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沈母校園讨公道
轉眼又是周五,今天是沈弋的頭七還魂日。早上出門的時候天空飄起了零星的雪花。
街道上白茫茫的,走進學校的大門遠望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象。
新雪落下,掩蓋了生物樓前死亡的濃重氣息。仿佛一切都被重新洗滌,了無痕跡。
昨晚做夢的時候,似乎隐約看到了沈弋。
他在夢裏對我笑,臉上不似那晚在停車場交談時的悲切,而是一副釋懷的表情,好像終于完成了什麽重大任務一樣。
據說前幾天,沈家曾經派人來找過我。但是我那時不在校,所以沒有碰到面。
我也曾想過主動去聯系他們,可是小雨聽後連連搖頭:“你找他們做什麽?他爸媽覺得自己兒子因為你的原因失戀跳樓了,你覺得他們會給你什麽好臉色?”
“我只是覺得應該去看看他們。”我捏緊衣角支吾道:“至少,我也要知道沈弋被葬在哪裏了,我想去看他。”
“不急在這一時。”小雨沖我擺擺手:“這樣吧,我跟茜茜去打聽打聽消息,等這幾天大家情緒都平複下來,我們一起去看他。”
“好。”我輕輕點頭回應。
于是,上午我們照例去教室上課。
大概早上九點多的時候,外面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其中還夾雜着女人的嚎哭聲和男人隐忍的低泣。
學生們陸陸續續聚集到教學樓下一片開闊的空地上看熱鬧。
“怎麽回事兒啊?”
“啧,聽說是沈家人來鬧事找人的,還要把花圈全擺進學校裏呢。”
“啊?花圈進校?多晦氣啊,他們怎麽想的啊,自己家死人憑什麽讓我們披麻戴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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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還不是怪那女的,沈弋他爸媽找她那麽久,她面兒也不露。人家好歹也因為她跳樓了,現在的女孩兒啊心真他媽的狠……”
我和小雨茜茜站在人群中,聽着他們冷嘲熱諷的議論聲,心裏很不是滋味。
沒有想到幾天下來,我在學校裏被傳成了這樣。
“呸!”茜茜一臉憤怒,看着不遠處人群裏議論的那些人惡狠狠道:“他們懂個屁!沈弋到底是怎麽死的還不好說呢,怎麽現在就把罪過全推蔣嫣身上了?”
小雨道:“警察都結案了,認定自殺。我們還能說什麽?”
茜茜笑得不屑:“結案托辭而已,你認真什麽。這件事只是查不到什麽證據罷了,就算是自殺,那他因為什麽?因為蔣嫣?我才不信。”
小雨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也對,就算為情自殺你至少也得表白以後相處一段時間吧,得狗血一段吧,得愛到無法自拔然後再絕望吧。剛表白完就跳樓,這情緒是不是太大了點兒?沈弋不像是這種情緒過于激烈的人啊。”
“那你們說,他為什麽要在手上寫我名字呢?”我始終還是對這個問題十分疑惑。
茜茜摸着下巴,大膽猜測:“會不會是沈弋在跟我們傳遞什麽消息?”
我眼前一亮,接着問:“什麽消息?”
茜茜被我和小雨看得發毛,整個人都炸了:“靠!你們倆有毒啊,我怎麽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就去破案了,倆蠢貨!”
不遠處,女人的哭聲越來越近。
我看到一個衣衫不整,發型淩亂的中年女人跌跌撞撞擠進人群裏,一邊用手扒拉着人群,一邊探頭探腦尋找着什麽,嘴裏反反複複說着同一句話:“蔣嫣呢?誰是蔣嫣?出來!給我滾出來!”
小雨大叫不妙:“我去!找咱們的,快跑吧!”
小雨伸手拉住我的胳膊,我卻紋絲不動,好像釘在了地上似的。她回頭詫異道:“蔣嫣?走啊。”
“我……我不能走。我要跟她解釋清楚。”我看着那女人離我越來越近,心跳也變得快了起來。
“哎呀你關鍵時候犯什麽二,這時候你解釋得清楚嗎?!”小雨忿然。
我仍舊執拗着不肯邁步,幾秒後那女人已經來到了我面前。
“你是蔣嫣?”那女人目光中迸射出濃濃的恨意。
“……是。”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
手掌過處,臉上火辣辣的疼,我被她打得偏過臉去,耳朵裏一陣陣的耳鳴。
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茜茜,她似乎也被吓到,直接爆了粗口:“卧槽!你、你憑什麽打人?”
那女人咬牙切齒指着我罵:“打你怎麽了?我現在殺你的心都有!我兒子怎麽你了,啊?你說那些拒絕的話傷害他,現在他死了,你開心了是不是?!!”
我右手捂着半邊臉,強忍着淚水低聲開口:“阿姨,我……”
“你別叫我阿姨!”那女人哭得聲淚俱下:“你這個殺人兇手,你還我兒子,把兒子還給我!”
她扯住我的衣服,一把将我掼在了地上。
“蔣嫣!”茜茜撲到我身邊,對周圍看熱鬧的人大罵:“看什麽看,去找老師啊!”
小雨神色緊張掏出手機,站在一旁打着電話。
一時間,周圍有人在竊笑,有人熟視無睹,更有的人還在為那女人加油打氣。
“這種心腸歹毒的女孩早就應該給點教訓了。”
“沈弋真是瞎了眼,看上這種貨色。”
“就是,你說兒子跳樓讓老媽可怎麽活?太可憐了。”
“都怪蔣嫣,沒想到中文系出這麽一個奇葩!”
“哎紅顏禍水啊。”
“什麽紅顏禍水,我看就是個狐貍精……”
此刻我倒在地上,好像力氣忽然被抽走了一樣。好累,為什麽會這麽累,好想回家。
在大家如洪水般的議論聲中,我已經哭不出來了,自己好像已經完全麻木了似的,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只希望這樣公開處刑般的指責聲能夠停止,快點停止!
首先趕過來的是我們的陳校長和年級輔導員。茜茜把我從地上扶起來,站在老師的身旁。
“您是沈弋的母親吧?”陳校長恭恭敬敬開口:“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學校也很痛心。有什麽話我們冷靜下來慢慢說。”
“冷靜?”沈母聲音沙啞:“我兒子死得那麽慘你讓我冷靜?怎麽冷靜?!”
一旁的輔導員瞥了一眼我紅腫的半張臉,語氣裏帶了責備:“再怎麽樣,您也不能在校內當衆毆打學生吧,你這……你看看打成什麽樣!”
沈母目光裏透着怨恨,“打她算什麽?殺了她我也不解恨!你們百年名校,國家重點,就教出這種心腸歹毒的東西,害別人的兒子,害別人的家庭,你們不覺得羞恥嗎?!”
陳校長被她罵的臉上有些挂不住,他頓了頓語重心長開口:“沈太太,雖說小孩子說話做事不妥當,但是出了這樣的事,你一味全推在我們學生身上是不是太過激了點?”
沈母指着我們,手指都在顫抖:“你們有什麽臉和我談這些啊?我兒子也是你們學校學生啊,出了事情你們就躲,可憐我的兒子從樓上……”
說到此處,她哽咽着又哭了起來。
哭到中途,沈母強迫自己斂住悲痛,繼續狠聲道:“今天我來讨個公道,要麽你們放我們的花圈進校,要麽讓我收拾這個學生。”
輔導員道:“花圈不能進校,這是硬性規定。”
“呵,”沈母凄然笑了笑:“不能進?好,那就讓我收拾這個殺人兇手!”
話畢,她擡手又要打我。
掌心未落,已被一人在空中緊緊攥住。
我擡頭,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擋在我面前。
黎洛!他來救我了。
周圍同學看到黎洛出現,立刻炸了鍋。
“哇是黎律師,他怎麽會出現?”
“哇男神诶,看看看男神在幫蔣嫣。”
“切,幹嘛幫她啊?這種女人……果然越帥的男人越瞎。”
黎洛抓着她的手硬生生壓了下去,他眉眼中溫和不再,有的只是褪不去的冰冷:“你打她了?”
黎洛一松手,沈母被反作用力推的向後踉跄了幾步。
沈母見自己在衆人面前丢了份,立時惱羞成怒破口大罵:“你是個什麽東西啊?你也來攔我?滾開,我要弄死這個殺人兇手!”
說着,她撸起袖子朝我沖過來,黎洛上前一步直接擋住了她。
黎洛聲線仿佛結了冰,低沉有力:“沈太太,沈弋去世大家都很難過,他是自殺,蔣嫣不欠你什麽,你沒有權利這樣聲讨她,請你自重。”
“是啊是啊。”陳校長适時走上前:“您有什麽想法可以和我們校方溝通,我們先冷靜下來慢慢談。”
趁着他們說話的空檔,黎洛轉身,目光裏滿是心痛與難以自抑的憤慨,他輕輕拉開我捂着臉的右手,聲音溫柔:“別捂着,我看看傷。”
我拿開手,右臉上火辣辣的疼,估計已經腫起來了。
黎洛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去,又怕再讓我疼,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對不起……”我忍住淚水沒有落下,低着頭看着地板輕聲說着。
黎洛深情望着我,聲音溫潤如水:“別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黎洛輕輕抱了抱我的肩膀,随後又轉過身去。
然而就是這樣小小的動作,引得周圍人一片嘩然。
“哇男神剛才在幹嘛?他抱蔣嫣?他倆什麽關系?”
“……兄妹?”
“扯淡!哪對兄妹哥哥看妹妹是那樣的眼神,他倆更像情侶還差不多。”
“哇那不是男神的車?!京L·JY056,黎洛和蔣嫣,他倆果然有奸情!”
“啧啧啧,連自己哥哥都不放過,這女的真惡心。”
“對了我想起來了,上周男神來演講的時候蔣嫣不就坐第二排嗎?後來大家都要走了就她不走,原來是等男朋友啊。”
“這麽倒貼,太賤了真是……”
沈母在一旁聽了半天,恍然大悟對我道:“怪不得你拒絕我兒子,因為你哥哥?”
她看看黎洛又看看我,哭天搶地地開口:“兒子啊,你怎麽這麽不開眼,喜歡上這種貨色!”
“你們,你們連亂-倫都做的出來,還有什麽惡心事不能幹的?”沈母指着我們大罵:“我告訴你們,我不會善罷甘休的,我要告你們,還有學校,我一個都不放過!我明天就……”
“夠了--!!”我站在一旁雙手堵住耳朵,喊得聲嘶力竭。
一時間,大家都望向我,全場鴉雀無聲。
“為什麽?我到底做錯什麽了你們要這麽對我?!”眼淚決堤,我看着周圍一張張年輕的臉龐,熟悉又陌生。
看我的眼神裏,有鄙夷的,有不屑的,還有嘲笑的,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夜之間變成了衆矢之的。
“沈弋死了,我也很難過。”我哽咽着:“那天晚上我只是拒絕他,只是拒絕而已。”
“我沒有害死他,我沒有殺他。我什麽都沒有做!我不是殺人兇手!”我手上動作很大,我在盡力為自己的清白辯解。
“蔣嫣。”黎洛伸過手來,卻被我一把揮開。他看着我,滿目悲傷。
我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沉聲道:“我不管你們怎麽想,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我只是愛上我應該愛的人,拒絕了其他的人,我沒有錯!沒有--!”
說完,我掩住唇,撞開人群飛奔離去。
“蔣嫣--!!”身後響起黎洛焦急的聲音。
毀了,全都毀了!我沒辦法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我的名譽,還有我和黎洛的感情,就這樣硬生生被人撕碎扔在了陽光下。
那些肮髒的字眼一個個丢在我身上,狐貍精,殺人兇手,亂-倫……我感覺心髒正在被無情剖開,混着血肉盡數被攪碎。
“蔣嫣,你冷靜一點。”黎洛追上來,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放手!”我奮力甩開黎洛的牽制:“讓我走,讓我一個人待着!”
說完,眼淚再次決堤。
黎洛一把将我扯回面前,手上禁锢的力量随着我的掙紮漸漸加大,“你要去哪裏?你想去哪裏?!我跟你去!”
“不用你管!”我不停推搡着他,邊哭邊道:“黎洛你別管我了好不好,讓我走,離開你們,離開所有人!!”
“你不許這樣說。”黎洛滿目悲傷,語氣裏帶了一絲緊張,雙手掰過我瘦弱的肩頭悲恸道:“我們說過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在一起的,你怎麽可以說要自己走?怎麽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我在原地站定,看着黎洛着急的樣子,心裏更加難受:“我不好,黎洛,我覺得我就像瘟神一樣,走到哪裏都會讓別人受傷,尤其是你。”
黎洛看着我,緩緩揚了揚唇角,目光卻依舊悲切:“你很好,你也不是什麽瘟神。我愛你,我願意為你做一切事情……”
“可我不想看你這樣!”我後退兩步,從他的雙手禁锢中脫出,輕聲啜泣道:“我真的不想這樣,看你出車禍,看你為我遭別人白眼,看你……看你因為我的連累還要惹上官司。”
我一步一步向後退,黎洛卻毫不遲疑一步一步走近我。
“蔣嫣,你說的這些我都不在乎。”黎洛聲音變得溫柔,啞聲道:“我最怕的,就是你現在這副想要離開我的模樣。你不能一個人走,我不允許。”
“可是我……唔!!”黎洛伸手把我拉進懷裏,一手拖起我的後腦,另一只手環在我的腰間。而後一雙溫熱的唇覆了上來,将我還未說完的話盡數堵了回去。
“唔……!!”我奮力掙紮想要推開黎洛,可他依然紋絲不動,腰間的手臂将我锢得更緊。
黎洛的吻不似平時的溫柔,帶着一絲急切和霸道的意味。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強硬地吻我,好像生怕我會逃跑一樣。
我不再掙紮,漸漸放松了身體,任由他抱着我,吻着我。
午後的陽光薄如蟬翼,從明亮的落地窗外鋪展進來。
我坐在卧室的大床上,雙手抱膝形成一個自我保護的姿勢,呆呆望着地面的金色陽光,無聲流淚。
黎洛手指挑出一點消腫膏抹在我右邊紅腫的臉上,然後慢慢暈開,動作輕柔而認真。
後來沈母的确如她所說,将我還有校方告上了法庭。
開庭的那一天,我沒有去。
黎洛中午回來的時候跟我說了判決的結果,毫無懸念對方敗訴。
出于情感安慰,我們和校方都出了一些錢算作賠償,這件事情就算真正落下帷幕。
但是,那一天給我造成的心理傷害卻沒有随着時光的流逝而淡去。
從那天以後,我沒有再去過學校。
大一的上學期就這樣過去。
每天待在家裏,我除了正常的吃飯睡覺,其他時間大部分都在發呆,人也漸漸變得沉默了許多。
有的時候黎洛主動和我說話,我才會看看他,但似乎對他的話題也沒有很感興趣。白天他就這樣陪着我,晚上我們抵死纏綿,黎洛将我壓在身下,除了正常的生理反應,我沒有其他任何的回應。
有的時候我似乎忘記了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樣的毫無生氣。
就好像整個人都壞掉了一樣。
期間米博彥來看過我幾次,給我做了心理咨詢治療,我記得他當時只是說什麽“我被掏空了”之類的讓人費解的話,我死活不配合,便也只能這樣了。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
一天下午,黎洛踏進房間的時候,我還在睡覺。
他看着黑漆漆的房間,眼神暗了暗。
于是,他緩緩走到窗邊,伸長手臂将厚重的窗簾一拉,滿室陽光。
我被強光晃到,用手擋着眼睛冷淡開口:“把窗簾拉上,我在睡覺。”
黎洛回頭看着我,目光深邃而悲傷。
他終究還是拗不過我,擡手慢慢拉上了窗簾。
黎洛踱步到我床前,神情有些落寞。他撫着我的長發,輕輕啓唇,聲線凄然喑啞:“蔣嫣,我要怎麽做才能治好你?”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m花圈進校這個事呢,也是真的,只不過當時學校竭力阻攔,沒有成功而已。哈哈哈哈哈小白兔壞掉了,黎洛炸了!黎洛os:我自己養的小白兔捧在手心裏都不舍得放下,辣麽可愛,你們竟然打兔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