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設局
當蕭麟悠悠醒轉時, 一眼就看見床邊自己的雙胞胎哥哥蕭麒。
蕭麒正要給他喂藥, 見狀驚喜道:“三弟醒了!”
不遠處蕭妙磬聽見這話, 忙過來坐到床邊。
蕭麟忙問:“有二姐的消息了嗎?”
蕭麒神色一窒,悶悶道:“嗯。”他繼續給蕭麟喂藥,說:“二姐在臨潼關, 是晏行雲捉了她,剛向大哥送信過來了。”
蕭麟一聽就明白晏行雲的用意, 定是要拿蕭銀瓶要挾他們!蕭麟自是不知寫勸降書之事, 他掙紮着要坐起, “是我沒護好二姐……”
蕭妙磬忙按住他,輕輕将他推回枕頭上, “你身上好些處傷口,才包紮上藥,軍醫吩咐要靜養。”
“大嫂,”蕭麟不甘道, “二姐怎麽辦?”
蕭妙磬安慰道:“你大哥會想辦法的, 你先養傷, 別讓他分心擔憂你。”
“……知道了。”
蕭妙磬又道:“蕭麒好好照顧蕭麟, 我先走了。”
離開此處,去向蕭钰報告蕭麟已醒來的情況。
蕭钰因蕭銀瓶被擄, 面沉如水, 眉間凝結一股沉郁之氣。
蕭妙磬拉着他一同坐在羊羔皮毯子上,雪白的毯子,他月藍色的直裾如流水般鋪灑。蕭妙磬坐進蕭钰懷裏, 用腿勾一勾他,像盤着似的,喚道:“夫君。”
蕭钰摸摸蕭妙磬的頭,“音音。”
蕭妙磬道:“你有什麽想法嗎?”
Advertisement
蕭钰道:“總要奪下臨潼關。”
要打進洛陽,必走臨潼關。且奪下臨潼關,亦是戰略上階段性的勝利。
蕭妙磬擡手,玉指落在蕭钰一側眉毛上,描摹他眉形,指尖緩緩移到眉尾。
“銀瓶暫不會有生命危險,我覺得晏先生也不敢傷害她,你別皺眉,放輕松點。”
“好。”蕭钰試着舒緩神色。
他知道晏行雲不會傷害銀瓶,也知道蕭妙磬是在安撫他。他不會讓自己的憂心忡忡影響蕭妙磬的狀态,他将蕭妙磬抱住,下巴落在她肩頭。
閉上眼靜一靜,再睜開時,眼中波光浩瀚,平靜而蘊藏廣大。
“先陪我去巡視傷者。”
“好。”蕭妙磬扶蕭钰起來。
他們稍作更衣,便去巡視。眼下因草藥已夠用,傷者們都得到妥善處理,除少數重傷不治外,剩下的都保住性命。
蕭妙磬不斷鼓勵傷者振作,過了會兒他們遇到吳紀。
吳紀一人坐在角落處,正在拆繃帶換藥。他心情不佳,神色低迷。
蕭妙磬與蕭钰對視一眼,知道吳紀是在自責蕭銀瓶因他的緣故出去采藥而被抓住。
蕭妙磬上前安撫吳紀。
吳紀朝她道:“要是二小姐有個三長兩短,我算是死也不夠償。”
蕭妙磬搖頭道:“銀瓶暫時不會有事,你也別太自責,想法子救她出來才是。”
吳紀也搖頭,朝蕭妙磬笑一下,示意她,自己沒事。
但蕭妙磬知道,吳紀心裏定難受壞了,她多說也無益,遂離開。
……
次日,越軍壓境臨潼關。
臨潼關主将領着副将與一衆麾下将士,并排列在城樓上,居高臨下與越軍視線交彙。
蕭妙磬一眼就看到立在主将身邊的晏行雲。
蕭钰淡淡道:“晏先生別來無恙。”
晏行雲拱手施禮,“越王別來無恙。”
話落時候就有薊軍将士把蕭銀瓶押上城樓。
一看見蕭銀瓶,越軍衆人無不臉色有變。
不論是蕭妙磬和蕭钰,還是袁婕、吳琪、夏侯阕,皆眸底幽深起來,心弦繃緊。
這次吳紀也來了,他騎在馬上,仰頭看見蕭銀瓶穿着單薄的白衣。披頭散發的她,在一衆薊軍之間形單影只,脆弱的仿佛一下就能被捏散。
“大哥。”蕭銀瓶情不自禁呼出聲,又怕影響蕭钰,這一聲後便咬死了不再說話。
她視線移動,忽然看見吳紀,眼中頓時就亮起來。而一瞬之後,眼中煙火滅下去,蕭銀瓶是真的很害怕無措。城牆遮住她纏着厚厚紗布的右手,此刻掌心又在劇痛,疼痛和膽寒讓她在風中輕顫。
晏行雲道:“越王看見了,二小姐正在這裏。若不想二小姐有失,便請退兵吧。”
蕭钰不言,眼中風雪茫茫。
晏行雲又道:“二小姐在臨潼關是客,臨潼關上下定不會傷害于她。”
蕭銀瓶叱罵:“無恥!”
蕭钰仍未說話,他淡淡看向晏行雲,不知怎的,明明晏行雲是掌握主動權的一方,可卻在蕭钰這沉穩浩蕩的氣勢下生出絲絲心虛。
只因晏行雲摸不清蕭钰在想什麽。
更甚者,蕭钰沒露出什麽焦急表情,就那般不動如山,似靜水深不可測。
“钰哥哥。”蕭妙磬輕輕拽住蕭钰的袖角。
就連她都摸不清蕭钰在想什麽。
蕭钰手中緩撫美玉,視線四下緩緩挪了挪,最後向城樓上蕭銀瓶道:“銀瓶,莫怕,照顧好自己。”他下令:“退兵吧。”
半個時辰後,越軍回到軍營中。
一進主帳,蕭钰就去桌案前鋪開地圖,一手執筆,用筆尾點在地圖上,一邊思考什麽。
過了會兒他道:“音音,幫我喊大家過來。”
蕭妙磬這便去喊人,很快,衆武将們都進帳來了,大家圍着桌案。
蕭钰道:“臨潼關城門四周的地形,諸位可都注意看了?”
武将們齊齊答是。
“很好,你們能時刻記得觀察地形,确是我江東良将。”蕭钰淡淡笑道,筆杆落在地圖上臨潼關城門兩側。
“臨潼關城門不高,卻築在兩山之間,以此杜絕繞行,歷來都是易守難攻之處。再加之銀瓶在他們手裏,必然不能強攻,如此便只能玩一手釜底抽薪了。”
這一場商讨持續很久,待商讨完畢,蕭钰将任務分派下去,揮退所有人,只留下吳琪。
他有話和吳琪交待。
蕭妙磬沒有留下,她最後一個走出軍帳,将帳簾放好,一轉身,卻見夏侯阕等在不遠處。
夏侯阕靠在一頂軍帳旁,雙手抱臂,看樣子是在等吳琪。
蕭妙磬向他走去,他向蕭妙磬行了一禮。
蕭妙磬問:“敏晶用月神穿雲的準頭,如今怎樣?”
夏侯阕道:“十之五六的準頭。”
意思就是,假使給吳琪十支箭,她用月神穿雲将之射出去,十支裏有五六支能正中靶心,其餘便是要偏的。
思及剛才蕭钰分派給吳琪的任務,蕭妙磬不由擔心的喃喃:“有些勉強,難怪敏晶壓力那麽大。”
夏侯阕道:“她現在正好到瓶頸期,不逼一逼,怕還突破不了。只是王上給她的任務,啧,确實壓力大,不容有失。”
是啊,钰哥哥讓敏晶在臨潼關城樓兩側的山腰上埋伏,尋找機會,和夏侯阕一起将城樓上的将領射死。因着距離遠,普通弓箭無法滿足這般射程,唯有像天狼吞日、月神穿雲這種非同凡響的遠程重弓才能做到。
這對夏侯阕來說,自手到擒來,可對準頭只有十之五六的敏晶而言……
蕭妙磬不由回望主帳,不知蕭钰要和吳琪說什麽。
後來蕭妙磬暫且離開,去看看蕭麟的傷養得如何。這時主帳簾子被掀開,吳琪憂心忡忡走出來,腳步有些虛浮。
她看見夏侯阕在外等她,微微一怔,朝他走來。
“我擔心。”吳琪說。
夏侯阕道:“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平日裏教你的要領,你不都記得。到時候射箭沉着冷靜點兒,手別發抖,沒什麽做不到的。”
吳琪皺眉,“即便如此,我依舊技藝不精……”
夏侯阕道:“大不了就是失誤沒射中,有我在,補上兩箭就是,擔心個什麽?”
吳琪眉頭皺得更深,“我是擔心誤傷二小姐。”
夏侯阕不以為然道:“你沒那麽差的準頭,你想多了!”
“可是……”吳琪還想說什麽,終是咬斷自己的話,“罷了,連你都信我,我又怎能不信自己。”
軍令已下,她只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做到。
剛剛蕭钰亦囑咐她,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他說,他相信吳家人,相信吳琪能夠做到。
這份信任讓吳琪心中的壓力變得更加沉甸甸的,然而,卻也鼓勵了她。
她是吳家子弟,是吳老将軍的繼承人。她怎麽能被壓力打敗?越是擔心,便越是铮铮鐵骨,滿腔翻騰起決絕的鬥志與信念。
吳琪沉默着,眼中漸漸湧起近乎偏執的光暈。
如果是大哥在這裏,一定會一往無前的完成任務。那麽她也能!
她要徹底掌控月神穿雲,她說什麽都定要成功!
一聲高亢雄渾的唳鳴,響在頭頂。蕭妙磬剛從蕭麟的軍帳走出來,聞聲仰頭看去,瞧見蕭钰的海東青在上空盤旋飛翔。
海東青犀利的鳴叫,羽毛帶起勁風,似劃破千層雲端翺翔而落。
蕭妙磬擡起一手,海東青緩緩降下,落在她胳膊上,晃着腦袋與她對視。
蕭妙磬想起剛才蕭钰對她說的話:“它是我從小養到大的,除了傳遞軍情,它還能做很多。畢竟,它是一只鷹。”
她不由自主對海東青喃喃:“我們一定會救下銀瓶,奪取臨潼關的。一切,三日之後見分曉!”