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舞獅
藏在獅頭裏的顧之意和連洲一前一後走上舞臺, 激烈的鑼鼓聲敲打着耳膜,心跟着發顫。
底下鼓掌雷鳴。
“漂亮!”
“白毛獅子!”
顧之意看到那個樁的第一眼就慫了。
這是什麽樁!比體育課上的樁高出一倍有餘, 她只怕爬都爬不上去!
她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聲兒都是顫抖的,“連洲,好高!”
連洲就貼在她身後, “沒關系, 我舉你上去,你就當是我們平時走的樁。”
顧之意:“我怕……”
怕死!
連洲的手已經摸上她的腰間的綁帶,伴随着一聲驚呼, 她被他高高舉起。
失去重心的顧之意像只受驚的小鹌鹑, 整個頭縮在獅頭裏,腿腳哆嗦成一團。
連洲咬着牙, “狗子意,打開腿站上去。”
顧之意牙齒在打顫,“不行……我發抖。”
“踩上去,我扶着你,保證你不會摔下來。”
她無能為力,“連洲,我真的……不行,你看, 我抖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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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顧之意生生被他這一聲大喝,給威懾了,兩腳打開, 踩上了高樁。
她蹲着身子,不敢站起來,腿腳無力,說不準下一刻就要癱軟倒下高樁。
“還抖嗎?”
“抖……”
她隐約聽見了他的笑聲。
“那幹脆抖厲害一點,至少讓下面的觀衆看出來你在發抖,你這麽蹲着,他們還當你在打盹呢。”
顧之意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有閑心開玩笑?!
“我抖個屁!”
第一次聽見她嘴巴不幹淨,連洲整個胸腔都在起伏,“這音樂跳的醒獅,你來一個打盹獅,不太合适。”
她咬着牙,腮幫子都鼓起來了,“這麽高,根本就舞不了!沒有練過根本就舞不了!”
連洲克制着胸腔的抖動,“舞不了就演,用力抖,你一抖他們肯定以為是在表演。”
“……怎麽抖。”
“用力抖獅子頭。”
顧之意抖了抖雙臂,瞬間生出一種自己是個腦殘的感覺來。
“會不會演,抖一抖,獅頭擡起來往下看,吓一個哆嗦,未成年獅子第一次玩高樁,要表現出你的慫樣,慫夠了,我們就可以在地上舞了。”
“……”
把她騙上樁,忽悠她做一只發抖的慫獅子就算了,這明目張膽罵她呢。
沒錯,她就是太好騙了。
她開始賣力表演一只慫獅子。
慫獅子實乃本色出演,一點都不難,就是縮縮脖子抖抖毛。
底下一陣陣哄笑熱浪湧來,一波高過一波。
簡一翰打連洲的電話一直沒人接,問了舞獅隊的人,也沒收到獅子。
後來聽說舞臺後面已經有人在準備了,獅子一上臺,他就看出不對勁,獅尾舉起獅頭那一刻,他分明看見了連洲的臉。
他是萬萬沒想到,連洲敢帶着顧之意上舞臺,那高樁不要說連洲和顧之意,就是他本人,超過十天半個月不練習,都不敢上。
簡一翰馬上打電話給道具組,叫他們上臺撤掉高樁,再讓後臺換了一個輕松的音樂。
茍煦和馬靖宇坐在一起,離舞臺不遠不近,就在第四排,本來也未留意這舞獅表演,聽見笑鬧聲,才注意舞臺上那一只慫獅子。
他蹙眉,一嘴的嘲諷,“怎麽回事,這是舞獅還是耍猴呢,真是一屆不如一屆,當年把舞獅隊交給簡一翰的時候舞獅隊還很威猛霸氣,怎麽帶到這一屆,流行起娘炮獅子?”
馬靖宇也看不懂,但聽不得茍煦老說他帶的這一屆不行,“什麽娘炮獅子,千篇一律威猛舞獅,也沒多少人願意看了,這叫新穎,獨出心裁,有特色,你看,一個個笑得多開心啊。”
“嗯,你帶的這一屆傻子多。”
對于這些毒言毒語,馬靖宇早就免疫了,“簡一翰是不是想當你妹夫?”
茍煦扯嘴冷笑兩聲,“舞獅隊管得不怎麽樣,學生會也管得不怎麽樣,他想得倒美。”
馬靖宇壞笑,“你妹桃花很旺嘛。”
“再旺我也給她斬了。”
有人上去收拾高樁,正賣力表演慫獅子顧之意感受到了深深的鄙視。
她竟然慫到道具組看不下去了嗎?
竟然還貼心地給她換了一個很歡快的音樂,仿佛小獅子散步在雨後的小樹林裏,玩一下樹葉上的雨水,還調皮地踩一下水坑。
她轉過獅子頭,也看不見連洲,“連洲,這是什麽音樂?”
一聽就很慫啊!
連洲:“你成功了,下來吧。”
他抓着顧之意腰間的綁帶,雙臂一用力,顧之意穩穩下了樁,站到了舞臺上。
兩人裝腔作勢搖擺着。
顧之意:“現在怎麽辦?”
連洲在她身後笑,“你是小獅子,有人拆了你的玩具,你說怎麽辦?”
慫獅子安全着陸,好了傷疤忘了疼,玩心大起。
“我去撓撓他們!”
他又一笑。
這一聲笑帶着幾分放任寵溺,就好像,他和她兩天沒見着面了,他來找她好好玩上一回,不管她做什麽,他都奉陪到底。
“走!”
獅子在幾個道具組的男生之間穿梭,假意要護着高樁不給他們拆,時不時拿爪子吓唬一下他們,有個男生故意拍打它,它一個跳躍,兩只爪子就緊緊追上去。
那爪子,分明是女生的鞋,再看白毛獅子大嘴裏的那一張臉,分明就是女生的臉。
那男生驚呼:“女獅子,它是個女的!”
獅子爪子頓在半空,轉瞬落地,沒一會兒,竟然一搖三擺,晃下舞臺去了。
臺下的茍煦:“啧啧啧,這獅子有病吧。”
獅子在運動場那一塊塊人型方陣裏奔走,到處都是人,所到之處,皆驚起一陣陣歡呼聲。
很多人以為這是開場安排的活動,無數只手在摸獅子毛。
藏在獅子頭裏的顧之意只覺得快要死了,心口燒着一團火,又熱又累又渴,還迷路了,死活找不到出去的道兒,再這麽竄下去,只怕她的獅子毛要被扯禿了。
她往後退了兩小步,喘着粗氣,“連洲……我……跑不動了。”
被迫跟着一路逃竄的連洲總算歇了一口氣,“誰要暗殺你?”
“呃?”
“那你跑什麽?”
“你不是……說……說走人麽?”
連洲哼一鼻子,“我褲子都沒拿。”
他掀開獅尾,後背的衣服濕透了,黏糊糊的,他雙臂抱上獅頭,給顧之意揭開,只見她一臉殘相,滿頭滿臉的汗,頭發散開糊了一臉。
他捏着衣尾扇了扇風,繃着嘴角拿眼瞧她。
顧之意在衆目睽睽之下拿袖子給自己抹汗,兩邊袖子都濕了,也沒抹幹淨,臉倒是越抹越紅。
這會兒她才看清,都跑到運動場側門來了,從側門出去就到大馬路,她的電車就停在外面。
連洲:“走吧。”
“去哪?”
他往舞臺方向擡下巴,十分平靜的口氣,“去拿我的褲子,我沒褲子穿。”
顧之意濕漉漉的眼睫毛顫啊顫,就是不動。
“走不走,我手機還在裏面呢。”
顧之意此刻就是一個靶子中心,成千上萬只箭頭“嗖嗖嗖”朝她而來。
她艱難開口,“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被當衆拒絕的連洲鼻腔輕嗤,“行。”
她伸手,“我來拿獅子吧。”
連洲一個側身,輕巧躲過,沉下臉來,“這是我的獅子。”
“……”
剛才不是說給她量身定制的嗎,怎麽又變成他的了,就為了不跟他一起去拿褲子這點屁事,又打算和她鬧一頓別扭不成。
顧之意只得好聲好氣和他商量,獅子太重了,先把獅子送到電動車那裏,她守着獅子,他回去拿褲子,然後再一起開電車把獅子送回他的宿舍。
連洲勉強接受了這個提議,悶着一張嘴把獅子和跟顧之意送出了運動場。
茍煦坐了一會兒,興致寥寥,校運會越看越沒意思,還不如回實驗室呢。
才起身,目光一凝,只看見連洲穿着白毛獅子腿的褲子,若無其事從後面的人群走上來,那大搖大擺的勁頭,仿佛剛才那娘炮獅子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茍煦叫住他。
“剛才你上臺了?”
“對。”
茍煦提着嘴角,又是一副“幹啥啥不行”的嫌棄眼神瞅着連洲,“行啊連洲,舞獅隊後繼有人了。”
連洲雲淡風輕說:“我不是舞獅隊的,我就是上去玩玩。”
茍煦才提腿要走,被連洲叫住了。
“煦哥,跟我上來一下。”
茍煦頓了頓,跟在他身後,兩人走到後臺,連洲從一個泡沫箱裏拿出自己的褲子,把舞臺角落的幕布往後一扯。
“煦哥,幫我拉簾,我要換褲子。”
茍煦:……
他別過臉一個哼笑,視線又回到連洲臉上,“你換吧,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都有,再說,小時候你光屁股我都見過了。”
連洲視線往他身後移,茍煦回過頭一看,簡一翰正朝他們大步而來。
連洲拿幕布的手一松,挺直腰板來。
“師兄!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
茍煦乜斜着眼,“喲,簡主席來了。”
簡一翰手臂搭上茍煦肩膀,看着連洲,提嘴笑問:“連洲,你和我師兄真是親戚啊?”
連洲淡眼看他,悶聲不哼。
茍煦:“親戚怎麽了,關你什麽事?別叫我師兄,舞獅隊都被你弄成怎麽樣了,一個校運會,連個能上臺的都沒有,沒有你早點和我說,我來上啊!”
簡一翰撓撓前額,笑臉對着茍煦,“師兄,我現在不管舞獅隊了。”
茍煦挑起眉梢,一嗤,“是啊,你都高升了,哪裏還有閑情管舞獅隊。”
“不是,師兄,想當年你在的時候,才是舞獅隊的巅峰時期,你離開舞獅隊之後,舞獅隊就沒有了靈魂,我這隊長當的也沒什麽意思。”
茍煦冷眼看着他,“要不我怎麽說一屆不如一屆呢,獅子都娘炮了,S大的舞獅隊也可以解散了。”
連洲突然把褲子往肩頭一甩。
茍煦定晴在他臉上,“還換不換褲子?”
娘炮獅子脾氣還不小。
連洲扯嘴,“不換了。”
簡一翰:“師兄,你看,把舞獅隊交給連洲怎麽樣?”
連洲木着一張臉,不客氣道:“謝謝學長。”
茍煦掙開簡一翰的手臂,“簡主席,舞獅隊解散得了,你也別喊我師兄。”
簡一翰又搭上去,“那我換一個稱呼?茍師兄學長什麽的都太生分了,叫你——哥,怎麽樣?”
連洲和茍煦齊齊盯上簡一翰。
茍煦原地叉腰,“你叫一個試試。”
簡一翰往後退了一步,“師兄,別這樣,好歹咱們也是師出同門,我先忙去了,等校運會結束,賞臉出來跟我們吃一頓飯。”
他看向連洲,“連洲,你也一起來,今天多虧你幫忙救場了。”
連洲傲着一張臉,不說去也不說不去。
茍煦拿手點簡一翰,“你現在膽子肥了。”
簡一翰:“我哪敢。”
娘炮獅子動了,白毛獅子腿抖了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