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詢問室許威暴斃
婚禮結束的一周後,我和黎洛正式進入了婚後蜜月期。
在這個難得的假期裏,黎洛兌現了他之前沒有完成的承諾--丹麥之行。
然而原本應該完美的旅行,卻因為我身體臨時出現的疲憊症狀不得不提前中斷。
說來也有些奇怪,從小到大我都不是身體素質特別差的人。但是最近幾個月,我整個人總是處在一種半萎靡的狀态裏。走路摔跤、上下樓梯也摔跤還時常在實習工作時間趴在桌上睡過去。
“蔣嫣,總編來了!你別睡了!”一個小紙團彈過來輕輕蹦在我臉上。我臉上肌肉條件反射地一緊,緩緩睜開了眼睛。
擡頭,就看見總編西裝革履,右手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慢慢向我這邊走來。
完了!要被罵了!
總編透過鼻梁上的寬邊眼鏡居高臨下沖我挑了挑眉表示不滿,嘴上涼涼諷刺:“這桌子這麽硬咯着不舒服吧,要不要我給你搬張床來睡?”
我一時大窘,目光瞥到周圍同事竊笑的表情,更覺無地自容:“總編,我下次……”
“別跟我說下次。”總編推了推眼鏡,似乎是強行壓住內心的怒火,他轉過頭去,大聲對另一名女同事吩咐:“小劉,把新銳負責人的資料拿來!”
“好嘞!”
一眨眼的功夫,小劉已經飛一般地跑到我們面前,幸災樂禍笑着把一打文件重重拍在了我桌上:“一路走好。”
走個鬼!我沖小劉偷偷做了個鬼臉,又在總編叫我的剎那間變回了乖寶寶似的表情,認真地看着他。
“去跟新銳敲定場地,這次簽售會務必給我做到滴水不漏。多出去跑跑腿,省得你們女孩子天天睡覺不運動。”
我被總編噎了一下,這不就是說我睡覺呢嗎!我深呼吸了幾次,整個人瞬間滿血複活,站起身來對總編笑了笑,信誓旦旦地保證:“謝謝總編關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出去烈日底下跑了一天,晚上回家的時候感覺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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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的時候直接被臺階絆了個踉跄,直挺挺摔進了黎洛懷裏。
黎洛扶起我站好,笑靥明媚,“一進來就投懷送抱?”
黎洛今天回來的比往常要早一些,看他心情不錯的樣子,似乎是遇到了什麽開心的事。
我不以為然彎下腰去輕輕拍了拍褲子,大言不慚道:“我這是給你創造表現機會。”
“拿這些創造?”黎洛手指點了點我胳膊肘上的新添的淤青,他轉身走向廚房,不一會兒手裏多了幾個小小的冰袋,拉着我走向沙發:“來冰敷一下。”
我一屁股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看着黎洛認真用毛巾裹起冰冷的冰袋輕輕敷在了我胳膊上的淤青處。
最近出門每次回來都帶着傷,我看得出來黎洛很心疼。他曾試着勸我辭掉出版公司的工作留在家裏休息一段時間,但被我回絕後,也就沒再提過這回事。只是默默為我處理着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看着他一絲不茍的樣子,我心裏雖然暖暖的,可同時又覺得有點愧疚,于是故作輕松開口安慰他:“這次不嚴重,我只是不小心磕到路邊的臺子,一時沒站穩就拿胳膊撐了一下。”
黎洛沒有擡頭,他沉靜的目光落在我胳膊紫黑的淤青處,淡淡出聲:“你每次都是這麽說。”
“真的不嚴重。”我加重語氣又說了一次,黎洛擡頭看我,目光裏是滿滿的無可奈何。
“蔣嫣,走路的時候要專心,你眼睛不看着路都在看哪裏?”
“誰說我不看路了?”我抽回胳膊,自己拿過他手裏的冰袋敷在淤青處,看着黎洛心疼的眼神我一時又沒了反駁的氣勢:“……我下次會注意的。”
一個人老摔跤的話,好像倒黴的事真的會接踵而來。這幾天弄得渾身是傷不說,光是每天看到黎洛擔驚受怕心疼的樣子,我就覺得自己真的是罪大惡極。
我究竟是怎麽了呢?
就在我認真思考自己摔跤原因的時候,身旁一直沉默的黎洛突然開口:“明天我們去醫院看看吧。”
他垂眸,擡手捏起白毛巾的一角,替我輕輕擦掉胳膊上冰袋融化下來的水珠,柔聲道:“你總這麽摔,我不放心。”
“我不去。”我把頭扭向一邊不看他,心裏湧上一陣煩躁。
黎洛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其實我也覺得一個人總是摔倒似乎不太正常,但是醫院這種地方我從心裏抵觸。好像去了那裏,就一定會發現什麽不得了的病症似的。
“只是普通的摔倒而已,黎洛你太緊張了。”我平複了情緒緩緩轉過頭,伸出冰涼的手握住他的,輕輕搖晃着,希望能寬慰黎洛的心:“因為摔倒就要去醫院看,我多沒面子啊,醫生問我我都不好意思說了。反正現在也沒有什麽大問題,我自己會多注意的。”
黎洛沒有說話,他擡眸,明亮如水的雙瞳裏映出我生動的表情。我知道他還在權衡利弊,不過看起來已經不再憂心忡忡了。
我得寸進尺地攀上他的脖子,手上冰冷的溫度貼着他溫熱的肌膚,讓他不禁皺了皺眉。
“黎洛我不喜歡去醫院,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不摔了,我保證!”
“你保證?”
“嗯。”我笑着重重點頭。
半晌,黎洛終于笑容展露,伸開雙臂将我圈進懷裏,開口便是無可奈何的寵溺語氣:“……真是輸給你了。”
果不其然,在我特地留意的幾天裏都沒有再摔倒過。看來以前還真的就是自己太粗心了。
幾天後,市第一監獄。
在爆-炸案開庭前,我們在詢問室裏見到了許威。
他身穿橙黃色的囚衣,形容憔悴。左右兩個獄警押着面無表情的他,在我們對面冰冷的鐵板椅子上落座。
許威手上銀晃晃的手铐沒有除下,他低着頭始終沉默着。
“許老師……”這是我們中文系的老師,上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神采奕奕站在講臺上跟我們讨論着先秦諸子,而此刻的他面如死灰,眼神冰冷。
“你們有什麽想問的就趕緊說。”許威忽然擡起頭,他瞥了我一眼,眼神裏帶着些許嘲弄。
黎洛目光炯炯,他不慌不忙将從外面帶進來的照片一一排開在桌上,然後手指點着其中的一張,輕聲問:“我們想知道你的那些裝置都是從哪裏來的?”
許威擡眸,揶揄的目光落在黎洛身上,不屑地向後靠了靠椅背:“我說過很多次了,是我自己做的。”
“原材料呢?”黎洛皺眉笑了笑,顯然是不信:“這五個裝置的引爆部分也都是你自己做的?”
“當然。”許威肯定道。
黎洛無聲地笑了,他沉默着收起桌上的照片,表情顯得十分遺憾。
許威觀察了他半天,也沒有想清楚黎洛這樣惋惜的表情究竟是什麽意思。冗長的沉默過後,他終于忍不住開口:“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黎洛頓了頓,擡眸靜靜看着他,低沉的聲音悠悠響起:“四天之後就是開庭日,你以後的路會怎麽走,到那一天就會有答案。那些裝置究竟是你做的還是通過別的途徑得來的你自己心知肚明。但是法庭上,判十年和判二十年的差別,相信你自己可以衡量得清楚。”
“呵。”許威冷笑一聲,他冷漠的目光盯着黎洛,似乎恨不得把他盯出個窟窿來:“我知道你是個律師,你不用激我,更不用吓唬我。我既然敢做,就敢承擔後果。”
黎洛笑着輕輕搖了搖頭,他無意與他争辯對抗。于是換了一個話題,輕描淡寫地開口:“我看了你的恐吓信,寫的确實很吓人。不過你既然這麽想報複成功,等所有裝置都引-爆了以後再留下它,效果不是更好嗎?”
許威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欠了欠身,故作鎮定地反問黎洛:“你什麽意思?”
黎洛沒有回答,繼續着他剛才的話說下去,唇角挂着不明意味的笑容:“你在爆炸前給我們寄了那封信,卻并沒有立刻開啓定時器倒計時,而是給我們留夠了呼叫救援的時間。”
黎洛不緊不慢地說着,許威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些許細密的汗珠。
“也許在你心裏,讓我們看信比炸毀禮堂更能讓你感到滿足對麽?所以你用這種極端方式,不過是想宣洩自己的情緒而已,讓學校重視你,讓學生重視你,這樣你就不會有被冷落被抛棄的感覺,就能給自己一個交……”
“夠了!”許威雙拳緊握狠狠砸向桌面,他咬牙切齒地瞪着黎洛,手铐被他拉扯着,摩擦着光滑的桌面,發出一聲聲低低的悶響。
黎洛适時收了聲,他仔細觀察着許威激動的情緒變化:許威從剛開始的不屑變為憤怒、怨恨、焦躁直到現在漸漸轉為恐懼和傷心。
“許威,我再最後問你一個問題。”黎洛斂了适才的笑容,表情漸漸變得認真:“你安放那些裝置到底是為了吓唬人,還是真的想炸死我們?”
許威瞳孔驟然收縮,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他的臉色是不正常的潮紅,一雙泛紅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黎洛,輕輕吐出幾個字:“我不知道……真的會爆-炸。”
什麽?!我難以置信的望着面前的許老師,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後背竄上身來。
什麽叫做不知道真的會爆-炸?
黎洛深深呼出一口氣,眼神變得更加明亮。他看着面前內心掙紮恐懼的許威,聲音不知不覺柔和了許多:“所以你才是被人利用的那一個?”
許威的身體不自覺發起抖來,他似乎覺得憋悶,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呼吸着房間裏的新鮮空氣。
他沒有搖頭,沒有反駁,算是默認。
“告訴我,他們是誰?”黎洛步步緊逼,不依不饒地問。
“不、不能說。”許威的臉色開始漲紅,說話口齒漸漸變得不伶俐起來:“不能……說,我會死……會死。”
黎洛也注意到了許威此刻身體上的極度不适,他站起身湊到許威身邊道:“他們是誰?告訴我,我讓你回去休息。”
“他們是……是……”許威的背漸漸向桌面佝偻下去,似乎下一秒就要斷氣似的。
黎洛還在逼問他,我當機立斷推開椅子去叫人:“獄警,他不行了!快叫醫生!”
許威在椅子上抽搐着,眼睛已經翻了上去。
“不好,他要窒息了!”黎洛大驚,連忙上前幫他解開脖子跟前的扣子,對他進行緊急救護措施。
然而,當獄警從旁邊的辦公室跑來的時候,短短一分鐘,許威已經窒息而亡。
人擡到醫院以後,直接覆上白布被推了出來。醫生給出的診斷結果是:氰化氫中毒引發的“閃電式”驟死。
許威老師大概不知什麽時候被人下了毒,而這個“人”大概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回到家裏的時候,黎洛整個人很失落。
他獨自一人伫立在碩大的落地窗前,失神地望着院中盛放的花草,長久沉默着。
就只差那麽一點時間,我們就可以接近真相了,可是現在又全部化為泡影。
我輕輕走上前去,雙手從身後擁住黎洛,腦袋貼在他寬闊的後背上低低出聲:“別太難過了黎洛,至少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許威老師被他們利用了,這整件事都和他們有關。”
我猜許威老師走投無路的時候,大概不知道出于什麽樣的機緣巧合下認識了他們。而他們希望借老師之手除掉我和黎洛,所以一手導演了這場爆-炸案,但卻沒想到失敗了。老師被抓,他們怕洩露自己的秘密,所以威脅并最後殺害了許老師。
黎洛緩緩轉過身來,臉上是疲倦的神态,目光卻依舊洞徹清明。他低眸看着我,唇瓣輕啓,向我道出他的看法:“你覺得這次他們為什麽失敗?”
我埋首在黎洛胸膛上,聽着他有力的心跳,雙手箍在他的腰上,将他摟的更緊:“因為他們利用了許威這個不确定因素。”
黎洛淡淡笑着搖搖頭,我不解地擡頭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因為那封信。”
“信?”
“對。我猜他們大概并不知道許威會寫恐吓信給我們。畢竟許威那樣情感需求強烈的一個人,是更希望我們能夠對之前的打架事件重視,他要的是足夠的關注,是合理的對待。安放那些東西,不過是逼迫我們看信的一個必要手段而已。”
我恍然大悟:“所以許老師才會說,他不知道這些裝置會真的引-爆。”
“嗯。”黎洛點點頭,繼續道:“而他們不同,他們是真正想要致我們于死地的人,所以騙了許威,利用他來達到目的。卻不知道許威真正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讓我們去死。”
可憐許威老師害怕死亡寧願自己背黑鍋,搭上十年二十年的自由,卻最終還是被他們滅了口。
“可現在線索全部都斷了,我們現在要怎麽辦?”我有些沮喪,一路走來他們躲在暗處伺機而動,每一次對我們的暗示、傷害都幾乎布置得完美無缺。
我的黎洛在明處,簡直就是活靶子。一天抓不到他們,我們兩個就寝食難安。
黎洛看出我的擔憂,他雙手回擁住我。一只手在我後背上輕輕拍了拍算作安撫:“也不是完全沒有線索,只是許威這條線查不下去了而已。你之前在戚風面前說起的裝置數量還有擺放位置的問題,也許可以成為這件事情的突破口。”
黎洛提起的這件事,确實存在很多疑問。
比如為什麽一定要是五顆?
比如為什麽非要安裝在禮堂四角和中心線上?
太陽漸漸墜下地平線,星月升起。
我們伫立在茫茫黑暗中,尋找着前路那微弱的希望和光明。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超喜歡寫劇情,感覺動腦很有意思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