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在旁邊但已經被完全忽略的來鼓舞士氣的王團和黑臉高城被這“熱辣”的餘光掃到頓時遍體生寒,這分明就是幾百個餓鬼看到饅頭的興奮——唉,我們這裏沒有長得像饅頭的吧,沒有吧,大概。
存在感變得稀薄的王團清了清嗓子卻無話可說,這爛泥地一腳踏上去就能陷到腳踝,想在這樣的地方墊出一條路來談何容易?與其考慮接下去如何施工還不如直接大罵原來在此設計路線的都是豬腦子。但不管怎麽着,命令就是這麽下的,別說是爛泥地,就是一片汪洋水泊也得精衛填海生生給弄出一條路來。
七班長的偏心成了泡影,一車一車的築基的碎石和混凝土拉過來之後最辛苦的就是那些挑擔的人,他們必須得挑的多跑得快,誰叫他們不到位後面那些夯土掄錘的就沒法開工。身上累心裏更累,一旦節奏跟不上出了斷檔就得被好幾道視線盯着,知道彼此辛苦無人去催,但努力只是杯水車薪的浩蕩工程面前沒人催自己也會急。
每天收工的時候成才想他真的從來不知道一個熱饅頭也能讓自己滿足的快要掉眼淚,從他們接了這個任務起每一餐就吃得不能再安靜,沒力氣張嘴沒力氣貧,叫醒自己的不再是起床號而是渾身的酸疼。秋老虎不介意給他們加點料,暑熱潮濕整天渾身不幹,唯一的好處就是大家一起馊着誰也不嫌棄誰。
有了技術員他們的進度也沒快到哪去,枯燥從來就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成就感,成才不敢去想三十公裏多漫長,他怕想了會引發不可收拾的負面情緒。
在某個斜風細雨的黃昏他們不得不暫停休整,暮色中溝溝坎坎山山包包的輪廓被水霧氤氲,不知哪處詩情畫意裏就蘊藏着滑坡的危險。
坐着的躺着的站着的,滿員的營地裏彌漫着沉悶的安靜。成才習慣性的去尋找某個身影,他不在帳篷裏躲雨不知又戳到哪個角落多情去了。
也許真的是無事可做,成才提起力氣晃悠着出門去找。他走得很慢,水霧對能見度影響太多。路過某個帳篷聽見說話聲,別說他認識那個聲音,就算不認識也知道除了三班那幫誰還有興致這會兒聊天。好像是之前說話的人抱怨了什麽,史今說“泥巴可是好東西,美容養顏,泡久了保你們一個個細皮嫩肉油光水滑……”
成才目不斜視的走過去,直到他很久之後遇到某位金陵人士才算人生第一次見到“細皮嫩肉油光水滑”的活體,而此刻他知道史今說的并不對,美容養顏的是他家鄉的火山泥,就眼下這荒郊野地的爛泥泡久了就是眼前這人的狼狽樣兒。
這幾天大家都狼狽,但能狼狽成高城這樣的絕對獨此一家別無分號,成才有好幾次看到他整張臉都被泥巴糊住現在這會兒——也許他在雨裏已經站了一段時間了,泥水順着臉頰往下流樣貌已幹淨了許多。
高城看了成才一眼沒說話就又回過頭去,成才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不過徒有一片灰蒙而蒼茫的暮色。下雨的時候總是安靜,今時今地卻連細雨墜地的聲兒都沒了,雨簾隔絕出一片獨立的空間,世界已漸漸遠去,好像最不缺的就是時間,站了一會兒覺得累,成才幹脆往那濕地上一坐慢慢揉搓起雙手。
天色變化的不很厲害所以判斷時間并沒過去多久,高城也往地上一坐,依舊不說話,但成才知道這就是一個信號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來着?哦,想起來了,來賭一把。
“連長,你要是再這樣下去就要洩密了。”
“你說啥玩意兒?”上一秒還狀若哲人智者的高城噌的扭過頭來速度之快讓他的頸椎嘎巴一聲響,成才聽着都覺得疼。
“我說,你要是再黑着臉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馬上要有大演習了。”看高城的反應就知道自己賭對了的成才費了點力氣才繃住得意的表情,心情突然變好的他再将一軍。
“是嗎,”高城撇嘴,“說說,你都知道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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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光知道要有演習,地點就在咱們這個泥坑裏。”
“什麽時候知道的。”
“真話?”
高城斜了他一眼,還得了便宜賣乖了哈。
“來的第一天就知道了。”故意停頓觀察高城的反應,某連長嘴角一抽讓成才可得意。“怕苦怕累不當兵,高連長不會因為任務又苦又累就鬧情緒。你一直黑着臉只能說明另有蹊跷,你知道而我們大家不知道,我能想到的能讓高連長上火成這樣的就是你的兵要冒險了。對抗不實彈又沒仗可打那就是演習,我們總不會開着步戰車自個兒打自個兒,能威脅到人的是這一地能讓步戰車打滑的爛泥。”
無人再說話,一個嚴肅審視一個微笑以待,這一次成才不再去探究高城的目光也不試圖揣測他想什麽,他只是突然從高城鄭重其事的眼神裏明白一件事,太在乎一個人就不能太在乎他的想法,不是怕累而是只有拾起自己的驕傲給他看才能被他正視,高城怎麽想是高城的事,成才想要的已經拿到。
又是一場等待。等到高城起身狠狠胡嚕成才的頭發抹得他滿頭稀泥,“一天到晚瞎想什麽呢,回去睡覺準備演習,要是表現的不好我一塊兒收拾你!”
“要是表現好了呢?”成才仰頭看他,因為他略顯親昵的動作眉眼彎彎酒窩閃閃笑的得寸進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背上的冷汗還沒幹,他是他的連長,他出身吓人,他的一個決斷甚至可以改變成才的一生——跟高城這樣的人賣弄聰明就要有一旦失敗永不翻身的覺悟。而真正經歷過和高城面對面豪賭一把看着雲淡風輕其實心弦都快崩斷,塵埃落定沒有失敗比贏到了自己的前程更慶幸, 也幸好這樣的豪賭不用每天上演。
“表現好了我不追究。”黑了好幾天的臉終于有點笑模樣。
看着高城離開時貌似輕松了許多的背影成才站起來沖他喊:“連長,要是表現好你讓我帶許三多參觀參觀七連吧!”
“想都別想!”跳腳的螃蟹以更大的嗓門吼回來,然後——成才歪着腦袋想應該沒看錯吧連長确實是步履如飛的“逃”走了吧……三呆子有這麽可怕麽?其實也不一定非拿三呆子說事兒的,可這也不能怪成才啊,再怎麽着許三多也是成才的青梅竹馬從小“被”成才玩兒大的,怎麽欺負怎麽折騰也只能是成才來,別人?俗話說打狗還看主人呢別說人,管你連長團長軍長敢不待見成小爺的人就別怪成小爺有事兒沒事兒把人家拿出來念叨一番誠心膈應你啊……
三呆子我給你出氣了你一定保佑我演習出彩啊無量壽佛……
九 炮灰事件
高城剛進帳篷就被堵了,六連長從一群人中沖殺出來挂在他脖子上嬉皮笑臉:“老七,我愛死你們家那位了!”
“啥玩意兒你!”可憐六連長樂極生悲忘了高老虎最怕啥,你暧昧的他一身雞皮疙瘩就別怪他把你過肩摔。還是三連長最“好心”出來調解:“七啊,你要理解老六理解我們大家,要不是你家那個橫空出世哥幾個和底下兄弟真要在這鬼地方發黴了,哎我說,以在這地兒搞個蘑菇養殖場怎麽樣,以後新兵連就沒有養豬的傳聞了。”
高城擡腳勾過一把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下瞪人:“咋啦咋啦一個個的,你們這些人別對我的兵過分關心啊,那小子本來就狂,你們再助長歪風邪氣他得翻天!”
“要的就是他翻天,他不翻天我們怎麽挖人?”
“哎我說老三你怎麽還惦記着事兒呢!”
“我惦記一輩子我!”三連長頗有點鑽火冒油的架勢撸起袖子揮了揮拳頭,“你說我能不惦記麽,哎你說,下面那群小子搞個偵查作業潛入滲透啥的也挺機靈的,但除了這軍事上的事兒別的咋就一竅不通呢!”
高城他們接到的命令是修路,修到他們帶去的兵有人看出端倪為止,除了高城其他幾個都在允許的範圍內露了馬腳,但這麽多天确切的說是九天的時間裏愣是沒人發現,倒是高城這邊啥都不說成天擺個臭臉結果他的兵一語道破天機。憋氣憋出內傷的幾個營長連長老遠看見高城給他們打手勢瞬間沸騰,二期任務的條件達成總算重見天日不用什麽都知道卻不能說出來整天看着那群“專心”修路的兵們幹着急了,說真的如果成才此刻出現在這個帳篷裏他絕對會至少會被眼珠都興奮的發紅的三連長狠狠親一口,高城挺理解老三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兒,自己不也挺得意麽,為成才。
嫩是嫩了點,可多聰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