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那個節操為浮雲的世界(四)
被周淵抓着的手, 猶如炙鐵般,掙脫不得。
“是啊, 你是商人, 所以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會計較得失。你從來只考慮你的得失,從來就沒想過別人的, 包括我, 包括小包子,應該都不在你的考慮範圍內吧。”喬越被周淵的話氣極, 冷笑道。
“喬越!”周淵咬牙切齒,叫出喬越的名字。
“我沒有忘記自己叫什麽!”喬越不甘示弱。
說他有什麽不一樣的,那周淵又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呢,即使是改了名字, 即使是不同的身份, 他還是他, 将所有都掌控在自己手裏,唯我所欲。
“我已經收拾好行李, 今天就能搬出去。我們的事,就這樣吧。”喬越睜開周淵的手, 拉進轉角的行李箱, 便一步步離開。
周淵這次沒有攔他,也許是在賭, 喬越真的能下那麽大的狠心離開他和小包子。就算喬越忘記了之前的事情,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呢?都是喬越真切經歷過的,難道他也能作廢嗎?
小包子正在客廳裏玩積木, 見喬越拎着行李箱下來,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爸爸,你拖着這個箱子做什麽?”
喬越平靜地蹲下身,摸摸小包子的頭:“爸爸有些事情,要出去幾天,你在家好好聽你爹的話。”
模棱兩可的話,已經哄騙不了小包子。
一把抓住喬越的袖子不讓他走:“爸爸,你又要像以前那樣,走了就很久很久不回來了嗎?”
喬越心驚,知道小包子說的是之前的那個喬越,但他心虛了,面上的表情更加挂不住:“……爸爸真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面對小孩子,他還是做不到說謊,只能保持着似是而非的說法。
“不行,如果你有事情,可以讓爹跟你一起去,他很厲害的。”小包子不愧是跟着周淵長大的,絕不是吃素的。
喬越見哄騙不得,只能狠下心,把自己的手從小包子手裏抽出來,顧自往外走。
小包子一把抱着喬越的行李箱,整個人扒在行李箱上,放聲哭得號天號地。
喬越見用力拉不得,又怕拉傷了小包子,幹脆把行李箱一扔,行李也不要了,人直接往外走。
小包子正哭得什麽都顧不上,等反應過來,诶?他爸爸呢?
放下行李箱追出門,卻沒半個人影。小包子又邁着短腿回頭往裏跑:“爹!爹!”
周淵黑着臉坐在喬越的房間裏,等小包子找到他爹顧不得喘氣就哭訴:“爹,爸爸走了!”
“……恩。”過了許久,聽周淵鼻腔裏哼了聲。
小包子的淚堤又崩潰了:“爸爸為什麽要走?你怎麽不攔着他呢?爸爸……爸爸……”
見小包子哭紅了臉,整張臉通紅,都成了一只快煮熟的包子,周淵才彎下腰,把小包子抱進自己懷裏:“好了,你爸爸一定會回來的,放心吧。”
“真的?”
“真的,我幾時說話不算話了。”
然而事實上,接下來的幾天,周淵因為群衆鬧事的事情,攪得精力不濟,對頭公司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讓那幾個原本同意私下裏解決的顧客反悔,還反咬周淵一口,說他威逼她們簽下這樣的協議。
而周淵千叮萬囑給她們的安撫費要經過銀行過賬,居然被手下弄成了現金支付,死無對證。
氣得周淵把辦這件事的員工給炒了,卻也于事無補。
只能另外再想辦法,可對頭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每天都有大批人來鬧事,拖動警察出馬都沒用,根本不怕被抓進警局關,還以抓去了就能獲得雙倍報酬為理,不為所動。
“爹,你不是說去找爸爸嗎?怎麽還沒找到爸爸?”小包子每天在家問他這個問題,而周淵卻什麽都答不上來。
“我最近有些事情忙,已經讓人去找你爸爸了,很快就能有消息,聽話。”周淵只能淡淡地安慰小包子。而喬越,卻如石沉大海,沒有一點消息,他派出去的人,最後都是無功而返。
他真的是有點累了,生意上的棘手問題,喬越的離開,小包子的淚眼,就算他是個再強大的男人,也還是會抵不住這樣的事情一樁接一樁而來。
躺在躺椅上,微微閉上眼,周淵原本只是想小憩一會兒,恢複些精神再去面對那些問題。
小包子見他爹睡着了,鼻間發出均勻的呼吸,默默地盯着他爹一會兒,忽然起身,悄悄往外走……
“你還想在我這裏呆多久?”紀以對于在自己家光明正大蹭吃蹭喝的人非常不滿。
喬越不以為意:“不是你讓我甩了周淵的嗎?現在我無處可去,不待在你這裏待到哪裏去?”
更何況,周淵并不知道自己跟紀以的關系,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是紀以慫恿他甩掉周淵的,他就心安理得地窩在紀以這裏。
“我和洛河晚上要出去,待會兒讓保姆給你想吃的就行。”洛河是個閑不住的,紀以只能帶着他到處玩。
“恩。”喬越懶洋洋地點頭,他們倆走了,他還落個安靜。
晚飯吃完,喬越拿出紀以的一本書,随意地翻看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鈴響起。喬越慢吞吞地起身,猶豫着要不要過去接,畢竟這也不是他家,就算打電話也肯定不是找他。
可打電話那頭的人锲而不舍,沒人接電話就誓不罷休的氣勢,喬越還是走過去接起了電話。
“喬越……”電話那頭的人是紀以。
聽紀以的口氣,有點沉重,喬越的心,也跟着沉了下來:“怎麽?”
“周諾……”
後面的話,喬越沒有聽清楚,就感覺眼前白光一閃,意識迷糊,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知做了多長的夢,夢裏夏景深,南墨流,洛詢,周淵在他眼前一一巡回閃過,有時他面前的人是夏景深。
夏景深深邃的眼眸看着他,手指修長,指尖泛白,原本意氣風發的氣質上泛着一絲頹意,他側着頭,坐在一間書房裏,手裏拿着一張設計圖。
對于書房,喬越并不熟悉,但對于他手裏的那張設計圖,喬越還是有印象的,那是‘城市森林’的最終設計稿。
書房門被打開,夏柏然沖進來,看起來比之前喬越看過的模樣,還要衰老幾分,發間的白發依稀可見,夏柏然氣急敗壞,儀态盡失:“夏景深,你還算是我兒子嗎?你怎麽對你弟弟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就為了個喬越,鬧得我們家不安寧,問題是那個人還不知道在哪裏?!”
“我想景怡在目前的位置上,能夠更好地發揮自己的才能。”夏景深放下手裏的紙,慢悠悠道。
“放屁!本來景怡的職位就夠架空的了,你還要把他搬到一個完全的閑差上面,你怎麽不幹脆辭了他呢?!”夏柏然口不擇言。
夏景深不為所動,甚至配合地點點頭:“如果這是他希望的,我也可以成全他。”
“你……你……你這個逆子!”夏柏然‘你’了老半天,最終拂袖轉身離開。
燈光下,夏景深的身影慢慢變得模糊,轉眼,一道穿着白色素袍的身影,站在滿面書櫃前,手裏拿着一個卷軸,目光專注。
“大夫子,聖上來了。”
南墨流略微沉吟:“聖上半夜到訪,的确有些擾人清夢,你去跟聖上講,就說我已睡了,讓他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吧。”
“可……聖上已經看見您的書房亮着燭光,恐怕……”
将書卷慢慢合攏,南墨流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把他請到內廳去。”
“是。”
場景一轉,南墨流披着的長發只簡單挽了個髻,拖着一身白袍走進內廳,聖上,也就是當年的太子,已經不愛穿紅衣了,反而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袍子,坐在內廳上位。
見到南墨流走進來,他也只是虛虛叫了聲:“老師。”是了,他現在已經是大夜朝最至高無上的人,需要對誰行禮呢。
南墨流走到聖上的左手邊坐下:“聖上深夜到訪,是為了什麽事?”
“我聽說……你已經找到了喬越消失去的地方……”聖上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口。
一聽到兩人的話題,居然跟他有關。
這麽多年,他們沒有忘記自己嗎?
南墨流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古書中記載,前南朝有一天,天空中撕裂一個大口,那大口漆黑幽深,望不到底,随後,那塊地方便出現了許多打扮怪異的人,自稱來自別的世界。過了一陣子,他們又平白無故地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
“過兩天,我就會啓程去那個天空中出現裂口的地方。”
“你确定能找到那個地方嗎?更何況,只是古書記載,真假難辨。”
“……如果不去試一試,又怎麽知道?”
喬越望着眼前熟悉的人,熟悉的那張臉,在自己面前慢慢模糊。
随後,是巨大的落地窗,身形明顯消瘦了一大圈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花漸融,什麽話都沒有說。
門被人從外推開,阿喜走進來:“隊長,您找我?”
“我死了,你把喬越送到一開始遇到他的地方去吧。”洛詢淡淡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要趕論文,該來的還是要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