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節
第 57 章節
要被活活燒死在這裏。
“一灑甘露,熱得清涼,二灑法界,魂生大羅,三灑慈悲,潤及萬物,初念升太清,終念皈虛無!”救星般的聲音從天而降,烈烈赤焰中終有微弱卻不容忽視的清氣沖入,将謝衣瀕臨渙散的意識喚回些許。
“你——”謝衣強撐着往前踉跄了幾步,精疲力竭地跌進一個陌生卻令人安心的懷抱。
長夜初明,活潑的山雀兒一只只從巢裏飛出,開始了新的一日。柔和的朝陽透過窗紙,朦胧地灑在謝衣眼簾上,他漸漸地蘇醒過來。
守在床邊圓幾旁的青年軍官見他醒了,遞過一個鐵皮壺︰“潤潤嗓子。”
謝衣迷糊着接過水壺,嘴剛沾上壺沿便覺一陣刺痛,這才發現自己雙唇已經幹裂得不成樣子,稍一沾水,死皮就好像蘇醒了一樣用針紮感提醒着他的疏忽。他忍着不适灌了好幾口水,這才啞着嗓子向軍官道謝︰“謝謝……那天,咳咳,那天是你救了我們?”
“舉手之勞。”軍官拿回已然空空如也的水壺,“你身體虛弱,恐怕還要休息幾日才能下地。”
“唔……我……沒事……”謝衣張望着四周,發現自己置身于一間潔淨的偏房,房中物品一應俱全,只是略顯陳舊。他腦袋一陣脹痛,隐約覺得自己忘了什麽,可偏偏想不起來,不由有些着急地捶了下床板。
軍官善解人意地問道︰“你是在擔心和你同行的姑娘?”
“啊,對,她怎樣了?!”謝衣對神女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她施放火咒後因體力不支而萎頓倒地的畫面,“她還好嗎?”
“并無大礙,只是因為靈力透支有些虛弱,今天應該就能清醒。”軍官推開窗扇,清新濕潤的晨風裹挾着勃勃生機吹進房間,與前幾日彌漫着死氣黴味的朱良相比,簡直天上地下。
“救命之恩實在無以為報,如果能有為您效勞的地方,請一定告訴我。”謝衣感激地看向軍官,“我叫謝衣,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不必客氣,”軍官英氣滿蘊的雙眸掩在寬大的帽檐下,異常深邃,“在下陵越,幸會。”
謝衣盯着陵越的肩章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出個花兒來,只好搜腸刮肚地回憶在學校時呼延采薇對他進行的科普︰“陵——長官,我……”
苦憋出的寒暄剛一出口就被陵越打斷了︰“我有一惑,希望謝先生解答。”
“請說。”
“當日那般緊急關頭下謝先生仍對同伴不離不棄,可見是個重情重義的正人君子,卻為何身負家師所下太清固靈陣?”
“這……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謝衣面露難色,正猶豫着,卻忽然一驚,“‘家師’?!你是紫胤的學生?”
“沒錯。”陵越颔首,“當日在谷中若非太清固靈陣受外力激蕩出現異象,恐怕我也難在火海中發現你們。”
“原來如此……恕我還是不能向你解釋陣法所下緣由,”謝衣抱歉地朝陵越笑笑,“陵長官,對不住了。”
“無妨,我只是确認陣法是否确是家師手筆。此陣既是家師所下,又并未限制先生的自由,想必身負魔氣也非先生所願。經前日意外,陣法已有破損,待先生身體稍作恢複後,我會以同門心法替你補全缺損之處。”
“這……我何德何能,受長官這樣照拂……”
“當此亂世,相逢即是有緣,先生不用多慮。既然先生是家師舊識,稱我陵越就好。”說着陵越站起身,“我先去看看那位姑娘,用午飯時再過來,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恭敬不如從命,陵越你也別那麽客氣,叫我謝衣吧。”謝衣目送他出門,“紫胤有你這樣的學生,一定覺得很欣慰。”
陵越笑笑,掩門離開了。
門鎖“ 噠”一聲在屠蘇指尖阖上,房內一片靜谧。
“老師很好,謝謝岳教授關心。”名叫屠蘇的青年醫生平靜的雙眼看向岳錦夜,仿佛深山中的清潭,明澈卻難以見底。
“紫胤這些年神龍見首不見尾,怎麽忽然想起把你送來中皇?”
“中皇是我自己要來的,和老師無關。”屠蘇抿起嘴唇,似乎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老師最近和太華的清和教授一起出境公幹,不然知道岳教授出事,他一定會過來。”
岳錦夜笑着搖頭︰“小傷,用不着勞他大駕。有你這個得意門生在,他足可以放心了。”
阿阮睜大眼楮直直地盯着屠蘇,偷偷在被子底下拽岳錦夜的袖子︰“謝衣哥哥……”
“怎麽了?”
“鳳凰金翎!”阿阮小聲提醒他,眼楮仍然黏在屠蘇身上,尤其是臉上。
“哦,一直寒暄差些忘了正事,你确認那是鳳凰金翎?你看過了?”
“沒有,只是剛才去您房間找您時感受到的。”
“這怎麽可能呢?鳳凰金翎很少很少,就連我也很難見到!”阿阮皺皺鼻子,“你年紀這麽小,在哪裏能見到這種神物呢?”
岳錦夜啞然失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年齡并不能當做衡量一個人能力見識的标準,屠蘇師從紫胤,見多識廣是很正常的。你個小丫頭,也這麽說人家?”
“我才不是小丫頭!我是巫山神女!”阿阮手臂一抱臉頰一鼓,“他才是毛頭小子呢!”
“在……哪裏見過?”屠蘇仿佛并沒有聽見後面的話,只是若有所思地沉浸在之前的問題裏。
“屠蘇?”
“……一時走神,不好意思。”屠蘇一驚,皺着眉禮節性地笑笑,“沒有确切見過鳳凰金翎的印象,只是冥冥中的感應。”
“不可能!”阿阮不假思索地反駁,“沒有長時間接觸或多次持有鳳凰金翎的凡人是不可能準确地判斷出鳳凰金翎的靈力波動的,充其量只能——”
“阿阮,”岳錦夜止住她的話頭,“屠蘇是來給你看病的,鳳凰金翎的事以後再說好麽?”
阿阮看看岳錦夜,又看看屠蘇︰“……我聽謝衣哥哥的。”
“乖。”岳錦夜笑着拍拍阿阮的頭,“哪裏不舒服就告訴屠蘇醫生,他會幫你的。”
屠蘇點頭︰“請你詳述一下你的感受,以便我們進行下一階段的治療。”
“什、什麽感受?”阿阮喃喃着,把身子縮成一團,“在……在那個地方的感受麽?”
“沒錯。”屠蘇攤開了厚厚的病歷本,“越詳細越好。”
樂無異雙面膠一樣緊緊貼在門板和夏夷則中間,聲音悶悶的︰“我說……這樣真的好嗎?”
葉海貼在門縫上,聞言瞥了他一眼︰“你難道不關心阿阮?”
“關心歸關心,可是……唔唔!”
夏夷則已然當機立斷地捏住了樂無異的嘴。
阿阮聲如蚊吶斷斷續續地講述完她的遭遇時,整個人已經快縮成一只棉被粽。屠蘇筆走龍蛇地揮灑了好幾頁的醫者書法,啪地一聲合上本子︰“你好好養病,不用多想。岳教授,您也好好靜養,我稍後再來。”
雖然稍有出入,但大致還是與聞人羽所述夢境相符……看來阿阮之前确實在無厭伽藍遭受過不堪回首的經歷,岳錦夜自顧自思索着,完全沒注意到屠蘇已經離開了。
“诶,謝衣哥哥——”阿阮從被窩裏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謝衣哥哥!”
“呆了這是?”葉海伸出手在岳錦夜眼前晃了兩晃,又瞄瞄半開的門,意味深長地壞笑,“要不是人家醫生是個男的,我真懷疑你是不是——”
“是男醫生又怎麽樣嘛!”阿阮努努嘴,“再說了,這個屠蘇醫生說不定是個神仙呢!我隐約覺得我很久很久以前見過他——”
“仙女妹妹,你不會是看人家帥就說人家是神仙吧?”樂無異在一邊插嘴,“要這麽說的話,我也是神仙了!”
夏夷則輕笑一聲。
“夷則!”樂無異瞥了一眼在場除了猶自神游的岳錦夜之外的衆人,底氣不足地補充,“好吧……那、那夷則總該是神仙了!太華響當當的逸——嗷!”
夏夷則淡定自若地收回捏着樂無異後脖子的手︰“無異,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憐香惜玉想要哄阿阮開心也就算了,拉我下水是幾個意思?”
“我是稱贊你好不好?再說了,為仙女妹妹做這麽一丁點‘犧牲’都不願意,也太小氣了!”
阿阮看夏樂兩人一唱一和覺着有趣,剛剛敘述經歷時眼底的驚惶之色逐漸淡去︰“小葉子是好人,我都知道的!”
“那當然!晚飯想吃什麽?”
夏夷則忽然開口︰“紅燒——”
“紅燒獅子頭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喜歡吃這個!”
“錯了,”夏夷則捏着樂無異的雙頰,“是紅燒你的頭啊!”
可惜和樂融融的氛圍還沒持續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