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庶長子的從容人生

第74章 68

賈敏身為國公府的小姐, 其實長得遠遠比梅姨娘要好, 也更會保養自己, 不過再如何會保養, 也架不住接二連三的摧殘，這又是難産，又是落水, 又是中毒的, 好人也禁不起。

更別說賈敏當初為了能夠懷孕，吃了那麽多的湯藥和偏方，身體根基早就已經損壞了，比常人還不如, 這容貌若是不衰老那就奇怪了。

相反梅姨娘雖然沒有賈敏那麽好的條件, 但同樣的她也沒有經歷那麽多的磨難, 也沒有賈敏那麽大的壓力, 懂得過好自己日子的她, 自然會顯得年輕很多。

平日裏梅姨娘過來見賈敏的時候, 或者是有什麽需要她站在賈敏身邊的時候, 她都是特意的把自己弄得憔悴一些，不希望觸動賈敏那敏感的神經。

而後院其他那些姨娘也是如此，雖然主母和妾室的關系是天生對立的, 但在林府，還沒有哪個妾室能對付得了賈敏，即便是沈姨娘也不行。

所以她們自然都是很老實的，在對方面前打扮的都是很樸素, 反正只要在老爺面前漂亮就可以了，其他人看不看到沒那麽重要。

雖然作為女人，不能時時刻刻展示自己的美貌，這絕對是一種極大的遺憾，但既然當初選擇做了妾室姨娘，她們就也沒有什麽抱怨的資格。

所以賈敏雖然知道自己比以前老了，但那感覺卻并不怎麽明顯，因為并沒有哪個傻子會打扮的特別出挑，可這會梅姨娘稍稍打扮一下，都不是盛裝前來。

但那模樣依舊是刺得賈敏眼睛生疼，就連這段時日一直挂在臉上那溫和的笑容都快維持不住了，一雙手更是不由自主的就捏緊了帕子。

“梅姨娘這時候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望着下首站着笑意盈盈，臉上都放着光彩的梅姨娘，賈敏深呼了兩口氣，拍着懷中小女兒的脊背，眼眸低垂，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對于這個叛徒，曾經自己真心對待過的玩伴，賈敏心裏是極為厭惡的，這種感覺甚至比當初知道沈姨娘懷孕的消息，還要讓她難受。

所以她一點都不打算，把對方一棒子打死，而是要慢慢的玩，讓對方在恐懼中度過，讓她承受一下自己當初的感覺，反正她還有時間不是嗎。

“這時候過來，自然是有事的，只是不知道太太您方不方便，有些事情我想與您私下談……”

望了眼賈敏懷裏，那一雙大眼睛正好奇看着自己的小黛玉，梅姨娘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很是和善的點了點頭，語氣依舊顯得極為謙卑。

雖然已經知道賈敏在針對自己了，不過對方畢竟是太太，她只不過是個妾室，不管暗處兩人怎麽鬥，明面上她要是敢不敬，那吃虧的就都是她。

到時候賈敏若是罰跪，甚至是罰她板子，那都是無可争議的，就連林如海看見了恐怕都不會管，妾室妾室，在這府裏只是半個主子，還有一半算是奴仆。

這也是她為什麽要把那件事情瞞着賈敏，甚至背着對方偷偷搞小動作的原因，她就是不甘心，憑什麽對方就能出身那麽好，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而她生下來卻只能成為對方的丫鬟，必須得一直伺候着對方，哪怕就算是嫁人了，也得看着對方的臉色，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

“有什麽事，你就在這裏說吧，這裏也沒有外人，有什麽不好說得……”

擡頭掃了梅姨娘一眼，賈敏沒有理會對方的請求，讓人都下去，與對方獨處一室，她又不是傻得，真以為還是以前她信任對方的時候呢。

別說是她理智還在，就算是她不在，那她身邊的丫鬟也不會讓她和梅姨娘單獨相處的，正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就是這個道理。

“侍書和齊嬷嬷都不是外人，聽了倒是也沒什麽，只是小姐年紀還小，怕是不适合聽這些事情吧！”

聽到賈敏這話，梅姨娘不但沒有一點氣憤的意思，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多了一些，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看來她今天這一身裝扮，給賈敏的影響不淺啊。

也是，對方當年在京城的時候，那就算是在郡主的面前，都不顯得多麽遜色，頂多是身份要低上一些，可現在呢，面對自己昔日身邊的丫鬟，容貌都壓不過了。

就只能靠着自身的裝扮來強撐着氣場，這對一向驕傲的賈敏來說，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也難怪對方會有些失态。

這麽想着，梅姨娘的心情倒是越發的愉悅了起來，往日裏總是瞅着賈敏高高在上的，現在難得自己有一個地方能夠勝過對方，這自然是讓人感到莫名的快感。

“侍書，帶小姐出去玩吧……”

看着梅姨娘的樣子，賈敏雖然覺得對方是在嘲諷自己，但她還是冷靜下來，讓侍書帶着自己的女兒出去了，畢竟這種事情确實不能讓自己女兒聽到。

雖然她長大以後，早晚都會懂，甚至等自己去了之後，不懂都不行，但至少不是現在，這樣單純的時光，她還是希望盡量的為女兒保留下來。

小黛玉還是很聽話的，見母親讓她離開，就乖乖的跟着侍書出去了，當然，并沒有忘記拿着那棍子般的望眼鏡，這個東西現在已經是她最心愛的玩具了。

不只是因為這個哥哥送的，更是因為這東西很新奇，能讓她看到很遠很遠，平日裏看不到的景色，對于小黛玉來說，這遠比什麽金銀珠寶都要來得讓她喜歡。

看着小黛玉被侍書帶了出去，賈敏臉上的笑容瞬間便消失了，她看着站在大廳中間，笑意盈盈看似溫順卻明顯帶着挑釁意味的梅姨娘，聲音顯得有些冷：

“你想說什麽，現在可以說了……”

對于這個背叛了自己的陪嫁丫鬟，賈敏是真的不覺得與對方有什麽好說的，若不是不想讓林如海覺得自己太強硬，她都想直接把對方給賣了。

可無奈，林如海很喜歡這個姨娘，若說一開始是看在賈敏的面子上，後來去梅姨娘院子甚至都已經成了習慣，當然，這跟梅姨娘會侍奉哄人有很大的關系。

而主母雖然有處置妾室的權力，但也不可能無視老爺的意願，直接就把妾室給處置了，就算事能這麽做，賈敏也不會這麽做。

畢竟賈家現在已經沒落了很多，她在林家的地位如何，還得看林如海的态度，自然不能把對方給惹得厭煩了自己，更何況她已經沒有多久好活了。

做這種事情，那萬一讓林如海遷怒到女兒身上怎麽辦，雖然這大概率下是不可能發生的，但賈敏總是會有些莫名的擔心。

所以她身為主母，明明可以直接處置梅姨娘，卻只是做些小動作，暗示其他的姨娘動手，就是不想給林如海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只是讓她有些失望的，也不知道是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還是怎麽得，到現在，都沒有人動手，明明據她的了解，梅姨娘在林府是極為遭人恨的。

“我知道，太太您很恨我，覺得自己大概是養了一個白眼狼，是瞎了眼才會把我推到老爺的床上……”

見屋子裏已經沒有了外人，就只剩下了齊嬷嬷和賈敏，就連自己身邊的丫鬟也下去了，梅姨娘也懶得再做出那一幅謙卑恭順的模樣。

她也不等賈敏發話，就自顧自的找了個椅子坐下，兩手交疊在一起，坐得很是斯文規矩，但只是這個行為本身就是一種挑釁，更不用說她話裏的內容。

賈敏的臉色當即就是一沉，不過很快有恢複了原樣，并沒有說什麽，半點回應都沒有，她就只是靜靜的看着梅姨娘，像是要看出對方到底想做什麽。

雖然不能直接的把梅姨娘給處置了，但身為主母，想要刁難一個妾室那還是很簡單的，只是賈敏不想做得那麽明顯罷了。

不過梅姨娘若是真的不識趣，她倒是也不介意嘗試一下這個感覺，當初在賈府，那位王夫人的架勢，她可是看到過的，都不用想，直接照搬，那就夠梅姨娘喝一壺的了。

“其實太太您真正該恨的人不是我，應該是真正對您下毒的人，不過也是，人家遠在京城，又有那麽一個好娘家護着，您又能有什麽辦法呢，也就只能遷怒于我這麽個卑微的妾室了！”

梅姨娘這話說得可憐，但臉上那神情卻半點都不顯得可憐，而且瞅着還特別的招人恨，就像是在說，賈敏只能拿軟柿子捏，對付不了真正的敵人就只能來對付她。

望着賈敏臉上越發有些沉下來的模樣，梅姨娘輕笑了一聲，故意用着一幅憐憫的口吻說道：

“我可是聽說了，幾年前那件事爆出來後，老爺立刻就給賈家去了信，按理來說，做了這麽大一件錯事，是應該被休回家的，可別說是被休了，就連其他的處罰都沒有……”

說道這裏，梅姨娘又裝模作樣的哀嘆了一聲，似乎感同身受一般，臉上滿是哀嘆。

“你人在林府，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還是說你就是過來故意說這些話氣氣我，其實你什麽都不知道？”

本來瞅着現在梅姨娘的模樣，賈敏就覺得有些刺眼，現在再瞧見對方這裝模作樣，為自己打抱不平的樣子，她就更是覺得惡心。

不過她知道，對方說這些話就是故意用來氣自己的，所以賈敏臉色很快就又恢複了過來，她若是真生氣了，那不就中了對方的計了嗎。

更何況，對于這些事情，她當年就已經有所預料，現在聽到了，也不覺得有什麽了，連生死都經歷過一回，還有什麽事能讓她有所動容。

“太太忘了嗎，我可是賈家的家生子，人雖然随着太太您嫁來了林家，但父母兄長可都是在賈家，知道這些事似乎并不奇怪吧！”

沒有如願的看到賈敏的變臉，梅姨娘忽然覺得有些無趣，不過想到接下來的信息□□，她又再次期待了起來，她就不信，賈敏的心是銅牆鐵壁做的，什麽刀槍棍棒都打不透。

聽到這話，賈敏沒有再說什麽，梅姨娘是家生子，要不然也不可能與她從小一起長大，而對方的家人都在賈家，這也是為什麽她會那麽信任梅姨娘的原因。

只是沒想到，對方竟然絲毫都不顧及自己的父母兄長，就那麽直接的背叛了她，而她竟然才知道，甚至到現在為止都不清楚原因。

賈敏本來沒想過要問，畢竟背叛就是背叛，沒有什麽原因苦衷可講，但看着梅姨娘那輕佻的模樣，她忽然很想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麽想的。

現在沒有外人，既然想到了自然就直接問，賈敏絲毫都沒有避諱什麽的意思，聲音還是一貫的平緩：

“你沒有孩子，與我也沒有什麽利益沖突，在林府，你甚至要依靠我才能活得更好，你的父母兄長也都在賈家，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背叛我？”

賈敏确實是不明白，一般家生子背叛的可能都是很小的，因為一家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主家的手裏，這要是背叛，就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而是全家的事情。

當初賈敏能把梅姨娘送給自己的丈夫做妾室，而且一直保持着信任，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這點。

若是對方有了孩子，那她倒是能理解，每個母親都會為了自己的孩子考慮，可對方沒有孩子，在府裏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姨娘能夠拉攏對方的。

而且更重要的，世家大族都不可能扶持妾室上位，就算是賈敏她寫了，梅姨娘也半點可能都沒有。

不管從哪方面分析，可以說，賈敏都找不到半點梅姨娘會背叛她的理由，可偏偏這樣的事情就是發生了。

“理由，沒有什麽理由，我就是不甘心，憑什麽你一生下就是小姐，而我就只能伺候你，你想要什麽只要說一聲就可以得到，我卻拼盡全力都不可能擁有……”

賈敏的話很正常，很簡單的質問，可在梅姨娘聽來，就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讓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就連形象都不顧及了。

瘋狂的笑了半天才勉強停了下來，梅姨娘斜靠在椅子上，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微的扭曲，她看着賈敏，聲音中帶着些恨意：

“我更恨，明明是你做錯了事情，受到處罰的卻是我們，那板子打在身上有多疼，有多羞辱，你從來都不知道，你犯錯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有半分猶豫顧忌，因為你知道挨打受罰的都會是我們，而不會是你……”

說道這裏，似乎是回想起了什麽，梅姨娘的手緊緊的攥了起來，指甲深深的陷進了肉裏，聲音中的瘋狂恨意一點點的退散，慢慢的反倒是多了些哽咽。

“賈敏，你總是那個樣子，裝作很好心的護着我們，在我們替你受罰之後，還會跑來給我們送藥，可你下次犯錯的時候，卻絲毫不會想到我們，你該做什麽還是會做什麽……”

輕笑了一聲，望着坐在上首，比起當年那個清高自傲的小姐，明顯憔悴蒼老了很多的賈敏，梅姨娘眼中帶着些快意，可語氣卻讓人莫名的有些悲哀：

“侍書她傻，即便因你而受罰，但只要你哭着哄兩句，她就感動的跟什麽似得，全然不計較，根本就不知道你那只是表面功夫……”

“可我不是，我很清楚你根本就不把我們當回事，在你眼裏，我們就是最下賤的奴才，替你受罰那是應該的，你稍稍施舍一點，我們就該感激涕零……”

想起在賈府時，因為賈敏的貪玩，因為對方的一時好奇而受到的責罰，梅姨娘心中的恨意頓時更加深了，一開始的從容挑釁完全不見。

秀美的臉龐變得有些扭曲，手上的青筋甚至都因為攥得太緊而突出來一些，昔年那些意難平通通湧上來了她的心，讓她的理智都慢慢的消失了。

梅姨娘過來的時候，本沒打算說這些的，她只是簡單的想要挑釁一下賈敏，讓對方難過就是她的目的，若是能擾亂對方的思緒，讓對方和林如海産生隔閡，那就更好了。

可在聽到賈敏說為什麽的時候，梅姨娘突然間就忍不住了，昔年那些壓抑在心底的話，這時候再也壓不下去了，她就是想沖着賈敏把那些話都說出來了。

“你這都是在胡說些什麽，你本來就是奴才，替主子受罰本來就是你的本分，你不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反而還埋怨起主家來了，自己的心大了，你還有理了不成！”

梅姨娘這番話開口，賈敏還沒什麽反應，齊嬷嬷首先就跳了出來呵斥道，在她看來，梅姨娘說得這些，那都是極為荒唐的。

你身為丫鬟，本來就是伺候主子的，主子若是出了什麽事，或者有什麽沒做好，那就是你的責任，受罰那是應該的，心存怨怼那才是狼心狗肺。

看着梅姨娘那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齊嬷嬷越想越氣，訓斥的聲音也越發的大了起來：

“你還有臉說侍書傻，侍書那叫本分，你才是個不安分的賤人，若不是賈家，你哪來的飯吃，哪來的衣穿，竟然還敢心存怨怼！”

“這天下哪家的奴才不都是這樣的，怎麽，你以為你是什麽千金小姐，還受不得委屈了，不過就是一個簽了賣身契的奴婢而已，若都像你這樣，這天下怕不是都要亂了！”

站在齊嬷嬷的角度，她确實就是這樣想得，一點都不摻假，做人奴婢的，哪裏有怨怼主子的道理，替主子挨些打算什麽，還有那麽多因為主子做了錯事被打死的呢。

若是都心懷怨怼，那這世上還有什麽規矩了，這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認清自己，明明是個命賤的丫鬟，非把自己當成小姐看，也不瞅瞅自己多大臉。

“我不本分，是，相比于那些甘心認命的人，我是不本分，可憑什麽，憑什麽我就要認命，大家都是一樣的，憑什麽她就比我高貴！”

看着先賈敏跳出來的齊嬷嬷，聽着對方那義正言辭的話語，梅姨娘簡直都要氣笑了，丫鬟就得認命嗎，丫鬟就必須得低人一等，就得為小姐背鍋嘛。

憑什麽，大家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那賣身契是她一出生的時候就簽下的，又不是她簽的，憑什麽她就要受這樣的委屈這樣的痛苦，憑什麽她就得跪着。

賈敏又不是真心待她的，不過就只是利用她罷了，她反抗又有什麽錯，難道就得忠心一輩子，讓人利用一輩子才是好的嗎。

難道非得像是當年的紫英一樣，因為小姐執意要溜出去看看新科狀元，而被太太抓住，差點打死在大堂上，到現在腿部都留下了殘疾，才是對的嗎。

“憑什麽，就憑太太是小姐，你是丫鬟！你天生生下來就是命賤，小姐就是比你高貴！你這個賤種，我當初就看你不本分，現在看來果然如此，連知恩圖報都不懂！”

望着梅姨娘那扭曲不甘的模樣，齊嬷嬷高高的揚起下巴，臉上滿是輕蔑之色，就像是看着什麽垃圾一樣，話語中充滿了厭惡和鄙夷。

本來對于梅姨娘的背叛，齊嬷嬷就恨得想要上前直接打對方幾個耳光，不過是太太攔着，不讓她們動手罷了。

現在聽到梅姨娘這荒謬絕倫的理由，心裏自然就是更加的憤怒了，在齊嬷嬷看來，說出這話的梅姨娘那根本就是離經叛道，還不如是被利益引誘的人呢。

“齊嬷嬷，按照你的說法，你不過也就只是個卑賤的奴婢而已，又比我高貴多少，我現在好歹還是姨娘，是半個主子，你呢，就是徹頭徹尾的奴才！”

被齊嬷嬷那輕蔑的模樣看得心頭火起，怒到極致梅姨娘反而冷靜了下來，她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看着站在賈敏身旁的齊嬷嬷，話語直戳對方心窩。

奴才，命賤，這話若是賈敏說，那她還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可齊嬷嬷一個與她一樣身份的人，哪裏有資格這麽說她，真以為賈敏稱她一句嬷嬷，就比她強了嗎。

現在還不是她坐着，對方站着，連坐下的資格都沒有，就出來替自己的主子亂吼，這奴性還真是強啊。

“你……”

被梅姨娘這話直接戳到心裏的痛處，齊嬷嬷頓時氣得身子都哆嗦了起來，她顫抖着手指着對方，嘴唇哆嗦着，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不是齊嬷嬷不想說，而是面對梅姨娘的話，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反駁，因為對方的話雖然紮心，但卻句句都是實話。

梅姨娘雖然原先是個丫鬟，可現在作為林如海的姨娘，好歹也算是半個主子，家宴上也能有着一席之地，但她呢，就算賈敏很尊重她，那也改變不了她是下人的事實。

雖然剛剛她站在這裏，對梅姨娘一頓指責，滿是輕蔑，但真要說起來的話，她其實還不如對方。

正是認清了這一點，齊嬷嬷才會氣成這個樣子，每個人都是說別人的時候，能清醒的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

可當自己面對那些的時候，就沒有人能再理智的思考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是卑賤的。

當然，那些受虐狂自然不在其中，不過齊嬷嬷顯然不是，相反她的自尊心還是很強的，要不然剛剛也不會那麽強烈的跳出來去指責梅姨娘。

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梅姨娘的話刺痛了她敏感的神經，而現在，那根本就敏感的神經，無疑被刺紮得更深了，近乎鮮血淋漓。

“梅姨娘，你這麽做就不快連累在賈家的父兄嗎，你沒有孩子，就為了這麽點嫉妒，連父兄都不顧了嗎？”

賈敏一直冷眼看着，雖然剛聽到梅姨娘這話時，她也有些詫異，不過冷靜下來一想，似乎也就只有這個理由了。

只是看着對方，她卻依舊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為了這麽點嫉妒心理，就能讓人什麽都不顧了嗎，連親情都不顧了。

要知道，她已經寫信給自己的母親，梅姨娘的父兄已經不可能在先是以前那樣逍遙了，等接到信後就會被自己的母親給處理掉。

這完全不費任何事，有着賣身契在手，就算是當着官府的面殺人，那都不會有人追究，奴才的生死完全的掌握在主家的手裏，這也是為什麽簽了賣身契就很少有人背叛的原因。

“父兄？親人？小姐的感受不是應該最深的嗎，像是我們這樣的女兒，還是已經嫁人的，那根本就不重要，對他們來說，兒子孫子才是最重要的，我們算什麽呢？”

看着賈敏到現在竟然還能保持冷靜，梅姨娘不禁覺得有些無趣，再聯想到自己剛剛的激動，心裏就更是有一股郁氣，話語也顯得越發的不客氣，帶着滿滿的嘲諷意味。

在梅姨娘看來，雖然賈敏是小姐，她是丫鬟，她們兩個天生命運就不同，可有一點，那卻是相同的，那就是她們這樣的出嫁女，早就已經沒有了娘家可言。

從幾年前那件事，梅姨娘就看出來了，賈代善賈母為了一點利益，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女兒如何，在他們心裏，最重要的那永遠都是兒子是孫子。

到了必要的時候，女兒永遠都是可以被舍棄的，雖然賈敏父母的地位，要比梅姨娘父母的地位高多了，可在偏心上面，他們卻完全沒有什麽不同。

“所以你就完全不顧他們，可以心安理得的害死他們，他們就算是有什麽對方對不起你，到底也是你的父兄，也是你的親人，你就這麽狠心？”

梅姨娘話中的意思說得實在是太明顯了，賈敏自然不會聽不出來，不過這話卻讓賈敏覺得有些太過涼薄。

就算是做父母的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你，可他們好歹把你生了下來，把你養到這麽大，你最多也就不理會他們就是了，哪裏能坐視他們被人連累死，還不愧疚感到快意的。

賈敏完全無法理解梅姨娘的思維，雖然她父母的做法，讓她隐隐感到心寒，但她卻從未因此而怨恨過什麽，畢竟曾經他們對她的那些好病不是假得。

而這世上也從來就沒有一項規定，是他們必須得寵着你護着你，對你好那是恩賜，卻不是應該的，若是因為這一項不好，就忽略了過往所有的好，那與忘恩負義又有什麽區別。

賈敏不是傻，她只是想得很清楚，很透徹，賈代善和賈母都不欠她的，相反是她欠他們的，所以即便她對自己父母感到失望，感到心寒。

可在聽到賈代善病危的消息後，她仍舊是想第一時間趕過去，見自己父親最後一面，這不是她心善，而是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狠心？或許吧，可如果你不發現，他們就不會有事，我也沒想到沈姨娘她們會突然做出那樣的事來……”

聽到賈敏聲音中的質問，梅姨娘挑了挑眉，很是無所謂的說道，雖然話中把責任都推給了別人，但那不在意卻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

從很早以前，從對賈敏對這世界，甚至是對自己父母徹底失望的那一刻，梅姨娘就已經決定要為自己而活了，其他人她并不在意，即便是她的父母。

正如她若是突然死了，不會有任何人記得她，在乎她一樣，梅姨娘也沒有什麽可以在意的人。

她說自己與賈敏至少有一點是一樣的，那就是她們的父母都不在乎她們，或者說是極度的偏心，可終究，她們其實還是不一樣的。

因為賈家什麽都不缺，賈代善和賈母即便是偏心也不太顯，賈敏的成長環境是無憂無慮的，但梅姨娘卻不是如此，不是那麽富裕的家庭偏心也會顯得更為的明顯。

将腦海中突然冒出來的那些年少時的記憶驅趕出去，梅姨娘微微擡頭，看着臉色沉凝的賈敏，忽然笑了一下，故意引誘着說道：

“說道沈姨娘她們幾年前做得事情，太太您怕是早就知道了吧，正是因為如此，你才查到我的，可你知道，這件事老爺也早就知道了嗎？”

玩味的看着賈敏，梅姨娘笑得極為的開心，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只要看着賈敏苦悶，她心裏就會特別的痛快，哪怕她自己不好過也是如此。

她沒有看過大夫，也不知道這種心理到底是不是一種病，她只知道這樣會讓她很舒服，所以她也樂意去往賈敏的傷口上撒鹽。

哪怕沒有傷口，她也會努力的弄一個出來，而在這林府的十幾年，也沒有讓她失望，賈敏大多數時間都是不快樂的。

而只要對方不快樂，她就會極為的開心，或許這也是為什麽她現在的容貌，看起來比賈敏年輕了這麽多的原因。

“你這是在挑撥老爺和我之間的關系嗎，你以為我會信你嗎，信你這個從一開始就沒有過真話的人！”

眼神微微一凝，聽到這話的賈敏，心跳微微停了一拍，不過很快她就恢複了原狀，臉上明晃晃的表現出了對梅姨娘這話的不信任。

她相信林如海為了利益，可能會對王夫人的事情做出些妥協，但她不相信，林如海知道梅姨娘背叛她的事情，卻不告訴她，她的丈夫不會是這樣的人才對。

這麽想着，賈敏臉上的神情越發的堅定，可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坐在下首，容貌越發嬌嫩的梅姨娘，她心中卻又不禁湧起了一絲懷疑。

若是剛剛嫁進林府的時候，或者是前幾年，無論梅姨娘說什麽，賈敏都是不會信的，可現在，雖然不停的告訴自己，丈夫不會這麽做，但心裏卻還是停止不下來去想這件事。

經歷過那麽多事情，她對林如海終究是做不到當年的全然信任了，雖然她不想承認，但是太多的事情都告訴了她，林如海與她并不完全是同路人。

“太太你不信我不要緊，只要聽了我接下來的話，你就會知道，為什麽老爺不肯把我的事情告訴你了，你也會知道，在這林府，你終究只不過是一個外人……”

看出了賈敏的動搖，梅姨娘無視了對方裝出來的一幅堅定的神情，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起來，不過話語卻越發的淩厲直白。

原本剛來的時候，梅姨娘的想法還是轉移賈敏的注意力，給自己争取一些自保的時間，可随着談話越發的激烈，尤其是剛剛年少時的回憶不斷在腦海裏湧現。

那些屈辱的記憶，被齊嬷嬷一刺激，頓時變得就好像剛剛發生一樣，讓她心裏充滿了恨意和不平。

梅姨娘現在已經不想着該如何保全自己了，她現在就只想着怎麽能讓賈敏難受怎麽來，只要讓賈敏不痛快，只要能讓賈敏痛苦，她便是就這麽落魄下去也心甘了。

“好啊，我倒是想聽聽，你到底能編出些什麽東西來，不過你最好還是把我給騙住了，不然你之後的日子怕是就要更不好過了……”

聽着梅姨娘這話，瞅着對方那不似作假的模樣，即便是心裏面再怎麽安慰自己，但賈敏仍舊是有些緊張了起來，她怕梅姨娘真的會說出什麽她不想聽得。

不過輸人不輸陣，尤其是面對自己曾經的丫鬟，這個嫉妒自己可能已經嫉妒了幾十年的人，賈敏心裏雖然緊張，但面上仍舊是平靜如常。

她甚至還開口威脅了一句，雖然對現在的梅姨娘來說，這話其實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力度。

作者有話要說：  嫉妒實在是太可怕了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