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節
第 69 章節
的假象,紫胤的信任瞬間生出裂痕,只怕……但是LY827遠在高空,他所知的據點也距中原腹地甚遠,他們又是從哪裏發射出這樣密集的彈雨?難道——謝衣想到這裏,又嘆了口氣︰“這次襲擊是沖我來的,波及到你們,實在是抱歉。”
“兩個問題。你如何确定襲擊目标是你?對于你剛剛展示的東西,你作何解釋?”
“第一個問題……彈筒上的塗層出自我舊識之手,出于某些原因,他們想殺我。我建議你們即刻遠離,他們探查到我的防護罩,肯定會有後續攻擊。以你們的術法,對于高密度高強度的攻擊效用有限。第二個問題,”謝衣擡眼看着紫胤冷若冰霜的面孔,自嘲道,“何必還要聽騙子的一面之詞?我再說什麽,恐怕也難取信于你。如果此次僥幸逃脫,一定任君處置。”
“你目前仍是BPI監視對象,我不會随便放你離開。”紫胤若有所思地凝視着謝衣,緩步走近,“至于你的一面之詞,不勞你動口,我自己會看。”
謝衣焦急起來︰“他們追蹤速度之快你們根本難以想象,這次只是試探,下次襲擊再過來,我一個人根本護不得你們周全!”
“得罪了。”紫胤不理會謝衣的抗議,伸手按上對方頸側,“予吾青鸾,登汝靈臺,命掩三光,渡。”
“主人,法陣已經啓動……”古鈞愣愣地看着謝衣軟倒在紫胤身上,“謝先生他?”
“這裏已不安全,你和紅玉即刻啓程回帝都BPI總局待命。”紫胤一手抱起謝衣,越過古鈞往法陣的方向走,“日後見到采薇,請她送阿阮去歸墟。”
流轉法陣閉合的同時,高處塔上尖利的警報聲也随之停息。山間的陽光灑在古鈞身上,是一派安谧的田園氣息,他望着紫胤離去的方向,心裏隐隐的不安如陽光下的陰影悄然滋長,揮之不去。
歸墟,方外大壑,萬水之源,千萬年來,沉默地蟄伏在東海深處,空餘一紙傳說流傳于世。若非故人機緣,他恐怕生生世世都不會踏足于此。紫胤的指尖在鹹澀的海水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水流的波動昭示了萬裏之遙海面上發生着的彈雨攻擊,正追尋着謝衣的蹤跡,不屈不饒地要置他于死地。
橫亘在海底斷崖間的封合訣緩慢地随水流在從極之淵漂來的微光中蕩漾,輕輕拍打着來者的衣衫。有低沉的模糊語聲自法訣後緩緩透出︰“是你。”
紫胤低頭斂目,沉聲回答︰“是。”
“進來。”封合訣随着語聲打開一道縫隙,紫胤帶着謝衣閃身避入,将彌漫的硝煙遠遠甩在身後。
法訣後的歸墟仍舊是一片靜谧,無邊無際的海水仿佛重重柔軟沉重的屏障,将紫胤和陣中人牢牢遮蔽在兩端。
紫胤找了一處礁石安頓好謝衣,又往對方嘴裏塞了一枚避水珠,向四周略欠了欠身︰“多謝。”
良久的沉默後,陣中人卻回應道︰“你老了。”
“婆娑萬千,開謝榮枯,天下衆生,莫不如此。”
“原來已過去這許多年……”陣中人似有感嘆,“數百年間你從未試圖接近法陣,此番前來,是為這個人?”
紫胤垂眼望着昏睡着的謝衣,似有若無的苦澀笑意蔓延上嘴角︰“他只是個契機。”
“好一個妄圖逆天改命的契機,”陣中人語帶嘲諷,“茫茫人世,難為你費盡心力找到這麽一個人……當年我如何沒有看出你執念如此深重?難怪仍未修成正果。”
“我修道,本也不是為求什麽結果。至于他,原是你我的機緣。”
“呵……機緣,海面上的波瀾是因他而生的,是不是?”陣中人哂笑道,“五百年時限将至,此處陣法已有所減弱,憑我一人之力足以破陣,又何必要你引他處戰火,多此一舉?”
紫胤道︰“你予他避難之所,他助你一臂之力,天意如此,正當其時。”
“天意……哈哈,天意,”陣中人切齒道,“只可惜叫他們失望了,時至今日,我仍不認命,也絕不會順應什麽天意!”
密集的炮彈拖着漫長雪白的水痕打亂深海的靜寂,破碎在搖搖欲墜的封合訣之前,動蕩的波瀾一層層掀起了海底颀長的水藻,幽暗的海谷叢林盡頭,隐約有輕盈潔白的衣袂一閃而過。
紫胤将目光投向炮彈襲來的方向,忽略武器所帶來的銳利殺意,單憑眼前所見,散發着微弱光芒的法訣碎片如同細雪一樣紛紛揚揚落下,的确是深海裏難得一遇的壯麗奇觀。奇觀……或許在不知情者看來,當年山巅崩裂,如星隕落的景象,也不過就是人生中難得一見的壯麗奇觀罷了。他退回謝衣所在的角落,靠着石壁坐下。故人往事如川而逝,時至此刻,他人生最初階段的最後一位舊識亦将遠去,紫胤長長地出了口氣,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終于要被放下了。他瞥向沉睡的謝衣,握住了對方的手︰“睡吧,願你蘇醒之後,能與我坦然相對。”
游夢訣幽藍的光芒從紫胤掌心生出,一絲一縷地侵入謝衣與他相握的手。
謝衣的手心沁出了細細的冷汗。
“怎麽了?”牽着他的年長祭司蹲下身,“不舒服?”
裹在寬大鬥篷裏的孩子搖搖頭,握緊了祭司的手︰“請帶我進去吧。”
“沒關系,如果不舒服就在外面透透氣,不礙事的。”祭司笑着摸了摸他柔軟的額發,“你手心都出汗了。”
“我沒事。”
“畢竟是平民種,上不得臺面。”陰陽怪氣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喂,不敢進去也別擋着老子的路,讓開!”
“風琊,”負責維持秩序的祭司不悅道,“這裏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風琊不服氣︰“我難道說錯了嗎?謝家本來就提不上臺面,如果這種人家的後代都能進主神殿,高階祭司以後還怎麽服衆?”
“我沒事,請帶我進去。”孩子又低聲重複了一遍。年長祭司憐愛地拍拍他單薄的肩頭,牽着他走進宏偉的神殿。
晨光晴澈,描摹出微塵淩亂的舞跡,他被牽着走在空曠的長廊中央。沉重的鬥篷如同影子一樣緊密地綴在他的身後,金線織就的花紋在被映照得熠熠生輝。廊邊細長的窗頁次第關閉,像被擠壓的風琴琴箱,一折折地收緊在衣擺的末端。
長長的走廊盡頭,垂着華麗的帷幔,年長祭司松開他的手,畢恭畢敬地朝帷幔後方行禮︰“紫微殿下,人帶到了。”說罷,年長祭司回身,将他拉到帷幔前,鼓勵性地朝他笑笑,順着來時的長廊退了回去。他孤零零地站在厚重的幔簾下,心裏生出隐隐的慌亂。
“進來。”威嚴的男聲自簾後傳來。
他躊躇着,将幔簾掀開一道窄縫,小心翼翼地擠了進去。
簾後是一間異常寬敞的大廳,厚實精致的地氈自他腳下鋪陳而起,直延伸到廳正中拱起的神臺寶座下。寶座上的男人身着樣式繁複華美的祭祀袍,靜靜看着他。
他垂着頭,踩着地氈一步步走近,直到神臺階前才停下︰“見過紫微殿下。”
“擡起頭來。”男人命令道,“告訴我,你是誰?”
他依言擡起頭,久違的熟悉容顏映入眼簾,恍惚如同隔世,突如其來的澀意哽住了他的喉嚨,覆滿他的眼瞳︰“老師,是我……謝衣。”
驟然而落的水珠将石板上的微塵砸出了一個坑。
“你在難過?”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關切地問道。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被人扶着,站在一條長長的回廊裏。回廊兩邊的窗戶上挂滿雪白的引魂燈,每每有風吹過的時候,燈籠左搖右晃,像極了懸在藤蔓上沉甸甸的花骨朵。
“你流淚了,是在難過嗎?”
“我沒事,不用擔心。”
“可是你哭了。”對方露出疑惑的神情,“哭……不就是意味着難過麽?”
“不是的,”他的眼睫上還沾染着濕意,唇角卻緩緩地勾起一個弧度,“哭和悲傷沒有必然聯系”
“……不懂。”
他溫柔地拍着那雙扶着自己臂膀的手,目光描摹着對方過分熟悉的臉龐︰“不急,慢慢你就會明白的。”慢慢你就會明白,不是所有的淚水都代表悲傷,不是所有的笑容都代表喜悅……不是所有的諾言都能夠實現,不是所有的摯愛都會到白頭。
“我聽神女說,你明天就要走了?”那人的眉宇間似有憂愁,“你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
“我們還會再見麽?”
“不知道。”
“可不可以不要走?”
“……不知道。”
“我會按照你的話做記憶移植,去大漠捐毒,你可不可以不要走?”那人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