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ll Death Do Us Part

第4章 背信棄義

"你長大了想做什麽？"

新來的數學老師不上課，先問了這個問題，讓大家每個人都要輪流回答。大家都在說警察啊老師啊啥的，有幾個說了醫生。

"我要做宇航員！去月球上！"我毫不遲疑。同學們一陣哄笑，不過也有好幾個人倒吸一口氣:"我也想！"

輪到肖宇林，我滿臉期待地看着他。

"我想當作家。"肖宇林淡淡地說。肖宇林的語文成績一直很好，也是班上最愛看書的，大家都不意外。老師點點頭讓他坐下。

我覺得被背叛了。為什麽不是"我也要當宇航員"？！

我想問他，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去月亮的麽！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我想拿筆寫紙條遞給他，只哆哆嗦嗦寫了"我們"，手就不聽使喚了。

不能質問他，但我可以生氣不理他！我打算一直到午休都不跟他說一句話！說了就是小狗！

肖宇林卻也沒再跟我說話。他回答完後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垂着頭盯着桌面，一動不動。

下課了，他還愣愣地沒反應。我忍不住探頭去看他的臉，發現他眼睛紅得像兔子，臉頰濕漉漉的。

"肖宇林…"小狗就小狗吧，"你怎麽了？"

他搖了搖頭，咬着嘴唇不吭氣。我拉着他站起來，一路小跑溜到沒人的角落。

"怎麽了？哭什麽？"我晃晃他的肩膀。

"我才沒哭！"他尖聲尖氣地抗議，完全暴露了哭腔。他用袖子拼命揉着眼睛。

我站在他旁邊不知所措，終于忍不住看了看四周，拉起他的手。

"林林…"

肖宇林震驚地擡起頭看我，半晌又低下頭去。他哼哼唧唧了好久，才輕聲說:"我本來…也想當宇航員的…"

我一下子覺得腳下好像飄起來了一點。

忽然，他用力回捏住我的手:"你…打疫苗了麽？"

我眯起眼睛笑了:"打了，能打的都打了。"

肖宇林紅着眼睛點點頭:"那就好。"

我們過了一會兒才忽然同時抽回雙手，有點尴尬地塞在口袋裏。肖宇林去廁所洗了洗臉，我們就一起回教室了。

***

我們暑假一起報名去了個夏令營，白天一會兒拉練一會兒做手工，晚上集體住在鄉下學校教室改成的宿舍裏。

夏令營環境挺艱苦的，吃的很簡單，睡的硬板床，廁所還是旱廁----跨在深不見底臭氣熏天的廁坑上，我努力了三天都沒能便便出來。

不過也很好玩。我們頭一次親眼見到肥大的母豬躺在泥坑裏，肚子下面擠了一群粉嫩的豬寶寶。還有公雞驕傲地巡視着滿地啄食的白母雞。最驚悚的還是鵝。我去摸它的頭，結果尖叫着從村頭奔到村尾，還是被狠狠擰了下屁股！疼得我眼淚都出來了！肖宇林這個混蛋還全程圍觀笑得滿地打滾！

最後他還是止住笑過來摸了摸我的屁股:"還疼麽？要不要給你吹吹？"

哼！

***

回城前最後一天，雖然終于能用上馬桶吃到肉讓我很是期待，但還是覺得鄉下好好玩！不想回去！

我們對附近都熟悉了，之前幾個高年級的朋友說村裏的小孩要去小河邊捉青蛙，問我要不要去，我就拉上了肖宇林。

河邊還真的可以撈到一些小小的紅青蛙。我們捉住一只拿在手裏把玩，濕漉漉滑溜溜的，摸起來…有點惡心，但又很好玩，尤其是小青蛙忽然猛地一跳，在肖宇林的嘴唇上撞了一下逃入水中。我們樂不可支地說林林小公舉親了青蛙王子！肖宇林氣得頭頂都在冒煙！

幾個村裏的小孩脫了精光跳進河裏玩水，我們同學猶豫了一下沒有泳褲的事情，被嘲笑娘炮，只得憤然也脫光光跳了下去。肖宇林不會游泳，被指使留在岸上看衣服，我們就用标準泳姿碾壓村裏的狗刨去了！

大家開心地比賽游泳，互相潑水，紮猛子捉魚。雖然村裏的孩子們游泳沒我們快，但抓魚真是一把好手。我們也眼饞地潛下水四處張望。

我深吸一大口氣鑽入河裏。河水有點渾濁，河底的泥沙被腳踩得翻滾着。我張望了許久，忽然發現一點閃光。

是魚！我一鼓作氣游了過去。之前我看到魚都浮上水面喘口氣再潛下去，結果魚早就跑了！

我感覺手指好像碰到了什麽滑溜溜的東西，但肺裏已經完全空了，眼前一陣發暈，不由得張開嘴…

渾濁的河水瞬間充滿了我的口鼻。

我咳嗆着，肺裏火辣辣地疼。我拼命掙紮着想浮出水面，腳蹬在河底卻怎麽也用不上力氣。我四肢拼命揮動着，直到漸漸失去了知覺。

"給他控水！倒過來背着跑！"

"那沒用吧？！"

"叫大人來啊！愣着幹嘛？"

"錢智間！"我聽到耳邊肖宇林的哭嚎，"智間！智間！你答應過我的！男人間的約定…"

我什麽也聽不到了。

錢智間，8歲，溺水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