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無人認領的孩子
來到警察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我抱着南南坐在一旁的黑色沙發上,黎洛站在桌前正在和一位男警官交涉。
他神色顯得有些淡漠,我猜他是又想起了童年的不好經歷。
畢竟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因為腿腳的殘疾而被母親抛棄,他的父母該有多狠心。
半晌,辦案的警官面露為難之色:“黎先生,這孩子是個黑戶。”
黑戶?黑戶是什麽意思?
黎洛回頭看了看南南,眼神裏閃過一絲疑惑。
“我們查了網絡數據庫裏所有叫程樹南的孩子,裏面沒有和他完全匹配的人。”
我甚是不解,拉着南南的手又輕輕開口确認:“南南,你确定你是叫程樹南這個名字?樹木的樹,南方的南?”
“嗯。”南南重重點了點頭,看着我的眼睛認真道:“确定。”
一旁的警官頓了頓又道:“現在這孩子連父母姓名、電話、家庭住址這些重要的信息一概說不上來,你們想要短期內找到家長,可能會比較難了。”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黎洛看着警察淡淡出聲。
警官遺憾搖了搖頭,思忖道:“這孩子的信息我們已經記錄在冊,稍後就會發布到官網上去。有了消息我們這邊會通知你們的。”
黎洛目光黯然,他緩緩轉過身來,看着我懷裏的南南沉默。
警察看我們兩個不說話,一時會錯了意,道:“你們倆要是不想養,就送到附近福利院去,總不能讓他就這麽在警局待着。”
聽到“福利院”三個字,南南突然在我懷裏劇烈掙紮起來,我手臂一滑,“咚”的一聲,南南摔在了堅硬的地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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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南--!!”我連忙蹲下去抱他,他卻愈發劇烈掙紮,嘴裏含含糊糊喊着幾句話,眼淚決堤。
“我不去福利院嗚嗚嗚,我要等媽媽!”
“我不去,不去!!”
南南推開我,朝着黎洛站着的方向爬過去。他瘦弱的小手緊緊抱住黎洛的腿,哭得聲嘶力竭:“叔叔求求你,不要送我走,我要等媽媽嗚嗚嗚……”
黎洛蹲下身子,擡手為他擦掉滿臉的淚痕,柔聲開口安慰:“不送你走,叔叔帶你回家。”
就這樣,我們帶着南南返回了家。
至少,在幫南南找回親生父母之前,我們決定養着他。
南南一路上都要黎洛抱着,小家夥似乎很喜歡他的樣子。
我跟在他們後面走進家門,對南南做着鬼臉笑道:“南南,姐姐來抱你好不好?”
南南摟着黎洛的脖子被他抱上樓,沖着我死命地搖頭:“不好,姐姐你沒有力氣,會摔到我,我不要你抱。”
我:“……”
好吧,這孩子還在對剛才警察局裏摔的那一跤耿耿于懷呢!
飯後,黎洛帶着南南走進浴室。
小家夥滿身的泡泡,在浴缸裏玩的不亦樂乎。
黎洛換了一身居家服,搬了凳子坐在浴缸外,手裏拿着一塊浴巾輕輕地給南南擦着身子,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容。
我第一次看到黎洛和小朋友相處時的樣子,那樣的溫暖和諧。
他們一大一小在浴室裏有說有笑,我忽然覺得那關系很像……父子?
黎洛這麽喜歡小孩子,以後要是當了父親,應該也是一位非常有責任感的父親吧?
“姐姐。”
南南放下手中的小鴨子,擡頭看着我道:“你是女孩子,怎麽能看我們男生洗澡呢?”
“你快出去。”
小家夥仗着有黎洛撐腰,不停地朝我潑水:“快出去快出去,不許你看。”
我後退了幾步,面露窘态,抵在浴室的玻璃門上反駁:“誰看你了,我在看你黎叔叔呢!”
話剛出口我就後悔了,我怎麽這麽輕易就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
黎洛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轉過頭來剛好看到我窘迫的樣子,調笑道:“蔣嫣,不要急。一會兒我們一起洗。”
“誰急了?”我跺腳高聲反駁,臉上越來越紅:“不對!誰要跟你一起洗啊?!”
黎洛望着我,但笑不語。
“咯咯咯……”南南似乎看出了什麽,坐在水裏掩唇偷笑:“姐姐你這麽大了,還要叔叔幫你洗澡,羞羞羞……”
“我……”我扔下毛巾,憤憤道:“不和你們說了,我走了!”
說完,我匆忙離開了浴室。
一小時後,黎洛推開了卧室的門。
我從床上爬起來,看着他溫和的目光輕輕開口:“南南睡了嗎?”
“嗯。”黎洛點點頭:“小孩子睡的早。”
“他的腿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又道:“剛才洗澡的時候你有沒有問他?”
黎洛點點頭,淡淡道:“就是站不起來,肌肉有點萎縮,具體什麽原因現在還不清楚。”
“那我們明天帶他去醫院嗎?”
“不急。”黎洛不緊不慢走到床邊坐下來,他眼神裏閃着光澤,悠悠開口:“這兩天讓他先熟悉熟悉環境,況且我也要再去确認一下這個孩子的身份。”
我皺眉:“南南有什麽問題嗎?”
黎洛頓了頓,柔聲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這個孩子來的太順理成章了。”
“我們今天去寺廟的路上并沒看到他,回來的時候卻正好碰到他在哭。本來以為去警局就能解決這件事情,可程樹南并沒有被登記在冊,然後就被我們帶了回來。”
黎洛看着我,思忖道:“蔣嫣,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就好像……”
“好像這個孩子是特意塞給我們的一樣?”我搶道。
“對。”黎洛贊同地開口:“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可是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子,就算是塞給我們又能怎麽樣呢?
“黎洛。”我忽然出聲:“你今天為什麽會和南南在一起?是因為看見他哭所以去幫忙嗎?”
“不是。”黎洛搖頭:“我路過那裏的時候,他拉住了我。”
寺廟那裏熙熙攘攘的人流,黎洛不是第一個出山門的人,如果南南要幫忙為什麽偏偏要拉住他呢?
我知道我這樣去懷疑一個小孩子的求助動機有點太過陰暗了,但是心裏就是很奇怪。
照理說,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就算不知道家庭住址,父母姓名總應該還是可能說的上來的吧?
為什麽南南說是母親抛棄了他,卻連母親叫什麽都不知道呢?
他到底是誰?
他說的是真的嗎?
他的腿又是怎麽受傷的呢?
看我半天不語,黎洛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別想了,明天我再去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麽。”
“嗯。”
第二天傍晚。
因為擔心南南,我提前從學校回到了家。
推開卧室房門的瞬間,南南似乎被我的腳步聲驚吓到,他猛地回頭看我,眼神裏閃過一絲慌張,手裏的東西滾到了地板上。
是那顆白色的骷髅骨玩具。
“南南……”我盯着地上的東西,驚詫道:“你、你怎麽玩這個?”
我明明把這個東西藏到床下的櫃子裏了,南南那麽小的身體怎麽把它取出來的?!
“姐姐,你不要生氣。”南南小心翼翼地爬到床邊,看着我期期艾艾道:“是我讓阿姨打開櫃子的……一個人待着……無聊。”
我心裏軟了下來,緩緩彎腰準備撿起骷髅骨,身後卻突然出現一只手先于我拿起了它。
“黎洛?!”我猛然回頭,對上了黎洛幽深沉靜的目光。
“這是什麽?”黎洛拿起頭骨端詳,在看到那個醒目的“JY”之後,眼神變了變。
既然已經被他發現,我也就不再隐瞞,坦然道:“這是去孤兒院那天,小光送我的禮物。”
黎洛拉着我坐在南南身邊,緩緩道:“他為什麽送你禮物?”
“沒有為什麽,只是一個游戲而已。”我認真解釋:“那天小光在後山發現了一個袋子,裏面裝着這個玩具和一張紙條,他只是按照上面說的,把東西帶給我而已。”
黎洛看着手中的骷髅骨上血紅的兩個字母,眉頭微微簇起:“那袋子和紙條呢?”
“我拿給你。”
我蹲在地上拉出櫃子翻找了半天,卻怎麽也找不到那個布袋子,一時心急,擡頭看着南南問:“南南,袋子呢?”
南南一愣,看着我小聲嘟囔:“沒有袋子,阿姨拿出來的時候就是這樣。”
“真的?”
南南眨眨眼:“真的。”
“可是我明明裝在裏面的。”我不死心地繼續亂翻亂找,依舊無果。
“別找了。”黎洛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拽了起來,舉起手中的頭骨看着我認真道:“蔣嫣,這不是禮物。這是一種暗示。”
我心下一驚,半晌支吾開口:“可是那天我得罪了同學,也許是同行的志願者的惡作劇呢?”
“不太可能。”黎洛放下手中的骷髅骨,繼續道:“你的名字縮寫出現在沈弋手腕上的原因我一直沒有想通,可這次又出現在骷髅骨上。你覺得你的同學裏有多少人會有膽子拿這種和跳樓死亡事件相關的事情開玩笑?”
“那……會是誰?”我的聲音有些顫抖,故作鎮定地看着黎洛。
黎洛目光明亮,他看着眼前的骷髅骨悠悠開口:“也許是那個發信息的人,或者之前的賽道管理員、給你送頭骨的這個人,又或者……從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
“蔣嫣。”黎洛看着我,目光裏透着擔憂:“你該早點告訴我。”
我低下頭,黯然道:“……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事情只有徹底解決我們才能安心。”黎洛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繼續開口:“我現在不明白的是這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他似乎很享受這種給我們帶來威脅的感覺,看我們變成驚弓之鳥……”
“你有什麽想法?”我問。
黎洛笑着搖搖頭,“沒有什麽實際根據,我只是覺得這一切可能跟我父母的案子有關。”
“販毒案?”我吃驚地看着他。
“對。”黎洛點點頭,聲音溫柔地開口:“蔣嫣,我記得你問過我,我們的鄰居是不是搬家了。”
“嗯,是有這回事,可是你說他們沒有。”
黎洛忽然笑了,他看着我迷惑不解的目光,修長的手指捏上我的鼻子:“小笨蛋,你重點錯了。我的意思是……時間。”
時間?我咬咬唇還是不懂。
黎洛繼續慢慢解釋:“那是你第一次被強光晃到眼睛,時間就是在我們從越南回來之後。”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可是,如果像黎洛說的那樣,是有關他父母的案件,那孤兒院孩子的死亡又怎麽解釋呢?
我一直沒有跟他提起這件事,這件事情太蹊跷了,我不想讓黎洛陷進潛在的危險裏。
“雖然沒有什麽有力證據,我還是傾向于對方來意可能和我父母有關。”黎洛目光炯炯,他認真分析着這一系列事件的來龍去脈,慢慢地講給我聽:“迄今為止,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很順理成章地沖着我們來,短信、車禍、恐吓禮物,除了……”
黎洛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
我擡眸,從他黑曜石般明亮的目光裏窺見了答案:“……你是說,沈弋的死?”
“嗯。”黎洛點頭表示肯定:“他的死是現在唯一不合邏輯的地方。”
“除非……”
“除非什麽?”我問。
“除非沈弋和我們有什麽關系或者相似的地方。”
黎洛目光變得愈發明亮,他仔細看了看我,緩緩道:“這個孩子,我并不認識他。可你們是同學……”
我不得不佩服黎洛高超的邏輯推理能力,他輕描淡寫幾句話幾乎就把整個事件的大致走向理清楚了。
至于沈弋……我喃喃道:“他喜歡我。”
黎洛撲哧一聲笑了,看着我饒有興致地調侃:“這算是和我的共同點?”
“……當然不是!”我紅着臉反駁。
黎洛又道:“可他已經去世了,我是不是也應該有點危機感?”
“黎洛你別瞎說!”我猛地站起來,看着面前溫潤如水的男人,霎時紅了眼眶。
黎洛被我激烈的反應吓到,一時收了聲。
“對不起。”半晌,他牽起我的手,柔聲開口道歉:“我不該開這樣的玩笑。”
“姐姐你怎麽哭了?”坐在一旁聽我們說話的南南終于出聲。
我看了看他,擡手抹掉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淡淡道:“姐姐沒哭。”
“你騙人,你明明就哭了。”南南指着我一臉認真道。
“我沒哭。”我反駁。
“你哭了。”南南争辯。
“我沒有。”
“你有。”
“沒有沒有沒有……”我邊說邊搖頭。
“你有你有你有……”南南越說越起勁,歪着頭扯住黎洛的袖子問:“黎叔叔,姐姐哭了對不對?”
黎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無奈出聲:“蔣嫣,多大了?”
我惡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齒開口:“三歲!”
就這樣,關于事件的讨論在我們插科打诨之間結束了。
沈弋和我們的相似之處我依舊沒有想出來,黎洛後來專門查過他的檔案也沒有什麽發現。檔案顯示沈弋從小生長在北京,在北京上學,直到他出事。
而那個骷髅頭骨被黎洛收了起來,準備送到戚風那裏驗驗指紋。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今晚吃了好多食物,文思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