來。”
她縮起肩膀,咬咬牙,“我不出。”
一聲低哼,“你不出也得出,現在不出等着輔導員找你吧,我現在就打電話,說我的手被你咬斷了。”
……
她低聲,帶着讨饒的意味,“都熄燈了……”
“十分鐘,就在你咬我那裏。”
顧之意摸黑穿衣服。
肖晴:“幹嘛?”
“連洲叫我出去一趟。”
“他叫你你就出,傻子啊你!”
她幽幽嘆了一口氣,“剛才我把他給咬了,你說,是不是要打針啊。”
肖晴:“……真行。”
連洲果然就站在宣傳欄那裏等她,冷眉冷目的。
顧之意抓着毛衣衣尾,擡眼看他,唇角頗有幾分倔強,“怎麽樣?”
連洲無聲看着她,長睫遮住了一半的眸光,瞧着她的樣子更是睥睨一切。
怎麽樣?
咬了就是咬了,你還想怎樣?
他轉個半身,往外走。
顧之意只好跟着他。
眼看着越走越遠,顧之意有些走不動了,“去哪裏?”
他吐出兩個字,“航模。”
月牙高挂,暖色路燈照着一心湖,湖水微微蕩漾,水裏的月牙打着褶皺,閃着細碎的光。
顧之意頭更暈了,“去那裏做什麽?”
他依舊冷傲,“加班。”
顧之意聲音軟綿綿的,“我加不了班,我喝酒了,頭很暈。”
連洲頓住步子,“是我讓你喝酒了?”
她眨巴酸澀的眼,“……”
連洲無聲看着她,半晌,伸出手,“你把我咬了,我幹不了活,你不得替我幹?”
顧之意看着那個牙印,雖然帶着重影,看着也知道不淺。
她記得她是下了重口的。
她理虧,她無話可說。
“走吧。”
意外的,他沒有上樓上的辦公室,而是開了一樓大教室的門。
顧之意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飛機的外形已經基本打磨出來,拼裝出了一個雛形,教室一側堆積滿了紙箱和油漆桶,另一側的桌子上擺放着各種工具,連椅子都堆滿了東西。
根本就找不到坐的地方。
連洲鎖上門,把轉椅上的東西搬走,随手拿了一個紙板墊上,“你坐這。”
顧之意迷迷糊糊坐了上去,眯着眼睛看他,“我真的很暈,沒有辦法幫你幹活。”
連洲冷眼看她,“不幹活,先來算賬。”
顧之意莫名一陣心慌氣短,“算什麽賬?”
連洲掏出手機,打開計算器,擺給她看,“能算的就多了。”
“……”
“你在我家白吃白喝一個學期,這個……”他手頓了頓,乜斜着她,“我不會算這個,明天回去叫阿姨算。”
顧之意眉頭一皺,眨巴眨巴眼睛。
“我定做的獅子,多少錢……”他撓撓前額,“我忘了,回去看看單子。”
她垂下眼眸,唇角顫了顫。
“你污蔑我是渣男,這個要算精神損失費,得問一下律師。”
顧之意吸吸鼻子,帶着哭腔,“那你還罵我了!”
連洲無聲看着她,半晌,才悠悠開口:“你也可以問律師。”
他伸出右手,“你廢了我的手,一次不算,還咬斷我的手腕……”
顧之意兩眼淚汪汪盯着他,唇角顫抖,“怎麽還沒有把你咬死。”
“又哭。”連洲又抓上心口,喉結上下滾動,“狗子意,你快氣得我心髒病犯了。”
話音才落,顧之意淚珠滾落,她用手背狠狠擦拭眼淚,“怎麽賠,我和我爸說。”
他突然蹲下,抓上她兩只手,眼底泛紅對上她,“你說啊,把你賠給我,把你賠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